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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胤祥的脑洞与靖月的心事 ...

  •   “额涅,讲个故事给孩儿听好不好啊?”还有几日就要起驾往北方去了,八岁的胤祥又要和姐姐一起与德妃同住。胤祥嘴上不说什么,可随着圣驾出发时间临近,他终究还是颇有几分不舍。这日戌时佟懿儿进屋给胤祥掖被子,她的手忽然被胤祥轻轻拽住了,奶声奶气的恳求让她无法拒绝,只得坐回床边去。

      “你都已经跟着法海师傅学了那么多字了,怎么还缠着额涅给你讲故事啊?”佟懿儿一面嗔怪着,一面却又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册明刻本的《况义》出来,“这上头的字你应该都认得吧?”

      “认得是认得,可是额涅说话的声音好听,跟自己看不一样。”胤祥拉起蓝地梅纹的锦衾遮住半张脸,笑嘻嘻地看着佟懿儿坐下,“要是有一个口袋能把额涅的声音装进去就好了,这样等孩儿想您的时候,只需要把口袋打开,就可以把额涅念过的故事再听一遍了。”

      佟懿儿摇了摇头抿嘴笑笑没有说话——胤祥说的这个愿望,其实只需要一个录音设备就可以实现了,但在公元十七世纪,一切只能靠想象。

      “嗯……额涅今天给你讲一个北风与南风的寓言故事吧!”佟懿儿手中这本《况义》,其实就是明朝来华的传教士所翻译的《伊索寓言》,因为里面有不少把自然现象与动物拟人化的描写,寓教于乐,一直是佟懿儿的“育儿宝典”。到胤祥这里,已经是她第三次讲这本书里的内容了。

      “好啊好啊,额涅讲什么孩儿都喜欢听!”胤祥拿右臂撑起脑袋,趴在金丝软枕上严阵以待,佟懿儿怕他着凉,拿了一件玄狐端罩给他披上。

      “话说有一日,北风与南风在空中起了冲突。北风曰,‘阴不胜阳,柔不胜刚,叶焦花萎,百物腐生,皆汝之过。我气健固,收敛归藏,万命自根,尔无与焉!’南风答,阴阳二气,各有其分,备阴偏阳,两不能成。’ 不料南风话音未落,北风便怒道‘勿用虚辩,且与斗力!正有行人经过,你我且交吹其衣,不能使脱者,甘拜下风。’南风不辞,北风旋即发飙,气可动山。”

      “哈哈哈哈,这么一吹,那个行人肯定会用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让北风得逞呢!”胤祥将身上的衣衫又拢了拢,情不自禁发起议论来。

      “那你觉得南风会怎么做呢?”佟懿儿放下书卷,开始了启发式导读。

      “南风只需要轻微发力,那人走得久了热得汗流浃背,一定会自己把衣衫脱了的。”胤祥心中早有了答案,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结局。

      “这个故事的最后说,‘治人以刑,无如用德’,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佟懿儿知道以胤祥这样聪明的头脑,这样浅显的寓言故事他一定可以很快心领神会。

      “想要别人听话,与其用蛮力征服,不如用实际行动让别人心悦诚服。”胤祥自幼跟着胤禛,深知“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理解起这则寓言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没错,胤祥真聪明——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罢!”佟懿儿也有些困了,起身将书收拾回书架上的函套内,又替胤祥盖好被子。

      “那……既然让别人心悦诚服是最好的,为什么汗阿玛还要征讨噶尔丹啊?”胤祥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从康熙二十余年到现在,你汗阿玛三番五次晓谕噶尔丹,希望他迷途知返,能与大清和睦相处。怎料那噶尔丹屡屡阳奉阴违,出尔反尔,一面向你汗阿玛求和,一面却又不断侵扰蒙古各部,甚至侵扰内地——如果换做是你,会一直忍耐下去吗?”佟懿儿强打精神,严肃认真地回答着胤祥的问题。

      “如果他一直得寸进尺,当然不能姑息了,做人要有原则!”胤祥知道善良绝不是没有底线的退让,这是他周围的长辈与哥哥姐姐们让他耳濡目染的人生哲学。

      “嗯,现在可以闭上眼睛睡觉了吧,我的‘十万个为什么’?”佟懿儿满意地吻了吻胤祥的额头,刮了刮他的鼻子玩笑道,“不知不觉竟被你这小家伙缠了这么久,可真有你的!”

      胤祥被佟懿儿的指头弄得鼻子痒痒然,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便乖乖闭上眼睛。

      “啊……奴才给公主请安!”翌日着一身正红色甲胄的策凌正在鸟枪营清点擦拭装备时,忽觉身后似乎有人来,转身看时,却是一身男子装扮的靖月与锦书,着实把策凌吓了一跳。

      “策凌哥哥穿这一身八旗军服,真是让人不敢认了!”靖月将一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自己踩着一颗石子的黑色锦靴道,“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呐!”

