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坐山观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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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无月，星子却也不繁，零零落落地挂在天幕上，像走散了的萤虫。
醴都的皇宫里，灯烛未燃，漆黑一片，殿前却黑压压地跪满了人，从文武百官到农民布衣，从耄耋老人到稚龄孩童，男女老少，锦衣布裙，应有尽有。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绝望又麻木的神情。偌大的万人之地，却是一片死寂。
大殿之内，最高处的龙椅之上，一名黑衣女子懒洋洋地坐在那，一手支颐，半眯着眼，眼里有着几分不耐。而就在她的脚下，跪着几名身着明黄色锦衣的男子，分明便是洛国皇室的成员。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还是没有消息么？”声音沙哑，雌雄莫辨。
一边说，女子一边伸出脚，轻佻地将跪在下首的中年男子的下巴勾起，高高在上，看着这名人间帝王露出隐忍的神色，唇角一扬，讥讽又轻蔑。
洛帝握紧拳头，指甲掐入皮肉，血晕在袖角上，染出一片暗红。
不过多日的侮辱已教他知道，不论如何反抗，对面前之人而言也只是蚍蜉撼树，自取其辱，到底是闭上眼，死死咬住舌头，隐而不发。
这名妖人是数日前出现在这里的，也不知他到底有何用意，将方圆数千里的百姓全部抓来困住，每日兴致来了便会挑数十百人杀死，不过短短几日，已经有数千个普通百姓命丧其手，除此之外，还有当初反抗的宫廷禁军，无一存活。
他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竟厉害至此，不费吹灰之力便斩杀数万宫廷禁军，就连天都岛留在醴都内的传令使也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不过幸好，那名传令使在临死前成功将密信传出，若是天都岛得到消息，必不会放任这些妖人不管，只要撑到那个时候……
这高坐龙椅上的女子便是去而复返的离魂魔君，他问的本也不是洛帝。就在他话音落下，身后阴影里走出一名魔修，带着几分小心，道：“禀魔君的话，暂时还没有消息……”
“一个正道修士都没来？”
“没，没有……”
离魂魔君骂道：“废物东西！”
不过他骂归骂，并未动手，这令那名魔修不由松了口气。
顿了下，离魂魔君又笑了起来：“这些正道修士，平日里义正言辞，替天行道，现在我将这么多人拘在此处，放出话说若盈天宗的人还不现身，便每日杀数百人，可到今天也无人出现。这些百姓就算了，四大宗门不是同气连枝么，天狼门的那几个小虫子也在我手里，也不管不问，全都成了一声不吭的龟儿子，倒也有趣。”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在这死水般沉寂的时分显得分外惹眼。离魂魔君微微抬起身子：“谁？”
话音未落，七八道雪白的身影停在殿门外，定睛细看，却只见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手上持着拂尘，身上洁白的衣衫若流云，随风而动，全身上下五一饰物，唯在襟口处绣了十二枚银灿的星子。发髻高挽，露出修长的脖颈，面色沉静，便是垂目看向地上乌泱泱的人头时也波澜不惊，恍若仙人。
她们手持拂尘，挽的却非道髻，离魂蹙眉，还在想这是哪家修士，便见一直死寂的洛帝忽然激动起来，也不顾自己仍为鱼肉，倒头便拜，语调激昂：“洛国小帝见过诸位天师！”
人群也沸腾起来，先前一脸麻木的百姓们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眸子里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这潭死水，只一瞬便生动起来。
“是天师！天都岛的天师！”
“天师来救我们了！”
“天师！除了这群妖人！替我娘亲报仇！”
不知是谁喊出这句话，人群陡然沉默了一瞬，又爆发出更激烈的声响，不少人红了眼眶，是痛是恨是怒，是这段时日被压抑的怨怼和绝望，声浪一声叠过一声，转眼便汇如大海，波涛翻涌。
“除妖人！”
“除妖人！”
“除妖人！”
