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二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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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监狱那年，他二十岁，从监狱出来那年，他三十二岁。
人生有几个十二年？他有十二年都在监狱里。
顶着“沈勉”这个名字，顶着初中毕业的学历，顶着□□罪的罪名，他甚至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沈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上穿着一件十来年前的黑夹克，身边放着一个大的编织袋。
他点燃一根烟，默默的吸了两口，也不舍得扔，不停的抽着。
在监狱太多年了，他学到的最多的就是不要浮躁。
也正因此，□□判了十五年，他能坐十二年牢就出来。
忍！就是得忍。
沈勉闭上眼，喘了一口气，拿起编织袋往前走。
十二年的监狱生活，足够把一个少年的锋利棱角磨平。沈勉的手上脚上全是厚茧，身上瘦的好像皮包骨头，就连背都驮了。如果不是那张多年来一如既往的白净清隽的脸，可能路人都会觉得他有40岁。
步子慢腾腾的，他往前走，漫无目的。
他进监狱以前，这条街还不是这样的。
安市这座国际大都市，在十二年前，也只是个繁华街区也只有四条车道的城市。
然而如今，高楼耸立，马路平坦宽广。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工作，没有学历，还多了犯罪记录，更何况十二年，他与社会严重脱节，现在的社会状况他丝毫不知。
突然又是一阵绝望的冷漠蔓延全身，沈勉仰头看着太阳——这曾是他活下去的勇气，然而如今，他却再一次被现实压垮。他在监狱里还能活下去，在外面，他会饿死。
沈勉开始认真考虑再犯个事儿去局子里呆着混两天牢饭吃的可能性。
在过去的一天里，他找过工地上的杂工。然而他们嫌他瘦削不肯招他。他去应聘保安，人家嫌他有犯罪记录……
他从没想过，原来出来的日子这么艰辛。
……
“这次，设计部的秋冬设计获得了谢总的高度赞扬，你们设计部的每一位设计师都功不可没，庆功宴定在晚上，你们想吃什么？”江以初站在会议室长桌的最前面，笑着看向坐着的众人。
她是听从谢言未的吩咐来参加设计部的庆功宴的，也算是代表谢言未参加，鼓励鼓励他们。
下了班，江以初走在众人后面，边和谢言未发了几条微信边就抬起头来。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确定，她没记错。
江以初傻愣愣的盯着那人看，看着他一手提着一个编织袋，另一手拖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麻袋朝回收站慢腾腾的走，形象和收破烂的没什么区别。
江以初眼眶都红了，她停下脚步终于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疑惑的喊她：“江助理？”
江以初匆匆擦擦眼泪，和设计部的总监交代了几句就朝着那个背影追了上去。
总监便传达她的意思：“江助说她有急事必须处理，今晚不能参加庆功宴了，大家玩好了。”
众人“耶”了一声，虽然和大美女吃饭实在令人愉快，可毕竟江以初是领导，一起吃饭还是会有些拘谨。因而大家虽有些失望但很快也就忘记了这个小插曲。
江以初站在拐角，看着男人从回收站的人手里接过几张钱，又把一麻袋东西递给回收站的人，袋子露出来一点，里面全是空瓶子。
男人提着自己的编织袋又往回路走，江以初忙擦了擦眼泪躲了起来，见他婆娑的步伐经过自己，朝着前头走的时候，江以初跟了上去。
他先去了街上的摊子上买了两个馒头，又去小卖部买了一盒烟，随即带着编织袋走向了市中心一个公园。
江以初借着夜色远远的看着他从编织袋里拿了一个全是补丁的破旧的小被子盖在身上，然后如所有流浪汉那样窝在长椅上啃起了馒头。
这是江以初第一次接触到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中贫穷的人们的真实生活。
落魄，也无奈。
江以初想要上前，刚走了两步，看了眼身上的高定裙子，抿了抿唇调转头去了旁边一家平价商店买了条裙子换上。
她一步步朝着沈勉走去。
沈勉也看到她了，但不认识，皱了皱眉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她，刚想坐起身来离开这儿，江以初已经一巴掌把馒头扇到了地上。
沈勉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捡了一天瓶子挣回来的馒头掉在地上，一点儿火气都没有，只是把被子掀起来蹲下身把沾了灰黑乎乎的馒头捡起来又咬了一口。
江以初捂着嘴侧了侧头，声音含混不清：“沈勉，你连这点儿尊严都不要了吗？你站起来，骂我。我把你的饭扔地上了，你起来骂我。”
女人清晰的说出了他的名字，沈勉抬起头看着她。
打量了片刻，虽没认出来，可叫他“沈勉”的女人没几个，最有可能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江以初……”沈勉嘶哑着声音叫她，语气肯定。
江以初憋了憋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沈勉沉默了片刻，把馒头叼进嘴里，立刻开始收拾被子想要离开。
江以初拍了沈勉的手一下，声音还带着哭腔：“看见我就走算几个意思？”
沈勉不理会，继续收拾东西。
江以初死死的咬着唇，突然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到地上，拉住他的手腕用了力气一把把他拽起来：“沈勉，你和我走。”
“我和你走干什么？”沈勉甩开她的手，声音冷漠，“你还想看见我？”
“我……”江以初意识到自己大吼出声，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平静的说，“沈勉，你欠我的我要你还回来。这么些年我的生活被搅的天翻地覆，你就一点儿也不想补偿吗？”
“我已经蹲了十二年监狱，你还想我怎么补偿？”沈勉感觉自己的嘴在颤抖，声音嘶哑。
十二年……
江以初死死咬着唇，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已经被生活压垮的男人。她强忍着又要流出的眼泪，说：“不够，你得还我一辈子。”
沈勉蠕动了两下嘴唇，终归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少年时代那样的经历是怎样的绝望，那是一时的伤痕、一辈子的疤。
终究是他对不起江以初……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想我怎么补偿？”
江以初苦笑了两声：“我没想好，你先跟我走。”
沈勉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有些自私的妥协。他不想饿死，他还亏欠这个女孩，不论是哪一方面，他都得和她走。
他拎起编织袋，跟在江以初身后，江以初一个人在前头走，怕沈勉看到她脸上流的停不下来的泪水。
沈勉，你是对不起我，可我更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我的一时自私，我竟把你害到了这个地步。一点儿都不像你了，你不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十二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