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踏雪团沙

2、第一章 故人相见不相识（一）

　　王佳第一次见吴少轩的时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彼时，吴少轩作为她姐姐王艾的男朋友，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而她这个准小姨子，自然不能在这种严肃认真的场合里，上演什么“原来是你还记得我吗”的烂俗戏码。
　　或许吴少轩根本就不记得她，又或许是记得但又懒得解释，反正二人最后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初次相见请多指教”的客套方式，当然，由于两位当事人僵硬的表现，导致现场气氛尴尬到连向来大大咧咧的王艾都看不下去，她的眼睛在王佳和吴少轩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连连摇头叹气，怪自己介绍得不给力。
　　王佳看着她跟古人读书一般摇晃的脑袋，直觉要出事。
　　从小到大，王艾一思考，王佳就要遭殃。
　　果然，向来爱较真的王艾当场就决定了他们三人今后的身份地位角色分配以及彼此称呼。
　　她指着手边的人对王佳说，“吴少轩比我还大两岁，以后我们结了婚你也不用叫他姐夫，怪生分的，喊他老吴就行了。”
　　王佳看看吴少轩，又看王艾，神情为难，嘴上也不利索：“这样……不好吧。”
　　王艾瞪她，“有什么不好的，他们警局里的小姑娘都这么喊，怎么，别人能叫，我妹妹就不能了？”
　　她这话是说给吴少轩听的，王佳是看出来的，因为王艾的眉毛都快挑到吴少轩脸上去了。
　　吴少轩对如何称呼自己这个问题持可有可无的态度，因此没有表示任何反对。
　　王艾当然很高兴，当下就逼着王佳，“来，叫一声让我听听！”
　　王佳顿时尴尬不已，在心里编排她，叫什么叫，你当叫·床·呢！
　　她一急就容易脸红，偏王艾还不放过她，非要让她叫一声，而吴少轩，也是一脸调侃地看她，仿佛是要故意为难她。
　　王佳看着这两个人，心里骂声一片：为老不尊，老不正经，臭不要脸……
　　被催得急了，她脱口而出，“老吴！”
　　吴少轩和王艾都被她这一声给镇住了，尤其是吴少轩，他竟如鬼使神差一般回她：“到！”
　　。。。。。。
　　到你个大头鬼啊到！你以为点名呢！
　　最开心的莫过于王艾了，她被这两人逗得前仰后合，身子都快栽倒在吴少轩身上了，王佳看着她在公共场合动作如此放荡，脸更热了，王艾却隔着桌子摸王佳涨得通红的脸蛋，“妹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王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吴少轩的脸色也不正常，他觉得丢人，一个二十好几的大龄青年，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呦呵了，说出去让他怎么见人。
　　王艾调戏完王佳，又去挑逗吴少轩，两人坐在她对面，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味，王佳实在看不下去，起身道别，“我还有课，先走了。”
　　王艾也不留她，只说路上小心，便再无顾忌得投入吴少轩的怀抱，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反而是王佳这个在旁观看的人，感到羞愧万分。
　　她脸红个毛线啊，该脸红的是那对狗男女吧！不分场合随地发骚，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王佳一边腹诽一边往外走，推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陈道之迎面走来，两人擦肩而过，王佳心头一紧：坏了，要出事了！
　　陈道之是王艾历时最长，纠缠最久，分合次数最多的男朋友，从第一次恋爱起，截止到吴少轩之前，这么多年，王艾就只有过他这么一个男朋友，换言之，他就是王艾的暗恋，明恋，初恋，次恋，热恋，冷恋……
　　王艾这人看着比较放荡，其实骨子里，还是很保守的，一般认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王佳以前一直以为这两人能走到最后，毕竟从初中开始，今年不过才二十五的王艾和陈道之已经是相爱十年的关系了，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两人，最终还是要败给现实了吗？
　　王佳走神的这一会儿功夫，餐厅内的形势就急转直下，从刚才的一片祥和到现在的严肃紧张，她朝陈道之望去，果然，对方直直走向王艾那一桌，拿起桌上喝了只剩一半的啤酒瓶狠狠一摔，顿时酒溅玻璃飞，啤酒瓶也“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标准的凶器，与此同时，在场多位不知名的女性朋友的尖叫声也此起彼伏应接不暇。
　　王佳皱眉，这他妈是演话剧呢？她捂住耳朵，不悦地看着这群人，她这人吧，什么都能忍得了，唯独这种声音，实在是受不住，太刺耳了。
　　生存环境太恶劣，她选择滚出餐厅在外围观。
　　隔着玻璃窗子，她看到陈道之揪住吴少轩的前襟质问他，尖尖的酒瓶子距离他的脸只有几公分，吴少轩背对着他，王佳不知他是何反应，倒是王艾比较激动，她死死抓住陈道之的手，试图劝他放下武器。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王艾，丝毫没有刚才甜蜜幸福的模样，此时的表情，可以用狰狞二字来形容。
　　王佳站的地方太远，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她只能看到三个人激烈的动作，像演默片一样。
　　说实话，有点可笑。
　　她冷眼旁观，里边却是热战。吴少轩不愧是武警出身，不出两下就制服了翩翩好少年陈道之，顺便把倒在地上的王艾拉起来，收敛杀气，结束战斗。这个结果在王佳意料之中，她与陈道之有过数面之缘，在她的印象里，那就是一个举止优雅温和有礼连脏话都不曾说一句的白净书生，这种人，怎么会是粗暴如斯的吴少轩的对手呢。
　　吴少轩解决了陈道之后，跟餐厅老板又磨蹭了一会，搂着王艾出来。两人坐在车子里绝尘而去，把随后追出来的陈道之远远甩在身后。
　　王佳看他们这一出狗血剧演完了，也主动退场，坐上了公交。
　　车子慢慢开动，距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可她却一直死死得盯着餐厅门口的方向，陈道之一个人坐在那里，颓废得犹如一只枯鬼。
　　王佳为他感到难过，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爱上了王艾。
