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魔王的马甲来》劈叉笑的猫

22、论真相是真是假（四）

　　饿。很饿。
　　男孩蜷曲成一团，在黑暗里毫不起眼。
　　饥饿，这是比恐惧更常光顾他大脑的感觉。

　　男孩正是之前游戏厅里与不闹对战的高小强。高小强不过是个游戏网名，其真名已很久未被别人唤起过了。他眼冒金星地从地上爬起来，打开小台灯，摇摇晃晃地拿起空了的烧水壶去厨房的水池接水。枯竭的水龙头也丝毫不讲情面。

　　停水了。

　　不光是饿，还很渴。
　　男孩扔了水壶，拿起水池旁还没清洗的几个塑料瓶，晃了晃瓶中剩了些许的也不知道过了几天的掺了水的稀牛奶。他一扬脖子，急不可耐地将不多的液体清理一空。

　　他坐回原处，点亮黑屏的过时苹果笔记本——这或许是整间房子里最值钱的东西。
　　还是妈妈的情人留在家里，忘记拿走而后便也不要了。
　　笔记本那会儿还是崭崭新的，男孩捧着它爱不释手，一用就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他点开聊天软件，同意了一个叫“不闹大虾”的微信好友申请。
　　“你好。”
　　过了几秒。
　　“你好啊，请问是高小强吗？”

　　“是的。你是？”
　　“我是今天你的游戏对手，范大仙。从店长那里要到了你的联络方式。”

　　“哦，你好。”
　　“这次的比赛没比完，我们约个时间再重新比下？”
　　“可是，我不是算自动退赛了吗？”
　　一想到与奖品们失之交臂，男孩便感觉好一阵肉疼。

　　“我跟老板谈了，重新来。”
　　屏幕那头的范不闹不屑地哼了声。就那些破奖品，也亏得高小强要满心惦记。
　　就这样的对手，看我不把你堂堂正正地打得跪下叫爸爸。

　　高小强自是不知道不闹的看不起，即使知道，他也不在乎。不但不在乎，还满心感激不闹能提出再赛。
　　本以为泡汤了的逃跑计划又有了一线希望！他仿佛能看到机票和美食券展开闪闪亮的翅膀向他扑腾扑腾地飞来。

　　“好。谢谢！那我们什么时候比？”
　　“明天中午？”
　　“OK”

　　微弱的灯光下男孩的手青白骨感，竟平白带了些森然鬼气。茶几上是一叠方便面盒子，随着男孩打字的动静，一个还留着奶渍的奶嘴啪嗒一声从垃圾堆里掉到地上。

　　这间房子四十平米不到，开放式的厨房与只容一张茶几的客厅相连。另有一间卧室，里头堪堪放着一张堆满杂物的小床和一个稍微整洁些的婴儿用床，就算只有这些家具，过道也已颇为拥挤，如男孩这般瘦弱的身形也得侧行方可抵达卧室里头的唯一一间洗手间。

　　男孩不声不响地蜗居在这小房子里，从外头看来，就算隔壁邻居，也是完全分不清这里头究竟有没有人住。

　　此时，吴道正在离男孩停留点不远处的一家美式快餐店蹭充电器用。

　　Mr.道（吴道微信名）：晚饭来不及了，我晚点回事务所，你先吃吧。
　　也不等那头自家徒弟回复，便关了界面，点开新闻视频。

　　“A城北区岭云山路的XX海鲜店一号冰库发现女尸。警方初步推测该女尸死因为冻死，死亡时间尚未确定。是否存在他杀嫌疑警方尚在调查中。。。”

　　吴道暂停画面，点击放大，尸体被打上了马赛克。吴道右手拇指掐食指三节之间，同时点击画面，一条蓝色光线从屏幕里随着指尖拉伸而出。丝线闪烁，逐渐汇集成一副影像，正是手机视频中播放的同步清晰版。

　　尸体生前估摸30岁左右，面容姣好、保养得当，又身材凹凸有致、少有赘肉，依稀可辨得其年轻时灼灼风华。因在零下40多度的冰库中一天有余，故尸体还未完全解冻，仍保持着冻死前蜷缩状。衣不蔽体，上身只着解开一半的xiong罩，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多处鲜红色斑。它目眦尽裂，脖子上还留着一道青紫勒痕。

　　这尸体模样可比千奇百怪的妖魔长相要好上许多。
　　吴道毫不受扰地将汉堡三口两口吞下，抹了抹嘴。

　　男孩所在的北城区离案发地不远，这一角本就是黑｜社会、贫民窟与某些不可为外人道的地下组织的驻扎地。
　　就拿现在吴道所在的快餐店来说，也是其中一支帮派的势力范围。这些暗中纠葛，吴道作为武力平平的驱魔师，自是能离多远就多远。
　　也因此，他也就瞥了一眼那店里突然冲进的一行来者不善模样的流氓，争取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尽量低着脑袋避免同那伙人有眼神接触，安静地等手机电量充满。

