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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死里逃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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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简亦之第一次直面元婴期修士的威压,才冲出去两步,还没能近身,就让他觉得有如泰山压顶,重若千钧,不得不低吼一声,花费更大的力量,才能勉强站稳步伐。
元婴修士和金丹修士果然不可同语,之间的差别有如天和地。难怪整个青冥界的道修里,金丹修士也有近千人,但为人所知的元婴修士不足半百。
盈天宗身为四大宗门之一,曾经更是一度独领风骚,也不过只有两名元婴真君,可正是因为这两名元婴真君坐镇,就算一度败落,也不曾沦入二流宗门,仍旧跻身四大宗门之列。
元婴修士的能耐可见一斑。
金丹修士初步照见本性,感悟天道,体内灵力浩荡不绝,然而到了元婴之后,则可以寻本性炼化元神、显现婴儿。
这时候的修士可以汲天地灵气为己用,并且可以初步融通空间法则。成就元婴之后便被称为半仙之体,元婴不灭,神魂不灭,哪怕肉身损毁,亦有重修一天。和金丹相比乃是质变。
难怪都说金丹初期对上金丹后期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但若遇上元婴修士,能够逃命已是幸甚至哉。
那时他在天光塔之中遇上的“本我”,不过是将他会的神通都提到了元婴修为的水准,比如他的神识强度、灵力薄厚以及已经领悟的剑意的深浅,但是其他不会的还是比照的他本身,不然他恐怕不能活着走出来。
简亦之将鹤唳横在胸前,咬牙抬起头,看着眼前猫捉老鼠般戏谑看着他的离魂魔君,眼神凶狠。
说起来他遇到的强者里,数一的便是天煞里那个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黑袍人了,他至今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叫什么。回想起上一次见面,对方不过稍微释放出一点威压,便叫他背生冷汗,连一丝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而那还是对方只想给他一丝教训,留了手的后果了。离魂魔君的这点威压和他比起来就像小孩打架一般!
简亦之意志迸发,调动全部力气,脖子和额角青筋显露,咬紧牙关,竟真的缓缓迈开步伐。
不够!
还不够!
弑师仇敌至少也是出窍期,他怎么能在一个元婴期的魔修手中就此被压垮!
他肤色涨红,如凶猛的野兽一般低吼了一声,眼里却迸发出骇人的光彩。每一个毛孔在这股意志之下都自发张开,汲取着天地间的灵气,无数灵气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逐渐形成一个气旋,刮得枝摇叶晃,尘土飞扬。
施玄玑握紧绣波剑,他本就抵抗着离魂魔君的威压,此刻被这股飓风吹得猝不及防,往后跌了两步,撞在一根树干上,这才抵住步伐。
虽然方才简亦之给他传音让他走,但他也在离魂魔君的神识锁定之下,想走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事。
……更何况,他也不想走。
“金丹后期了……”他看着漩涡中心衣衫猎猎之人,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次出来之前,简师弟刚突破金丹中期也没多久,却这么快就又突破到了金丹后期,若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但若放在萧为止身上,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萧为止,呵,那个萧为止啊。
一直以来,萧为止在他心中的形象高高在上,却又模糊不清,他并不喜欢那个人,那个人孤傲不群,傲世轻物,从来没把他们这些弟子放在眼里。
而他骨子里也是骄傲的,自幼皇室出生,赞誉不断,虽然看似温和,实际上鲜少有人能入他的眼,萧为止瞧不起他,他也一直敬而远之,懒得多亲近。
萧为止走火入魔,弑师灭祖,叛出师门,与他无关,既然大家都那么说,那他也就那么听了,当不当真,是不是真,无关紧要。
第一次见简师弟时,他便知道此人身份有异,入盈天宗怕是另有居心,师父霄澄真人待宗门呕心沥血,而他对这个生活了二百多年的宗门也是有些感情的,于是就上了点心。后来相处多了,又觉得这人看起来凶狠阴沉,但实则单纯的很,直来直往,面黑心软,口是心非,但凡心里想的什么,都会一个不落地写在脸上,真叫人看得叹气,又忍不住想替他担心。
还生得好看。
放在心里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舍不得挪出去了。
可这样两个人影却忽然重合在了一起,简师弟的形象一下子就模糊了起来。好像隔雾看花,花还是那个花,却一下子就变得疏远陌生起来。
又好像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切开后发现里面裹了一只虫子,其实无伤大雅,更说不上是爱恨交织,但就是如鲠在喉,不甘不快。
其实说起来,他先前就察觉到了什么,一丝丝一缕缕的蛛丝马迹,不过不知道是他懒得去猜,还是根本不愿去想,甚至还主动为简师弟漏出的那些马脚找出理由圆上。
现在想想,实在可笑。
施玄玑心绪复杂,这些念头闪过却也只是瞬间之事。
离魂魔君脸色微变,出手如电,一块纯白方印被他祭出,顿时便有数条灰白色的,如絮状的东西钻出,涟漪般荡开。
刹那间,简亦之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识海动荡,头疼欲裂,突破金丹后期到一半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打断,还没吸收完的灵气聚在他身边,轰然炸开,除了处在中央的简亦之之外,附近一圈树木横断,修为不够的倒飞出去数丈,就连离魂魔君猝不及防之下也晃了晃。
而就在他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只见施玄玑挡在山洞前,半跪在地上,采桑在他身已经七窍流血晕了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手里的绣波剑插入地下,直没剑柄,这才阻住去势,而他此刻脸色苍白,汗如雨滴,空着的那只手狠狠揪住头发,嘴唇都咬出了血,似在抵挡难言的痛苦,不比那时发作要好多少。
简亦之见他这样,心跳都停了半拍。
离魂魔君也有些奇怪地朝施玄玑看去,若有所思,对他道:“看来你神魂有损啊。”
简亦之闻言,顾不上身体里汹涌的灵气还没平复,眉峰一皱:“此话何意?”