      “公主说笑了,奴才是个粗人,再好的衣裳也是暴殄天物罢了!”策凌被靖月这样一夸,两边的脸颊立刻就红得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了。

      “锦书你瞧瞧,这人都知道什么是‘暴殄天物’了,却还说自己是粗人,真是谦虚得很啊!”靖月始终不敢正眼瞧策凌一下,生怕他看出自己异样的关心与不舍,只得转过脸去对锦书笑着调侃了两句。

      “台吉自多年前便入宫得蒙汗阿玛教导,与阿哥们一同在内廷学习四书五经,自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锦书一大早便被靖月从永和宫拉出来,女扮男装一路逛到这里,二人彼此虽然不曾说过一句话,可锦书一副玲珑剔透心早已知道靖月的来意,不由打趣道,“可是当着咱们靖月格格的面,自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

      “好哇你,我带你出来玩原本就是一番好意,你竟敢编排我!”靖月没想到平日里文静乖巧的锦书竟这般伶牙俐齿,一时嗔怒着抬手便佯装要与锦书打闹,锦书见靖月生气,自然要跑着躲开。靖月正欲追上去时,却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幸而策凌眼疾手快,用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锦书却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公……公主您没事吧?”两人红着脸对视许久,才回过神来将手松开,见靖月低头理了理袖子,策凌支支吾吾开口关心了一句。

      “没事,都是锦书太顽皮了——哎呀,我的东西呢?”靖月看看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忽然脸色发白,四下张望,着急地寻找起来。

      “你……你是不是在找这个?”策凌从脚下拾起一只灰色的竹叶纹荷包,递给靖月,“怕是刚才那一下掉的。”

      “既……既然你捡到了——那……那就送给你吧!”靖月看着策凌手中那只针脚不甚齐整的荷包,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就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自打她从玉衡那里学会了女红,这些日子她便没日没夜地躲在房间里绣荷包,虽然最终的成品让她觉得很不满意,但总算赶在策凌出发之前绣好了。

      “公主送奴才这等大礼,实在……实在受宠若惊!”策凌自第一次与靖月相见,心里便觉得如此可爱的女子便是自己理想的伴侣,只是想归想,策凌从来不曾奢望自己真的能娶到这一轮远在天边的“月亮”。拿着靖月亲手绣的荷包,他只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这……这个荷包原本是要送给我四哥的,既然你有缘捡到,那就送给你也一样!”靖月的心与十几岁的少女一般都是柔软的,但做惯了“假小子”的靖月嘴上却绝不肯承认自己心中所想。为了不让策凌“得意”,她立刻编了一个几乎没有人相信的谎言来挽回自己的颜面。

      说完,羞涩不已的靖月立刻跑开了,只剩还没缓过神来的策凌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许把荷包给我四哥,这个荷包绣得太差,就给你了!”才跑了几尺远,靖月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策凌嚷了一句。

      看着靖月的背影渐行渐远,策凌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握着手中的荷包,策凌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建功立业,好让自己快一点配得上靖月对自己的这份情意。

      “靖月,你现在是大姑娘了,额涅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看着你十三弟,少给你德妃额涅添麻烦,知道吗?”这是佟懿儿与胤禛他们出行前在承乾宫共进的最后一顿晚膳。佟懿儿向靖月叮嘱时,只觉得她好像整个心思都不在饭桌上似的,“靖月丫头,想什么呢?”

      “额……额涅,靖月明白——”靖月满脑子都是拿着荷包的那个呆呆傻傻的策凌,她现在的面部表情与当时的策凌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听见佟懿儿的呼唤,靖月连忙匆匆应了一声。

      “胤祥,要好好听姐姐的话,听德妃额涅的话,好好跟着法海师傅念书——你汗阿玛回来可是要检查你的功课的!”佟懿儿没有觉察出靖月的不一样,转而叮嘱起胤祥来。

      “孩儿明白,四哥已经叮嘱过孩儿了!”胤祥停下手中的筷子,冲对面的胤禛做了个鬼脸,逗得松贞莞尔一笑。

      “来——咱们一同举杯,预祝皇上此次亲征得胜还朝!”佟懿儿起身举起杯盏,带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座的晚辈们亦喝下了杯中的酒水或茶水。对于明日的启程,大家心里既有几分期待,又有些不忍别离。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看《明清之际的西学文本》,《况义》是明代天启年间翻译的《伊索寓言》,觉得很有趣,就写到小说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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