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道系公主》躺春茶

23、玄武印（三）

　　李青珞的案头叠了一摞书，因许久不碰，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最上面的便是《道德经》，早在几年前便被她背得滚瓜烂熟，全烂在了肚里。

　　她有些生疏地重新将这些书翻了一遍，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去道观的藏书阁借了一大摞，这几天便天天交替着啃书啃馒头来填饱肚子，去一趟宫里没变瘦，回来反倒瘦了一圈。

　　但有了老道长的保证，李青珞终于如释重负地把谢煜的话当了个屁。

　　从藏书阁借来的书受了潮，发着一股霉味，李青珞便把它们都放到太阳下晒了晒，自己坐在屋外聚精会神地继续翻看，试图在茫茫书海中找出蛛丝马迹。她看得眼睛酸了，便把书合起来，闭上眼打坐，努力集中精神。

　　但无论她再怎么心无旁骛，八脉始终死气沉沉地一点面子都不给。

　　仿佛只是那天的昙花一现。

　　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蹭了蹭自己的腰，李青珞一个激灵转过身，发现那是一只雪团一般的猫儿。

　　它拿脑袋拱了拱她的腰，见她无所动作，又迈开四条毛茸茸的短腿跳到她怀里，亲昵地去蹭她的脸。

　　当今圣人不喜猫，李青珞自小便从没在宫里见过一只，山中虽然有，但大都是糟蹋兮兮的野猫，碰一下浑身毛炸得似刺猬，指不定还会拿毒牙咬你一口。李青珞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乖巧亲人的，她迟疑地挠了挠它下巴，突然发现它颈间还带了项圈，下面挂着一朵指甲盖大小的粉莲。

　　她脸一冷，拎起那猫后颈扔到地上。它若一朵白云轻巧落地，回头可怜兮兮地叫了声。

　　李青珞拿起书正欲进门，便被人拦住了前路。她抬起眼，只见谢煜站在自己面前，笑眯眯道：“小县主，你怎样才能原谅我？”

　　李青珞一言不发地绕开他，“砰”一声将门砸在他脸上。

　　若她说几句话，哪怕是一顿臭骂，要他上天入地，谢煜也总有应对的法子，但现在人家懒得施舍只言片语，便让他无从下手了。

　　谢煜在屋外徘徊了两圈，估摸着她在里面应该能听见自己讲话，便咳了声，道：“那天是谢某胡言乱语，还请县主恕罪。”

　　屋里静悄悄的，仿佛已是人去楼空。他又道：“那黑判官找我麻烦，无非也是为了我腰上挂的这把剑，我告诉他，良禽择木而栖，飞鸟尚且有自己的抉择，更何况是一把灵剑。我自认为把这些道理挂在嘴边，心里一定也能懂得了十分，但未想连半数都无。那日你既然使得动它，就说明它并不排斥你，所以说到底，是我狭隘了，青珞，我向你赔礼道歉。”

　　谢煜说了这么多，里面还是大爷似的没什么表示，他抱起手，踱了一圈，忽地想起了一事，正色道：“你知道九品莲子吗？”

　　话音方落，窗户忽地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冲他飞来。

　　谢煜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只见那正是离开神都那晚他送给李青珞的莲花，已经被摧残成了个光把莲子，只稀稀拉拉留了几片花瓣，正好是九片。

　　光把莲子上同样附了张纸条，纸上画了个王八，旁书“谢煜”二字。

　　谢煜：“……”

　　据那日例行来看望李青珞的张大弟子说，他看到谢煜迎面走来，脸色很是挫败。

　　事实上，正清观的大部分弟子，甚至是他们的一些师父，都不曾听过谢煜这个人。据闻他的师父与老道长相识几十年，两人是莫逆之交。按说修道之人活个百来岁是正常不过的事，但他师父方过知天命之年，便得了怪病一命呜呼，谢煜在老道长门下待了几年，自认为学无所成，有辱恩师，于是在外面闯荡了数十年才回来。

　　孔夫子周游列国，乃仕途不得意所迫，回来后留下一部流芳百世的遗作。但孔夫子只有一个，这事若是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归来时应该已是个胡子邋遢的中年老光棍了，就算仍是青春年少，江湖险恶也能将他身上所有逆鳞都刮了个一干二净，让他变得左右逢源而又疑神疑鬼，可谢煜仍是弱冠之年的模样，像个光风霁月的公子哥。

　　为什么这般认为呢？李青珞想，人如其名，大约是名字先带来的好感。东晋王谢，王姓财大气粗，谢姓风流潇洒，似乎有“谢”字打头阵，哪怕后面跟个王八，也是个洒脱不羁的王八了。

　　她一边想，一边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书里睡着了。

　　次日，李青珞在全山弟子惊奇的目光中，第一次露面跟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张清都都快哭了，他怕堂堂县主在屋内发了霉，到时候把自己卖了都不能跟圣人交代。

　　然而他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李青珞便抱着碗坐到了一边，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淡样子。

　　众人不想讨个没趣，便有一搭没一搭自己聊起来。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宫里又传来命令，说隔壁房州的一个县城出现了祥瑞，具体是什么也没明说，只告诉他们那祥瑞奇特异常，居然能让人返老还童，圣人大感惊异，本想派宫中敕使过去查看，但又怕这些门外汉惊扰了祥瑞，便先让正清观道士们投石问路。

　　李青珞知道，只要不是太过要紧的任务，通常只会派几名弟子让他们出去历练历练，往年这些事与她无关，但现在今非昔比。她想了想，将张清都拉到一边来，“师兄，这次也让我跟着去吧。”

　　“这怎么行？”张清都大吃一惊，他怀疑李青珞闭门这几日真的发了霉，脑子里。

　　“我是认真的，师兄。”李青珞道：“圣人让我们抛砖引玉，但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祥瑞，只是当地人自称，并无实据，届时引出来的是金玉还是石头，还无从得知。但圣人是要颜面的，既然放出了消息，就一定要给世人一个交代，所以我们必然要把那‘玉’带到圣人面前。我算是半个宫里内应，若是真出了问题，或许可以有转圜的余地。”

　　张清都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直白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欺君？”

　　李青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