离魂魔君瞥了他一眼,居然真的回答了:“本座的离魂花滋味不错吧,”这话却还是对施玄玑说的,“可惜你只接触了一个半月,若时间再长点,说不定就能魂飞魄散,这具身子倒是可以由本座接收了。”
语气颇为遗憾,顿了一顿,他似感应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笑出声:“不过现在好像也不迟。”
他这话没头没尾,简亦之没完全听懂,只知道施玄玑之前神魂作痛与离魂花有关。施玄玑却明白了,于疼痛中勉强抬起头,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挤出一个笑,冷冷地道:“早听闻离魂魔君于神魂一道十分精通,在元婴期便可分神,炼成身外化身,原来是这样炼成的。”
方才那道灰白之气扫来时,他虽然及时抵挡,却还是灰白色的气体渗透灵气罩,侵入他的紫府。
刹那间他便感受到了神魂作痛,比之以往都要剧烈,并且令他惊骇万分的是,他的神魂竟似被消融了些许。
提起自己的拿手本事,离魂魔君颇为得意:“不错,本座如今虽然能分出元神,但哪能真如化神期的大能一般修炼身外化身,本座的分/身是由强占他人躯体得来的。不过本座如今至多只能侵占筑基修士,你要怪就怪你神魂有缺陷,让本座捡了个大便宜。”
简亦之勉强压制住怒意,问道:“他会如何?”
“小子,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等先对付了你,本座再打散他的元神,炼个金丹分/身。”
“你找死!”简亦之怒气暴涨,干脆顺势将体内翻腾的灵气引出,附在鹤唳上,一道昭若旭日的紫色剑光便朝离魂魔君砍去。
他还是萧为止时,日日感悟朝阳初升时天地间的紫气,数百年未曾停歇,紫极剑意的领悟早就大成,此后在天光塔中直面元婴实力的“本我”时,从“本我”释放出的那一道紫极剑意里感悟更深,这十九年里勤修不辍,将其融会贯通。
此刻他的这一剑,便有了当初元婴实力的“本我”那一击的影子。
紫色剑光如天地初分,旭日第一次从洪荒之中升起,挟来一缕鸿蒙紫气,极清极正,极刚极阳,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清气满天地。
实乃魔修克星。
便是离魂魔君也为这一剑所惊,不敢硬接,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施玄玑心中一紧,见简亦之真的打算硬拼,又急又怒,还生出些动容。
这个疯子!
“小心!”施玄玑瞳孔骤缩。
简亦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觉脖子一凉。
施玄玑取出一块玉简,分出一缕神识探入激活,霎时间,他本就疼痛的头脑里更是宛如撕裂般作痛,眼前花了一片。
而一道白蒙蒙的剑光已在这时劈向了简亦之身后的离魂魔君。
这正是之前简亦之给他的,含有霍行剑元的玉简。如今这便是最后一击。
离魂魔君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冷不防这道剑光出现,竟令他觉得寒毛顿竖,心中罕有的升起一股惊惧。
这一剑将退路尽数封锁,躲已经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召来方印,堪堪抵挡。
“砰”的一声响,方印和剑光相触的那一刹那,劲风扫开,将方圆数里都移为了平地。离魂魔君连带着本就在他身后的简亦之一同倒飞出去,施玄玑也被卷起,砸在身后石壁上,喉咙泛起一股腥甜。
他一落在地上,便抬头看向不远处伏在地上的两道身影,一股凉意直蹿上天灵盖,想也不想便喊道:“简师弟?!”
简亦之撑起身子,方才那一击余劲虽大,但还不足已取他性命。
他擦了下嘴角,朝施玄玑扯出一个轻柔的笑。
施玄玑怔在原地。
简亦之扭过头,看向一旁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离魂魔君的身影,难以置信地道:“他……死了?”
虽说当时霍行将玉简给他时曾说,击杀元婴修士绰绰有余,但方才还逼得他们走投无路的离魂魔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在了地上,还是令他生出些不敢置信。
“也未必,方才没见到他元婴,他炼了不少化身,据说只要有一具活着,便杀不……死……”地上的人影已经失去了气息,施玄玑心弦骤松,再也撑不下去,喃喃着答了简亦之这一句,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
魔域,万尸城一座宫殿的地底深处。
一名女子静静地躺在一座石棺内,气息微弱却平稳,修为只得筑基期。
然而某一刹,她胸脯忽然剧烈起伏起来,修为水涨船高般一直往上涨,最后堪堪在元婴初期停住。
她猛地睁开眼。
“天狰!施玄玑!我和你们不共戴天!竟害我丢了一个小境界的修为!”她感受了下身体状况后,登时目眦欲裂,一掌将身下石棺劈得粉碎!
忽然间,她似听到了什么,脸上恨色不再,换上恭敬的神情,隐隐还有一丝畏惧,朝某一个方向跪下,作倾听状,片刻后才道:“请主公再给属下一个机会……是,属下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