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书院的日常》兔子萌moe

10、天才与鬼（3）

　　翌日，荆州城内多户失窃，却只丢了一样东西——陈年的灶堂灰。

　　菜市场里，李大婶正拎着菜篮和王嫂唠闲嗑，说起今晨自家后厨好像进了小偷，可厨房里又没丢什么东西，王嫂听后满脸惊讶： “你家灶台也被人动过？丢了什么没有？昨天买的大白菜还在吗？那白菜可水灵，丢了可惜。”

　　李大婶答：“没有，今早我已经把那白菜给炒了。”说完四处看了看，贴在王嫂耳边悄声说：“我家死鬼说这是灶王爷下凡显灵，让我在家中灶台上摆了几块蜜糖。这事他不让我跟别人说，我就告诉了你，你回去也赶紧摆上吧，可别惹怒了神仙。”

　　这番话刚好被从这儿路过的云晓星听见，心中偷笑：哪儿还有什么灶王爷，都是你黑蛇奶奶做的！想了想感觉不妥，又在心底补充：不对，是未来的黑龙妖女！

　　云晓星得了城内多家的陈年灶堂灰，将它们用坛子封好，本想放在自己房内，可转念一想：书生都是表面仁义，背后说不定有多歹毒，甄有道便是如此，若这坛灶堂灰被贾青天看见，他因为赌约故意搅局，将它砸了，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思来想去，云晓星决定将这摊炉底灰藏在书院的树下，怕自己找不到位置，还在上面插了根带着叶芽的树枝做标记。埋好后站起身满意笑笑，接着转身出城寻找另一样材料。

　　白龟看着云晓星一大早就风风火火的跑进跑出，好奇问贾青天：“先生，晓星姐姐这是为何？”

　　贾青天看着云晓星又出去了，勾着嘴角走到树下，把她藏好的灶堂灰挖了出来，拿着它向白龟解释：“帮你。”

　　这解释的还不如不解释，白龟听后更加糊涂：“帮我？帮学生何事？”他看向贾青天，后者却死死抱住坛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贾青天：“你别抢这个坛子，别抢……看看，烫到了吧？让白龟看见你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如此抗拒做什么？诶，我都说了，白龟娘的死与你二人都无干系，我既已留你在院中自由读书，你好好看书就是了，还想那些前尘往事做什么？”

　　“先生在对谁说话？”白龟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有些发毛，“可是那日冒充娘亲劝我的鬼魂大哥？”

　　贾青天对着空气挥了挥手，转过头来笑着回他：“鬼魂大哥？就凭他那岁数，你叫他鬼爷爷、太爷爷、太太太太爷爷都不为过，叫大哥实在是便宜他了，哈哈。”

　　小白龟撅嘴：“先生说笑了，哪有人认孙子，反倒是自己占便宜的道理……”说完，看见自己腰带下摆无风飞起，还悬在空中上下荡了荡。

　　贾青天道：“他说直接叫他名字就行，唐茂才。他还说，从前的日子多有得罪，今后你若有何难处大可直接对他讲，他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白龟将自己的腰带扯回来，冲向前方恭敬拱手：“白龟谢过茂才大哥。”

　　贾青天笑笑：“你拜错方向了，他在你左边。”

　　*

　　城外山中，云晓星正在树冠中跳跃，寻找一种鸟。

　　“乌状，头有冠羽，红喙、赤足，鸣嘁嘁。”云晓星歇在树杈上，自言自语，“司命说的这种鸟在凡间可真不好找，难道为了和书呆子的小赌约，我还要千里迢迢跑回妖界不成？这也太掉价了……”

　　云晓星出门闯荡，心中自有做蛇妖的尊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回妖界的。可是赌输了要为一介凡人揉肩捏腿，这好像更掉面子……

　　她左右为难，最后甩甩脑袋，故技重施将山中的鼠精招了出来。

　　本处鼠精比武昌城里的鼠精大不少，又远离人居混迹山野，身材精瘦，一看就很聪明。

　　云晓星唤出长鞭握在手中，故作威风的俯身问他：“你可知这附近何处有一种通体发黑、唯有嘴和爪子是红色的鸟儿啊？”

　　鼠精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这种鸟，小的曾听我爷爷的爷爷的奶奶说起过，本处并不常见，要去更南边才会有。不过说来也巧，前几日我在山中偷鸟蛋时，恰好看见一只那样的鸟儿飞过，最后好像是被一个小女孩抓走了。”

　　“你可认识那个女孩？”

　　“认得，是城内养鸭的老吴家闺女。”鼠精回答。

　　云晓星因为爱吃禽类，与老吴甚为相熟，和他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更是玩得很好。得到鼠精指引后，云晓星来到老吴家，三言两语就将那少见的鸟儿带了回来。