　　“你们马家门的这地儿什么时候给我腾出来？”带头的一个混混举着砍刀敲击着桌子，直把那一桌客人吓得哆嗦，连刚下单还没上的食物也顾不上了，提着包就往外躲。

　　“我，我这就去叫老板。”被砍刀指着的服务员慌张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无害。
　　老板又怕事又懦弱，听到风声估计就跑了，哪还顾得上店啊。他随口拖延时间，实则真想也赶紧逃之夭夭。

　　马家，吴道是知道的。
　　马家是做高利贷发家的，发家之后，一向都是这条街的老大。开在这街上的一众店铺都得给马家交保护费。也不知这群挑事者是什么来头，竟动土动到了马家头上。看这气焰，只怕马家要倒了。

　　“你们，你，你还有你。你们还吃啥，没看见我们沈氏要跟老板好好谈心吗？”
　　老流氓们一会儿踢翻一个桌子，一会儿砸一把椅子。
　　所剩无几的客人颇有些抱头鼠窜的架势，纷纷逃出店外。

　　沈氏？换了新主人后这么牛了？说起来新主人做什么的来着？似乎原先只是丧葬业来着？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二楼角落里并不起眼的吴道拿起大鸡翅，啃得油光嘴滑。

　　“吃啥吃！吃个屁的吃！都给我滚出去！”混混们凶悍地在店里横行霸道，“以后也别来了，来一次让你们皮开肉绽一次！”

　　百分之95。
　　电量不满格多难受啊。

　　“喂说你呢！”
　　一根棍子敲着吴道的桌子，震得还没吃完的薯条洒出了一半。

　　“Hi～”吴道抬起头，咧嘴歪歪一笑，真有些欠揍。

　　“还不快滚！”
　　“是是是。”吴道磨磨蹭蹭地站起身，举起手机。
　　“你看，这不还有百分之五没充好电嘛。作为一个强迫症，很是苦恼啊！”
　　“苦恼个屁，看你就讨打！”
　　不待那混混上来粗莽地抓吴道的衣领，吴道就在后者身上丢了个“暂停”咒符。与之前的“寻踪诀”一样，这些咒符都自带灵能，不用魔能都可操作。

　　吴道把最后一根鸡翅骨头啃干净后，拍拍手拔了电源。“你们可别来打我呀。我这‘暂停’咒可得定一小时呢。”

　　他看看一拥而上的混混队伍，再次确认了下自己手掌上的微型地图。地图上混混们所在的位置显出淡淡的红色印记。这表明，沈氏这帮人还同高小强那小子有着什么联系。

　　吴道仗着“暂停咒”的威力，如入无人之境般，闲庭若步、大摇大摆地走出店门。
　　事实上，十分钟之后，这些混混可就得知道上了吴道老当了。因此，刚走出来没几步，吴道便飞也似地骑上摩托，绝尘而去。

　　晚九点刚过，正值初春，外头不如开着空调的室内。被夜风吹着还很有几分凉意。
　　吴道穿着他的四季必备T－shirt，宽松的运动衫完全不挡风。

　　摩托也是用了十多年的老古董了。虽说车身老化不能再承载“满速”高负荷运转，但也见证着主人吴道这么多年来成千上百次的落荒而逃。

　　肆意追风的极速快感令吴道心情舒畅不少。也只有在这时候，吴道才觉得自己还年轻着。他特意绕了个圈，才慢慢停到男孩所在的位置。面前居民楼三楼的第二个窗户黑洞洞的。吴道兴致缺缺地叹口气。要不是定神剑指引，恐怕他都要误以为这谜团一样的男孩真不在这儿了。吴道刚想着玩把游戏，一道矮小瘦弱的身影从黑暗的楼道里走出来。

　　正是吴道等了许久的高小强。

　　那男孩飞快地四下张望了一遍，拉起连帽衫，低下脑袋朝着闹市方向走去。
　　EXPRESS中式夜宵店离先前吴道所在的商业街还有大约要过三四个红绿灯的距离。它大约每晚九点半结束营业，关门之后，服务员们都会将卖剩下、或客人吃剩的西点清理进后巷里的垃圾回收站。这条暗沉沉、常年不透光的小巷子看来油水不错，也是很多流浪汉的必争之地。

　　高小强赶到的时候，已有一个浑身汗臭、披头散发的瘦高老人一手抱着一叠或有些发霉的面包，一手拿着张6寸的披萨狼吞虎咽。老人见得侵入者是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的孩子，瞪着眼又霸道得咬了几大口手上的战利品，宣誓领地般地霸着其中一个垃圾桶。

　　高小强吓得退后几步，默不作声地又将帽檐拉低了些，拐了个弯绕开老人，焦虑不已地在已所剩无几的角落里四下翻找。突地，他饿得颤抖的胳膊被从不知道何时已站在身后的成年男人逮了个正着。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留着一条年岁已久、颜色浅了不少的狰狞伤疤。烙铁般，手劲十足。只抓着他的胳膊，却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Hello，小强小同学。”
　　声音不像是之前那些穷追不舍讨债的债主们。男孩噎了口口水，胆颤心寒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有着痞里痞气，却不让人害怕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补发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