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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大人出现的第四十二天 ...

  •   又过了几日,陆之道依然没有等到崔稹来找他。实在叫他摸不清楚前几日送来的二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拉下脸先去找他的时候,忽然留意到府中进出的下人都是匆匆忙忙的。陆之道认得那个叫崔远的管事:“崔大管事,这府中最近可是有什么大事?怎么进进出出这许多人?”

      “哦,是陆公子啊。”崔远行了一礼:“确实是大事,我们家老爷明日便要奉命出征了。”

      “出征?”陆之道从未听人提起:“去哪儿?何时回来?”

      “北羌南下,占了洼州不少的地方,这回该是一场硬仗要打,归期还真说不定。不过……陆公子也不必担心,老爷他武艺高强自会……哎?陆公子!陆公子你去哪儿啊……”

      崔管事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这位陆公子脸色一变,转脚奔着崔稹的院子里去了。

      陆之道找见崔稹的时候,他正在水榭边练剑。身手矫捷剑气如虹,沉浸剑道的崔稹半晌没有发觉亭外多了个人。陆之道也不曾上前打断,而是静默候在一旁。

      等崔稹收了势,这才慢慢将视线落在陆之道身上:“你来了?”好似一直在等着他似的。

      此时离得近了,陆之道方发觉崔稹这剑身上还有一道不显眼的断痕:“这剑,可有名字?”

      “有,唤作茯苓。”

      “巧了,我有一把短剑,也叫这个名字。”陆之道说着从腰上解下那柄雕着茯苓银纹的短剑,递给崔稹:“你可曾见过?”

      崔稹接过剑,打量片刻,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男人的背影。那男人一身道袍,对着身前的少女似在说些什么,手中拿着的正是这柄短剑。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哦。”陆之道见他不搭话稍稍有些失望,却也没走,兀自进了凉亭等着崔稹跟上来。

      “我明日要去洼州了。”崔稹道。

      “我知道。”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去给你捎回来。”

      陆之道不曾料到崔稹竟随意说出这样的话来,丝毫不像是去上战场的人:“有,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崔稹闻言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长姐也这么说。”

      “什么?”

      “我长姐,每回见我出城,也是说的你这番话。”

      “你……还有个姐姐?”陆之道从未听他说过家里的事情,这些天也没有见到府里有其他女眷,是以陆之道只当崔稹是个孤家寡人。

      “嗯,”崔稹点点头,“我想你替我去宫里陪陪她。”

      “嗯?宫里?你是说你长姐是后妃娘娘?”不,这不是重点:“我为何要替你去?你若是放心不下她,大可以早些回来!”怎么搞得好像交代后事一样?

      “你误会了,叫你去给她画画像罢了。”

      陆之道没有犹豫:“好。”崔稹的长姐,该不会也和他一样不近人情吧?

      崔稹得了回答也就转了话头:“我那日在婆罗山,应允过你一个秘密,你可还记得?”

      “婆罗山?你是说鬼市的那次遭遇?”

      “是,你若活着出来,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崔稹点头。

      “当然记得!只是你一回到京城,就突然变了个人,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当然不会想主动问起这个事儿来。”陆之道说到此处,脸上不禁挂了几分委屈。

      “是我的错,我不曾真正认清自己的心。”意料之外的,崔稹竟然毫无躲闪,望着陆之道的眼中写满了认真,看得陆之道耳后飞起两片红霞来。

      “你,要说的秘密就是这个?”陆之道试探道:“你心悦我。”

      崔稹含笑沉吟片刻:“对,也不对。”

      “什么啊!你就不能干脆点与我说个清楚?这样猜来猜去的实在叫人心烦意乱!”

      “我心悦你。”崔稹突如其来的告白瞬间安抚了陆之道焦灼的心:“但我说的秘密不是这个。”

      “诶?”

      “你十三岁中举那年,鹿鸣宴上打你的人,”崔稹刻意顿了顿,“是我。”

      “什么!你上回不是说和你没关系?你在豳州修道,又怎会去了巡州?”万万没想到,崔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可有一个周姓婶娘?”

      “你怎么知道?”

      “她是我俗家师娘。”

      “还有这干系?”

      “你十六岁中会元那年,我是你的同榜。名次仅次于你之下,后来你因为卷入舞弊案废黜殿试资格后,我便顶了你缺,被点了状元。”崔稹又继续说到。

      陆之道实在惊愕,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细细回想当年的境况。可惜,他对这些不美好的事情向来没有什么执念,潜意识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替你记。”崔稹墨眸似水,状若不经意很快握住了陆之道置于膝上的手。

      缓过神来的陆之道一把甩开崔稹的手:“好啊,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也不点破,叫我一个人在这左想右想的,实在气人!”

