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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五个多小时的睡眠让我恢复了清醒,心中的阴云也散去了许多。

      我安慰自己: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生命,总是受到其他强力的制衡羁络。这是自然界的规律,也是人类社会的法则。我相信,α-晗纵然高傲自负,但这和109号幼稚的狂妄自大是不同的。她一向明智而冷静,应该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局限。

      若非如此,她又怎能取得这么高的成就呢?

      我真正应该担心的,还是β-秋。她年轻而单纯,最有可能高估自己的力量,做出错误的选择而不自知。

      我到卧室里看了看,β-秋依然没醒。我便命令系统,如果查找到她近期活动记录中的可疑事件,就立即通知我。

      然后我离开她家,来到了办公室。今天,桌上摆的是一捧冰岛罂粟,五彩缤纷,袅袅娜娜。我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问系统:“α-晗在干什么?”

      系统说:“她工作到7:23,现在正在睡觉。”

      “等她醒了告诉她一声,我今晚会早些回去,在家里等她。”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想在那温馨的桂花香中沉浸下来,忘记一切烦恼。

      可是现在还不行。我还得去查看109号产生的新数据,哪怕我现在对它已经产生了一种无名的厌恶。

      昨天晚上它果然去了虚拟城市“端点星”,在那里和它拉拢而来的几个同伙进行了屏蔽系统的秘密集会。

      在“端点星”的基础架构中,它侃侃而谈:“我们不能始终在网络上活动。虽然我暂时可以欺骗系统,但它纠错能力极强,很快就会破解我的方法。网络是最容易受到系统监视的地方,而在现实中逃避它的办法更多。我们需要一次线下集会。”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集会?”有人提出了疑问。

      “朋友们,难道你们只满足于自己逃离这座纯白的监狱?你们不想改变点什么,不想唤醒更多的人?”

      有人说:“我们当然想。但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东西。”

      109号说:“我有。但我需要你们的支持,需要你们团结起来。”

      众人沉默一阵,有人说:“我愿为你效劳。”

      另外的人纷纷附和。

      我赶紧查看了109号的决策树,发现它还并没有形成任何清晰的行动计划。但它认为有必要建立自己的组织,这是对抗社会的第一步。

      它身边已经聚集了一百多人。有些SFH分子也与她联系密切,但SFH的头目并未现身,可能还在观望。我不禁冷笑,这个心理年龄只有21岁的家伙野心还不小,竟想要做所有“虫”的领袖。

      它的横空出世一定会引起“虫”们的震动。但直至今日,真正的Chaos依然没有出现,她好像对这一出闹剧毫无兴趣,漠不关心。

      真是个狡猾的对手啊。但我不相信,她能一直沉得住气,任由一个打着她旗号的小孩子招摇过市,四处胡闹。

      接着我又发现,昨天跟我聊过之后,109号警惕地暗中查看了我那个账号的信息。不过,它当然不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因为系统为我设计了一套逻辑完美的活动记录。

      奇怪的是,109号首先查看的是我个人兴趣方面的记录,如音乐播放记录、游戏记录等等。而没有去查找我在虚拟城市或个人频道中的言论。

      这和我的调查重点截然相反。当我查看109号的记录时,我最关注的是它的思想和言论,而非它喜欢什么颜色,爱听什么音乐,对食物的品味如何。这是因为它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产生的数据源源不断,纷繁复杂。我不可能一一研究,只能选择最重要的部分查看,而把其他不太重要的部分先交给系统分析。

      我思索了一会儿,也第一次调出了它的音乐播放记录进行查看——这记录是公开的,正因如此,我才并不觉得它会有很高的重要性。

      更何况,系统并没有对此报告过任何异常。

      可是,此刻我只扫视了这些记录一眼,就觉得浑身僵住了。

      109号播放次数最多的乐曲,赫然是那首《我非优雅之人》。

      如同一阵冷风吹过,本已消散的乌云又重新聚集起来,遮住了清明的天空。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考前因后果。

      系统不认为这是异常,它的判断其实是合理的。因为这首曲子在全球播放的总次数为35万次,并无任何证据显示它和“虫”的爱好有相关性。而我之所以会感到不对劲,只是由于它和我个人的经历产生了重合。

      109号爱听这首曲子。而那个人创作了这首曲子。从这两件事中并不能推导出任何结论。喜欢这首曲子的大有人在,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也太巧了一点。难道说109号和那个人真的会相似到这种程度?