　　王艾比王佳大五岁，长相出挑成绩出众，一生顺遂桃花无数，注定是一个难以追逐的女人，王艾的起点太高，常常对比得陈道之无地自容，热恋中尚且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结婚之后的情况更是不难想象。对于两人的恋情，双方父母都是极力反对，一个表示高攀不起，一个直接看他不起。
　　没错，王佳的父母根本就看不上陈道之，一个无权无势只会读书的穷小子，怎么能配得上他们王家的大小姐。
　　车子转弯，陈道之也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王佳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看见陈道之了，王艾和他，是真的要完了。
　　吴少轩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
　　王佳今年大二，在本市上大学，应父母的强烈要求，她读的是师范学校历史专业，严格服从爸妈指示，立志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并为此不懈努力着。
　　她从小就没什么追求，高考成绩也刚过一本线，上本地大学最经济实惠，一来离家近，三天两头可以回家“省亲”，不似别的同学回趟家像重走长征路，也从不用担心“春运”这种东西，免去了诸多麻烦；二来成全了父母心愿，女孩子家只要知书达礼有个归宿就好，不必去追逐什么高薪高职。
　　王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绝不容一般人小觑。王佳妈妈是本地一家著名私企的老总，手底下管理几千员工，每年经手的款项以千万计，有她这棵摇钱树在，王佳她们两个从小就衣食无忧，根本不用担心生活费之类的问题；王佳的爸爸是市质监局的一个小科长，能力虽不如她妈，但好在工作稳定，有钱有闲，又加上他顾家体贴，完美地弥补了妈妈的不足。因此，她们姐妹两个被照顾得无比周到，就好比那温室的花朵，不曾受过一丝风吹雨打，反而养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性子。
　　王佳感叹自己的命运，相比王艾曲折的爱情之路，她就要平淡多了，有时候她也想改变现状，经历一段疯狂的爱情，大不了最后两败俱伤，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但想归想，真要去做，她还真不太敢。王佳这人比较怂，因为怕麻烦所以不会做很多事，提起这点她完全比不上王艾。王艾更像她妈妈，是个典型的女强人，虽然身材娇小像个萝莉，但行事作风颇有男人风范，尤其是工作起来果决干脆魄力十足，这一点就连她们的妈妈也赞不绝口。王佳跟她正好相反，王佳身材高挑长相大气，乍一看像个大家闺秀，实际上胆小柔弱内向腼腆，是个扭捏性子，拿不上台面。王佳爸爸经常感叹她们姐妹两个相差太大，要是能揉碎了中和一下就好了。
　　王佳当然也想啊，可惜又不能实现。她也不想有这般怯懦的性格，最大的困扰莫过于与她的外貌不匹配，一眼看过去像高冷女神，深入了解后发现是个怂包，给人造成的心里落差太大，以至于认识她的人都直呼被她的外表骗了，说什么中看不中用，白白浪费一副好皮囊。
　　哼，她有那么差劲吗，只是不喜欢滥交而已，怎么就中看不中用了！
　　这事还得从大一说起，自从她拒绝了政法学院的一个愤青学长后，王佳的恶名就算是闻名全校了，以至于从那之后，她身边的桃花不管是烂的还是好的，都通通消失了。
　　王佳对此也无话可说，她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耳根清净的后果就是脱离群众，当宿舍里的几个小妞都纷纷谈起恋爱时，王佳才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唯一的单身狗。
　　这剧情，也太虐了吧！
　　本来她还有王艾这个最后的慰藉，没想到今天也破灭了。
　　这个吴少轩，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拿下王艾。
　　王佳对此不是不惊奇。先不说陈道之那道坎，光王佳父母那关就不好过，但这个吴少轩竟然连跳两级，一下子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据王艾所说，吴少轩是妈妈给她介绍的，要知道，能让她妈看中的，定然不是一般人类，王艾刚开始也是拒绝的，但后来实在拗不过她妈见了一面，竟然觉得还不错，于是就这么慢慢开始了。两人交往也有一阵子了吧，王佳竟然毫不知情。亏她平时还一直回家，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王艾，竟硬是没发现一点端倪。
　　不是这两人藏得太好，而是她真的太迟钝了！
　　在她的逼问下，王艾终于不情不愿地招了，她一开始没抱什么希望，就那么不咸不淡地处着，想着走哪算哪，但是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就想通了，谈恋爱还是要奔着结婚去。于是当下就决定，要把吴少轩介绍给她，因此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为的就是让她有个心里准备，不要在他们结婚的时候惊掉下巴。
　　王佳是真被她这神一般的转折给惊到了，“你们才开始多久啊，怎么就突然想结婚了？”
　　“不管多久，我始终是想结婚的”，王艾在电话里顿了下又说，“虽然还不到一年，但是看清楚一个人足够了，你以后到了我这个年龄，自然就能明白了。”
　　王佳吐血：“你才多大，就跟我装沧桑，太俗了吧。”
　　“佳佳，我光初恋就谈了十年，再加上跟吴少轩这次，仔细算算，我的情史比你一半的人生还要长吧。”
　　“……”王佳不想和她说话。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等等，我还想有最后一个问题。”
　　王艾在电话里自嘲地笑了一声，“陈道之？”
　　王佳点头，“嗯，你们……”
　　“结束了。”
　　王佳话未说完就被打断，王艾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干脆却无奈。
　　“佳佳，我跟他没有未来。”
　　“我累了。”
　　“等不到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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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