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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番外 ...


  •   番外·记昨日书

      淑妃原名董怜,小时候因董长离的缘故,曾经在边疆里呆过不短的一段时间。

      她在那儿见过策马扬鞭的女子,见过不惧生死的士兵,也见到过彼时还难以理解的男子之间的爱情。

      她在那儿感受着世间百态,虽说年纪尚小,但到底是比养在闺中的一般女子要看开与豁达许多。

      尤其在那人的教导之下,董怜觉得,女子是不该被困在一隅终生只知道相夫教子的,而应该去追求自己所想要的东西。

      比方说,自由。

      她将这话讲给贤丞相家的那女娃娃听时,对方眨了眨眼,五官虽没长开但已然带了些日后的冷淡,此时却是难得的有些愣然。

      贤清瑶轻声说:“你这话,日后莫要轻易在旁人面前讲起了。”

      董怜问她何故,贤清瑶斟酌着用词,委婉道:“他们不会喜欢你这样想的。”

      她本是好意,但董怜却是撇了撇嘴,站起身便要回将军府:“我本以为你跟他们不同,没想到却是一样的迂腐。”

      贤清瑶何曾被人这般评价过,不由就又是怔在了原地。

      待董怜走后,她身旁的大丫鬟脸色染了些怒气:“虽说董姑娘是帮过小姐一回,但方才说话这般无礼,却诚然是十分过分了!”

      贤清瑶不久前出去参加灯会,因着是瞒着贤丞相等人的,所以侍卫带的也不多,而后半路途中,便差点叫那擦身而过的童子手中的灯笼给伤着了。

      当时街道极多人,侍卫走在身后,因得大丫鬟的年龄不算小了,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所以那迎面朝贤清瑶跑过来的童子摔倒时,里边正燃着火的灯笼直直地就向贤清瑶那半是讶异的脸抛去。

      大丫鬟下意识挡在贤清瑶身前,但比她更快的,是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娃娃。

      那女娃娃当时一手揪起童子的后衣领将人举起来,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就伸去半空将那灯笼接住。

      火因为晃动而偏移到了纸面,红灯笼迅速就被燃成了一片灰烬。

      贤清瑶与那女娃娃对视,对方那双犹带着天真不设防的桃花眼打量了她一会儿,似乎是看到人没受伤,便就径直地扭头离开了。

      后来着人去查,那女娃娃原来就是最近刚刚回京的董将军的女儿。

      贤清瑶听完大丫鬟打听来的消息以后,将那名字小声地喃喃了几遍,董怜董怜,还真是人如其名的一个女娃娃。

      只是,虽说长了一副招人怜爱的桃花相,董怜的性子却是与个男童无差。

      她不喜琴棋,不喜书画,更不喜欢待在闺中。

      贤清瑶头一回去她府中拜访的时候,普一入目的,便是她跑出来时那紧握着的长矛。

      那矛几乎跟她的人一般高,大丫鬟怕她失手伤了自己,忙又将自己护到了身后。

      董怜当时歪头问她:“你谁啊?”

      贤清瑶不似在宴席时的冷漠,反倒是柔和了眼神,微微笑道:“你前日在灯会上帮了我一回,我今日是来同你道谢的。”

      董怜闻言盯了她几秒,恍然大悟:“喔——原来是你啊。”

      贤清瑶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董怜几乎是没有多想的就直唤了她的名字:“那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清瑶,我还差几下没练完,待会再过来陪你。”

      没等贤清瑶回过神来,这人已经又是如那日一样扭头消失在了视线里。

      她头一回遇到这种性格的女子,不由的,就觉得十分的新奇。

      是以那日等董怜回来,与她一起天南地北地聊了些话以后,贤清瑶悄悄的,就把这人的名字记在了心中的小册子上。

      董怜家中父亲与兄长都远在边疆,府中只得她与一些婆子,贤清瑶最近偶尔便会过来几趟,不知不觉的,两人也已经是熟络了起来。

      董怜之前收到过一些宴席的请束,开始时曾因好奇而去过几回,但每每都是不知所云的失望而归,久而久之,便也不愿再去同那些人亲近了。

      贤清瑶听后失笑,虽说性格相去甚远,但她们两人在一些地方,还是挺相似的。

      董怜与她待久了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更加的喜欢亲近她,后来更是不用贤清瑶去府里找她,她自己就跑去丞相府里蹲人。

      董怜觉得找到了爹爹所说的人生知己,没想到今日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以后,却是得到了这么一番回应,不由在失望之余还有点生气。

      贤清瑶回想了下她刚刚那像是受了伤的小狐狸一样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说的过了。

      那会儿她尚小,只思考着自己说话方式是否真的不妥,却不曾想,为何对旁人时冷言冷语尚且不觉得过分,对这人只是稍重了语气,下一秒就已经开始了后悔。

      等留意到的时候,情虽不知所起,却早已变得一往而深。

      只是那会儿,贤清瑶不懂得这是什么,只想着,看来明日要早早地去将军府里将人哄一哄才行了。

      岁数又长了些许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变得更为亲昵,因着将军府无人能管董怜,许多时候,她便光明正大地宿在了丞相府,也不睡在侧房,只肯躺在贤清瑶那张床上。

      贤清瑶初时下意识就要拒绝,但看到那人一双日渐闪烁着波光的眼眸带点委屈地望着自己的时候,话到嘴边又似当日一样变得说不出口。

      最后,便也只能妥协了。

      父亲曾经笑言,要不想看清瑶摆着一副冷清清的面容,就把将军府那女娃娃接过来一趟,保准下一秒那冰就能消融了。

      贤清瑶侧着身子望着躺在身旁的这人,董怜睡得安稳,呼吸声绵长,透着股淡淡的清香,她心中一动,不觉的,便敛了眼睫,凑前去亲了亲她的额间。

      退开时,那本应该睡着了的人却是睁着双眼直直地看向了自己。

      那眼神一片清明,董怜道:“你亲我干什么?”

