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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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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桃所居住的暖阁之中穷尽豪奢,罗帐重重,在凛冽冻日裸身都不觉寒冷,此时暖阁中站着一位画师,面色绯红,穿着棉袍,浑身是汗。
对面秦桃穿着青衫,露着胳膊,衣领极深,一片风光,显然没把他当个男人。
她翻阅着一踏画纸。
是画师根据秦桃描述,画出的采花贼人像。
自从那日见过那一道身影之后,秦桃便记下了那人的长相,虽没有见过第二面,但她坚信那就是卸了易容的祁笑。
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胆大包天,还不从沧州离开。
先前的画像,有八分相似易了容的祁笑。现在她手中的画像,有九分近似谓枫本人。
秦桃挑挑拣拣,终于从一踏纸中挑出最神似的一张。
“行了,你下去吧。”
画师如临大赦,赶忙退出了暖阁。
当晚,她没有多在王府停留一刻,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身去了沧州。
昨夜带向梨逐灯,谓枫有些累,睡的就比往常沉了一些,等到她睁开眼,正看见向梨在屋内轻声忙乱。
谓枫便没有出声,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她忙里忙里外的向梨。两人此前经过商量后决定,谓枫暂时离开,回去两别山一趟,再做此后打算。
如果师傅未归,她便换一种方式寻找,如果师傅已经回山,她便能安然与向梨长住,教她练功,寻找她以前的人家了。
桌上放了一放材质尚可的黑布,布上放着一柄小刀,一件里衣,一件内襟,一个小小的皮质水壶,一块毛巾,一块梳子,一些晒干的食物……
向梨又去拿了谓枫用了不久的剑,也一并放在桌上,再把黑布四角包起来,细细打了结,变成了一方小包袱。
向梨转身望向木床,看见谓枫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床边,见她看过来,给了她一个轻柔的笑。
“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到底是我出门还是你出门啊?”
“你早点走……早点回来。”
向梨被她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把话题引向了剑。
“这剑是向叔捡到我时在我身边跌落的,于我无用,你带着护身。”
经此一说,谓枫想起了那个剑上的“色”字,倒也像她这般采花贼的佩剑。这剑材质极好,剑身古朴大气,绝非一般大户可有。
但什么样的世家门派会刻一个色呢?
不等谓枫细想,向梨便又恍然想起了什么,她忙从床头木柜里拿出一叠东西,面色微红地塞进包袱里。
谓枫被她的动作逗笑了。
“你还给我准备了这个?”
向梨刚刚放进一些白色棉条,是因为算到她的月事,快要到了。
向梨闷不吭声,抓起她的手,拖她去吃饭。
出门要趁早,吃过早饭以后,一家人将谓枫送至门口。
“小枫,真不用叔送你?”
本该打猎的向叔刻意留下,试图用他改造过的四轮马车与风烛残年的瘦马送谓枫一程,好歹被向梨拦住了。
“不用,您在家里好好歇着吧。”
说罢谓枫转身,稍一用力,身形便掠上门前大树,飘荡两下,已然走远。
“早些回来!”
向叔从未见过这样的赶路方法,惊了片刻之后,对着谓枫高声喊道。
谓枫于半空中回头,小院安静,破旧。
她似乎本该如此,独自一人,潇洒自在,却在除两别山之外的地方,也有了一处牵挂。
不由回头多看了两眼。
两别山处在凉国最北部,从沧州出发,赶快马,需要十几天的时间,谓枫轻功卓绝,在荒无人迹之地常用轻功赶路,累了的时候便搭马车,或者租马来骑,十分自在随心。
不到半月,她已经来到两别山下。
通往山顶无路可循,只有两别山上人才知道具体路径,除此之外,每天清晨,两别山会起大雾,山下的居民远远看到,便会以为是仙境。
谓枫饶过几处巨石,走了一段林间小径,便出现人为修建的长石台阶,她便不用太费力,沿途赏起景来。
山上有景变换不同,山脚山腰山顶也非寻常天气演变,往往山脚日光明媚,山腰便下起了雨,比如此刻,她刚好从背挂上拿出一把伞来,雨点就淅淅沥沥而下。
她的三叔早年去世,三婶和儿子一起住在山腰,她与师傅住在山顶,剩余十几个闲散弟子则随意分布在山间。
沿着石板路,她来到三婶住的地方。
刚收了伞,便看到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正拨弄着她的菜地,给菜地播种,翻土。
几间木头房前开垦了一块土地,不远处有参天大树。
“回来了?”