      “好了,我这不都一一交代了吗?若还有气,至少也等我回来再发作。我明日便要走了,今晚上你便高高兴兴地给我看看?”从未想过崔稹也会哄人,陆之道心里熨贴早就没了气。

      两人相顾相依又在亭中说了好些话。直到月相西落,陆之道才强忍着不舍推开崔稹起身,一字一顿道:“你放心去吧,只要心中有所念之人,你便不是一个人。我等你。”

      “所念之人所在之处,便是吾心安处。”

      两人相视而笑,终于和好如初。

      *

      第二天一大早,阿秋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就见魏留徊衣着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下意识叫住他:“魏留徊,你这是干嘛去?”

      “我啊今天可是有正事儿要办!”魏留徊拍了拍胸脯:“来了汴京这么久,还不曾探望过我堂兄和大伯呢!今天雪小了些,我这就要去了?”

      “啊?你原还有亲戚在这儿?”阿秋惊讶一瞬,立刻恢复过来:“知道了知道了,你早去早回!真是的,怎么一个个的今天都不在啊……”

      她最后的这句念叨魏留徊听了进去,他立刻回身问道:“还有谁不在?陆之道也出门了吗?”

      “啊……出门的是崔大人,陆哥哥进宫了!”阿秋一面伸着懒腰,一面转身进房,还是再睡一场好了。

      *

      禁城皇宫。

      “你就是陆判?”

      陆之道与眼前这个柔弱素净的女子见礼,不敢相信她就是卫宋最尊贵的女人,崔稹在意记挂的长姐:“是,听崔大人说,娘娘想画一副像?”

      崔莹娘轻轻挥了挥了手:“画像的事不急,你先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娘娘客气。”陆之道辨出她话里的商量,受宠若惊:“只是外头雪虽然小了,可对娘娘来说,依然酷寒,还是身体要紧。”

      “我已憋了好些天了,你就陪我去透透气。”崔莹娘说着已经起身:“你若愿意,便与小九一般,唤我长姐吧。”

      陆之道见状立刻起身去扶:“娘娘厚爱,陆判愧不敢受。”

      崔莹娘也不逼他,只是笑笑:“小九可曾与你讲过家中的事?”

      陆之道闻言摇摇头,不知她是何意。

      “我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死脑筋。”崔莹娘叹了口气:“自己觉得不开心的事情多闷在心底,你啊,以后在他身边记得多与他说说话,他其实,不如看起来的吓人。”

      “我知道。”陆之道叫她这句“吓人”逗笑了:“他心中自有一片宁静之地。”

      崔莹娘很是欣慰,又继续道:“小九与我原出自律国公二府。大府一家早年尽数折在了战场上,阖府上下只留下我与最幼的小九,这本不是什么好事,可耐不住皇恩浩荡加封崔氏。”

      陆之道一面听着,一面留意着她脚下。

      “小九是府里仅剩的男丁,如今国公府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岂料大府的二弟出了个外头的遗腹子,长子嫡孙占了老太君不少的偏心,只怪我二府无有长辈撑腰,我虽身为皇后却无子嗣之功,及至小九自己开府出来,实在是吃了太多苦了……”崔莹娘说到此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陆之道不曾知晓崔稹还有这样一层心酸往事,也难怪他是如今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性格,其实他的冷若冰霜与不近人情,只是用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伪装吧……

      “长姐的苦心,陆判晓得了。从今往后,崔稹的路有我陪他一起走,自会顺畅许多。”陆之道情之所致,与崔莹娘行了郑重大礼。

      “好,好啊。”崔莹娘没有阻拦,待陆之道行完,又拉着他的手拍了拍:“你很不错,将小九交给你我很放心。”

      “陆判定然不负长姐托付。”两人又在檐廊下转了转,陆之道讲了自己的身世,崔莹娘也说了不少崔稹小时候的趣事,心中更添了几分热情。

      也不知为何,陆之道觉得与崔稹长姐格外投缘,放佛上辈子便认识了似的。

      “好了,咱们进去吧。小九既然不在家,你在宫里多待几日也无妨,听你说说巡州的民风也颇有意思,画像倒是其次了。”

      “陆判心中已有了主意,除了立绘,此后还会送长姐一份分痛礼,不过,这就得等到小皇子出世之后了。”按照巡州的民俗,女子产前舅家是要送“催生礼”或“分痛礼”的,多是些寓意吉祥的吃食,可陆之道想的不一样,他要亲手绘一套彩绘“百子图”给她。

      他如今与崔稹定了心意,说出这番话也算不得僭越,想到此处,陆之道心中便是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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