七名少女被推在风浪尖上，除了站在最末端的少女按捺不住，好奇低头看了眼地上群起激愤的人群之外，另外六人神色岿然，平静漠然，宛如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原来这儿也是有修士的？被称作天师，并且受到这样狂热的追捧，其他同样修道的却被喊做“妖人”，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有趣，有趣。离魂魔君颇有意味地摸了摸下巴，心里却不着急，因为这七名女子虽然出场高调，呼声也高，修为却不过金丹，便是七人一起上，也奈何不得他。
领头的少女看不穿他的修为，眼神微微凝重，却不惧战，朗声道：“摆阵，七星诛邪！”
语罢，七人迅速结成一个阵，手中拂尘高扬，另一手捏成繁复手势，刹那间灵气流转，七人气息交融，隐成一势，气势大涨。
离魂笑容敛尽，眼里露出几分慎重，站起了身子。
这个阵法他闻所未闻，结了阵之后的她们，竟让他隐隐受到了一丝威胁。
阵型都摆好了，领头的少女却未直接动手，看向他，淡淡道：“妖人，还不束手就擒？”
离魂嗤笑：“废话什么，也不嫌累！”话还未落，他便祭出方印，迎了上去。这方印名叫雪砂印，能克神魂，是他的本命法宝，当初差点被霍行最后那道剑元毁去，离魂换了身子卷土重来后，第一时间便凭着与本命法宝之间的联系将其找了回来，放在元婴内温养，几日倒也修复了大半。
方印一出，遇风便涨，眨眼间如小山一般兜头压下，七个少女顿觉身子一滞，方印虽未压下，只悬在头顶，她们却只觉得好像有什么要从紫府里被抽出去一般，头痛难耐。
领头的少女柳眉倒竖，清叱一声，其余六人便心有灵犀地一同甩出拂尘，手中翻花，口里疾念口诀，七柄拂尘须结在一处，一道蒙蒙清光便四散开来，似缓实疾，与雪砂印撞在一起，气劲登时将底下的百姓扫了个人仰马翻，个个面如金纸，七窍流血，人事不知。
不过这一招还是奏了效的，雪砂印也被顶出一段距离，离魂面色微白，思及其仍未修复，到底不敢以本命法宝开玩笑，将其收了回去。
“师姐，在这打不行！”七人之中，最末尾的那少女急道。
“我知道。”领头的少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看向底下的人群，好看的眉头拧在一处，眼底微微流露出些许不耐。顿了一顿，她引着其余六人飞向高空。生怕离魂不跟来，高声道：“妖人，可敢来一战？！”
“你娘亲的妖人！”
离魂最瞧不起这些自诩正道之人，见这少女做派，更厌恶了几分，虽然知晓其是想将他引走，却也无所谓，这些普通人在他眼里如蝼蚁尘埃，心情好的时候看上两眼，心情不好的时候，谁管他们，死了也罢，活了也没甚好在意。
一边冷笑，一边追了上去。
战场登时转移到了空中，离魂固然强大，但七个少女结成阵之后并不逊色于他，一番往来，双方竟战了个势均力敌。
两边打得正酣，并未注意在远处的山头上，藏着两道隐去气息的身影。
“倒真是来得巧，”司徒千水挑眉道，“本来还在发愁该如何近他的身，如今倒是赶了个好时机，只待他们精疲力尽，便可伺机而动。”
简亦之听在耳里，心下赞同，便默然不动，神识除了分出一小半防范着身边之人之外，紧紧锁定远处的战场。
司徒千水感慨道：“本以为这方世界没有修士，没曾想却是卧虎藏龙，那七个少女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竟个个都有金丹期的修为，结成的阵法更是可以与元婴抗衡。”
简亦之沉默了下，道：“说是天都岛。”
“天都岛？”司徒千水好奇地将这个地名念了一遍，忽然醒悟，斜眼睨他，“你怎么知道的？”
简亦之仍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听到的。”
“听到的？”司徒千水看他的眼神里多出几分意味深长，“道友的神识之强大，倒是远出所在下所料。”
两人如今对目前有些事都是心知肚明，却又并未挑明。简亦之懒得和他打机锋，淡淡瞥了他一眼。司徒千水噤了声，脸色也淡了下来，静静地和他一起注意着远处的打斗，眼神莫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他忽然平静地道：“我从前很恨宋别章。”
这一句很淡，很轻，散在风中，饶是修士耳目过人，简亦之也一时疑心自己听错了。
简亦之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没作声，静待下文。谁料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没再出声，好似方才那一句不过是心血来潮随口而言，并没有什么含义，也没有什么目的，更别谈承上启下，预备滔滔不绝了。
简亦之心中纳罕，也转眼便随风过，如石子投水面，激起的那一层轻微的涟漪，也很快就恢复了无波的淡然。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坐山观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