谓枫笑笑收了伞,没有打招呼。
从小到大,只要她靠近三婶,不过百丈,总能被她发现。
“轻功精进不少,这回是九十丈,等你悟了浮空,我便一丈也不能感受,那会儿你就可以真正跟我我打招呼了。”
“先吃饭吧。”
三婶穿着一身褐色粗衣,扔掉手中沾着泥土的小铲,拍了拍手,顺手拔了两颗小葱,手法玄妙地掐了一棵西红柿。
“你回来了,丰盛一点。”
桌上菜品十分清淡,三婶的儿子埋头吃一碗面。
“今年回来得这般早?还没过年你就回来,我们还正担心着你呢。”
“师傅回来了?!”谓枫一惊,喜笑颜开。
“没。”
三婶在餐桌下轻轻碰了一下自家儿子,儿子抱起碗起身絮絮叨叨抱着面去外面吃了。
“你师傅的朋友,没多久就离开了,让我们不要费心。”
谓枫一身重担落了空,顿觉的无比开心:“也不枉我这两年找她。”
近两年的寻找,四处辗转,走遍大半个凉国,各中苦楚,恐怕只有当事的人才知道。
三婶嘴角抽了抽:“你师傅暂时没有功夫问到你,但想必你也令她生气了。”
“我都是为了找她,可我从未六岁起便没下过山,任何人都不认识,以我的武功也不太可能很快成名,而最令人关注的?能被人们口口相传的,三婶您猜是什么?”
三婶皮笑肉不笑,从谓枫碗里夹走了仅有的两根葱花:“采花”
“对,三婶,您真明事理。”
谓枫弯起眼角,笑的更开心了。
三婶脸色却不太好。
“这就是你用你师傅化名采花的理由?”
“对,三婶,这是我最擅长的,危险最小的联系上师傅的方法,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方法吗?”
谓枫从善如流:“而且,真不是我故意的。我也是事后才知道我被污名成了采花贼,想洗刷罪名业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就这样了。三审,我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
其实她本来便是漫无目的地寻师傅,只是无意间招惹琴娘以后,她被迫成了人们口中的采花贼,且她的名头传播地极快。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已经是采花贼了。
三婶被她的邪门歪道惊得合不拢嘴,抢来的一筷子葱花也在手里吃不下去,想说什么去反驳谓枫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什么话,半晌,虚弱地说:“你师傅有你这么个徒弟,可真是……可真是……”
“我也觉得。”谓枫轻柔地把三婶的话噎了回去。
“赶路累了,让契弟洗碗!”
说完身子一滑飘出几丈远,顺手摸了摸坐在门口树墩上吃面的,契弟的头。
少年又羞又恼,眼神循着谓枫的身影。
不一会儿,谓枫到了两别山山顶。
她和师傅住在一方瀑布旁的石坪上,师傅练功是在山洞里,她觉得闷,很少进去过。
谓枫摸了摸长发,把束发解开,长发宣泄而下。
她不喜欢束发之感,只是披着头发,平日里行动不便,便一直束着。
谓枫把身上包袱丢下,泡了一澡,便进了洞。
洞边有一个隐秘机关,只有师徒二人和三婶知道。
谓枫觉得自己师傅多此一举,曾打趣她机关无用,说是别人都上不了两别山,即使上来也寻不到,即使寻到也打不过师傅你。
年岁久远,她忘记师傅当时是怎么回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