　　她一手握着长鞭，一手拎着小黑鸟儿的翅膀，欢天喜地回到金安书院，使了个法术将鸟儿定在原地，蹲在树下挖她那坛灶堂灰。

　　“诶？怎么找不着？”

　　洞深挖了一尺，直径挖了半丈，连个坛影都没见着。云晓星发誓，她走时绝对没有藏这么深。

　　“一定是书呆子在捣鬼！”她气呼呼起身，直直冲进贾青天房间。

　　贾青天正在书堂给白龟上课，屋中没人。云晓星闯进去后，发现自己装灶堂灰的坛子就端正摆在书案上，坛下还压着一张纸——“灶堂灰，属火，内含五谷之灵气、集人烟为一体，服之可治水土不服，亦可用于通灵驱鬼。”

　　云晓星抱起坛子看完纸上内容，心中鄙夷：这书呆子果然不安好心，可他既然挖出了坛子，为何不直接砸了或将灶堂灰一把撒出去，好好摆在屋里做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想，这是云晓星的做妖之道。她得了灶堂灰，将其抱到院里，又把刚找到的那只鸟儿的双眼剜了出来，放在坛中的灶堂灰里滚了一圈，然后兴高采烈捧着坛子一路跑到书堂外。

　　“小龟龟快来，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云晓星的欢声打断了贾青天的授课，他用眼神示意白龟出去看看，自己也跟在白龟身后来到书堂外，看云晓星究竟带了什么东西来。

　　云晓星见白龟出来，摊开双手，将一颗沾了灶堂灰的眼球放在手心，高兴说道：“快把它吃了，吃了它你就能看见唐茂才啦。”

　　“啊？”白龟吓了一跳，那眼球是从鸟儿的眼眶子里一整个儿剜出来的，还带着血，红色的血混上黑灰色的灶堂灰，样子别提有多恶心了，而且还是生的……

　　“吃了它？这东西能吃吗？会不会拉肚子啊？”白龟对此十分怀疑。

　　云晓星摇头，“不会的，你吃的时候一口咽下去，千万别咬破，知道吗？”

　　“为什么？咬破会失去功效吗？”

　　“那倒不会，就是腥，我怕你恶心的吐出来。”

　　光是看着就已经很恶心了好吗！

　　白龟回头看了眼贾青天，后者正好整以暇的背手回看他，二人视线相对，贾青天忍笑劝他：“你先尝一个试试。”

　　白龟自幼是个顺从的孩子，娘死之前听娘的，娘死之后听先生的，既然贾青天这样说，他虽心中多有顾虑，但还是闭着眼睛将那颗眼球咽了下去。

　　“怎样？能看见鬼了吗？”云晓星心急问他。

　　白龟睁开眼，四处张望了一圈，摇头道：“没有，此处还是只能见先生和晓星姐姐二人，并无其他。”

　　云晓星也四处看了一圈，“哦，唐茂才不在，你等着，我去把他叫来。”说完，风一样跑走了。

　　贾青天望着她的背影摇头，摸着小白龟的脑袋叹气：“诶，看样子又要委屈你多吃一颗了。”

　　“先生此话何意？”白龟仰头看他，他却并不理睬，笑着转身回到书堂，从自己的书本中翻出一张给死人烧的纸钱，用火折子点燃烧成灰撒在坛中，又将剩下的那颗鸟眼珠放上面滚了一圈，使其同时沾上黄纸灰和灶堂灰，这才两指捏着拿出来，对白龟说道：“啊——张嘴，先生喂你。”

　　白龟刚才已经吃了一颗腥臭的眼球，现在又要吃……行吧，好歹有过一次经验。

　　他闭上眼，心中一横，再次咽下一颗眼球。

　　这时云晓星已经从藏书房里把唐茂才拖了出来。白龟睁开眼，终于看见了那个从前看不见的“茂才大哥”——后者正像只气球一样被云晓星拽在手里，向这边飘来。

　　“先生？！”他猛然回头看向贾青天。

　　贾青天点头微笑：“这回看见了？看不见就再吃一颗。”

　　小白龟被这话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忙道：“看见了，看得清楚，茂才大哥衣服上绣的是牡丹。”

　　此话被拖着唐茂才走来的云晓星听见，激动地撒开手抱住白龟：“小龟龟，你真的能看见他 ？我这一天总算没白费功夫。”

　　她满脑子想着自己赢了打赌，全然没有注意到坛子里剩下的那颗眼球不见了。待心情平复后，云晓星站起身，得意对贾青天道：“怎样？我赢了，某人是不是该行动起来？喊话、捏腿什么的，别含糊呀~”

　　贾青天眼角带笑，“好，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在屋顶大喊恐怕会影响邻居，不如明日？明日一早我便践行承诺。”

　　云晓星想：白天能来围观看书生出糗的人应该更多，这笔买卖划算。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好！明天就明天，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