      贤清瑶也不慌,只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说:“我看寻常人家的姐妹,关系好的话,都是会互相亲一亲的。”

      董怜点了点头,然后不等贤清瑶反应,就凑前去亲了亲她的脸蛋。

      贤清瑶僵住,这人却已经笑吟吟地道了声好梦,又合了眼睡过去了。

      贤清瑶却是一夜无眠。

      几年后,她再长大了一些,听着那些闺中小姐在宴席上细声讨论着那些春心萌动,无端的,便是明白了什么。

      那段期间,贤清瑶疏远了董怜,而后不过将将疏远了两日,便已经溃不成军地又敲开了那将军府的大门。

      董怜这些年是长得越发好看了,像是院子里栽的那些牡丹花,朵朵艳丽,却又丝毫不沾染俗气。

      贤清瑶进去以后,遣散了其他人,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走上前,就将这个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姑娘轻轻抱在了怀里。

      “……清瑶?”

      “笑笑。”贤清瑶轻声唤着她的小名:“我想你了。”

      董怜没说什么,只也伸了手,力度极轻地回抱住她。

      彼时她红了脸,姿容较之往常更为绮丽,但却无人能看见,也当真是十分可惜了。

      她们都是知道的,对方的心情,以及自己的心情。

      只是,谁又曾料到,当真正将这情感说出来的那天,却是两人关系破裂的那天。

      贤清瑶从父亲那里得知皇上想要迎娶董怜的时候,是面无表情地进了房,将自己关了整整两天。

      再出来的时候,她疏远了董怜。
      这回是真正的远离,而不是当日那样,只撑了不过短短两日便又将人寻回。

      董怜察觉到了,也努力地想要将人拉回来,但最终却只能任由对方越走越远。

      茫然无措里,她听到清瑶要嫁入宫中的时候,没忍住在黑夜里又跑去了丞相府一趟。

      董怜望着那人不曾对自己展现过的漠然的神情,呆呆的,就落了泪。

      她说,我喜欢你啊,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为什么要将我推开呢?

      贤清瑶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由始至终都只把董怜当成了妹妹,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柳长青。

      柳长青是贤清瑶的表哥,长得俊俏,学识又高,是京中许多人的梦中情人。

      董怜站定在原处,最后,又问了一句话。

      当真?

      ——当真。

      贤清瑶想这么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董怜只当她是默认,点了点头,如同初见时一样,是头也不回的,便直直地转身离开。

      后来,就这么过了两年,贤清瑶成了贤贵妃,因她阻挠,皇上也没再动过娶董怜的心思。

      那日,她坐在太妃椅上,望着窗外宫墙,那里落了几只雪白的鸟儿,忽而风过,它们受了惊,便是振翅飞远了。

      贤清瑶心想,她不后悔,她怎么会后悔呢,那人是要跟这鸟儿一样自由的,是不该跟自己一样被困在深宫里头的,所以,她不后悔,也绝不会让自己觉得后悔。

      只是,贤清瑶万万没想到,她用尽一切方法将人与这深宫隔绝,到最后,那人却是自己闯了进来。

      那日贤贵妃看着那人被描绘过的面容,头一回觉得茫然了。

      只剩两人的时候,已经是淑妃的董怜拉过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拽了过去,那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她说,你别想丢下我。

      贤清瑶看着她,那一瞬间,几乎就要低了头,跟幼时一样吻上她眉心的花钿。

      但最终,她还是控制住了,只任由董怜抓着自己,好半晌以后,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宫殿。

      贤家位居高位,虽然以董家的权势,大概是没人会去惹淑妃的,但贤贵妃依旧是不声不响地帮着那人解决了许多东西。

      她心想,就这样吧,她本希望董怜能自由翱翔在天空,但如果她最后还是进了这宫中,那她便倾尽此生去护着她好了。

      董怜死去那日,贤清瑶抱着她的尸身,头一低,便是无声落了泪。

      她低声喊道,笑笑。

      董怜这孩子自幼便爱笑,所以才起的这么一个乳名。

      贤清瑶是知道的,她的笑笑,自从入宫以后,便再也没有同旧时一样笑过。

      她过的不痛快,她在这深宫里笑不出来,所以一直以来,便也只能以那种假笑示人。

      贤清瑶垂眸看着她恬静的面容,许久以后,终于是弯下腰,将唇瓣轻轻地贴上了这人的额头。

      旧时那千百个日夜,她都曾这么对她做过,怎么长大以后,反倒是没了幼时的勇气了呢。

      贤太后一生隐忍,史册只将她评以冷漠二字,却不知她这一生,在少时决定入宫那晚,其实也曾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哭的几近失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名是伏仪的一首歌~=3=
    谢谢:蚀骨之痛。的1个手榴弹、何处无花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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