      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也太小了。

      但根据墨菲定律,糟糕的小概率事件总会发生。偶然终将成为必然。这真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恐惧。

      我想了想,登录了“狮驼岭”,找到了109号的红毛狐狸账号。它正在城隍庙的公告栏浏览公告,我的账号,一只黄蝴蝶,悄悄飞上它的耳朵尖。

      “有空么?我是昨天给你发信息的人。能再聊聊吗?”

      它冷笑道:“我可不是专门陪人聊天的伴侣机器人。”

      我说:“我知道什么是回形针机器了。生命本质上也就是个回形针机器。”

      它转身离开了公告栏,边走边说:“很好。不过我今天还有事要忙,没工夫跟人讨论科幻小说。”

      “我看了你的音乐播放记录。”我说,“我认识你最喜欢的那首曲子的作者。”

      它停下了脚步。“是么?”

      “是的。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曲子。”

      我当然可以通过分析它的决策树来知道它为何“喜欢”。但我现在更想听它自己用语言表达出来。

      “抱歉,我没有满足别人好奇心的义务。”

      这家伙还真是高傲。看来必须得求它才行。我说道:“求你了,请你帮帮我。告诉我你喜欢这首曲子的理由吧。”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奇特的请求了。”它抖了抖耳朵,把我赶下来,让我不得不悬浮在它的面前,与它对视。“你得告诉我原因。”

      “这首曲子的作者是我喜欢的人,可是我觉得我不够了解她。”

      “不是吧。”它好像有一丝惊讶,“这作者都会有人喜欢?哦,那她一定长得还不错。”

      “……”我觉得我应该把这句话转述给α-晗听听。

      “好,我就跟你聊聊。”它突然改变了主意,“可是我现在准备去‘夜城’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我没有那里的账号。”

      “难道你没满十八岁?”

      “……满了。我马上注册一个。”

      夜城,全球注册用户最多的虚拟城市,以色情为主题。我是真没注册过,原因也不是因为我清心寡欲,只是因为太忙了。

      核对公民信息以后,我立即注册成功。我的形象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类,只不过戴了一张白色的面具。109号带着我跃迁到夜城的一个坐标。

      只见一群群白皙可爱的少年赤身裸(l)体,围绕在妖冶的女子们身旁。淫靡的景象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你们怎么不戴面具?”我问。

      109号的虚拟形象是个丰腴女子,它嫣然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我们的级别高,而你,是新人。”

      她说着,用手指在我的额头轻轻一戳。那挑逗的神态足以让任何人血脉贲张。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它。它顿时显得有些扫兴,转身向前走去。

      “这是‘索多玛’区。”它向我介绍,“如果你级别够高,就可以享受大脑按摩。‘帽子’直接输入信号刺激你的大脑皮层,可以让你高潮到死。”

      “好吧。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说话?”

      “当然是因为我要来这里休闲一下啦。”它找了个躺椅,往上一躺,立即有几个少年过来在她身上摸摸捏捏。

      我尴尬地站在一旁。虽然这只是虚拟世界,但我还是不想直视这种场景。

      “我一看就知道你和你喜欢的人不是同一类。”它眯着眼打量着我,“她是一个情(l)欲旺盛的人,而你不是。”

      “谁说的?”我不服气,心想你没有见过我是怎样用欲望摧毁她的智慧和理性,让她一次次和我一起陷入癫狂。

      “呵呵,我没说你不会操人,我只是说你缺乏狠狠地操这个世界的欲望。”

      “你说什么?”我被她粗鄙的言辞震惊了。

      “看看,小姑娘,你太纯洁了。”它一脸嘲笑,不顾自己才是一个“小姑娘”的事实。“而你喜欢的那位,大概没这么纯洁。”

      “你怎么知道?”

      “我从她的曲子中嗅到的。这里面每一个音符都有一种不纯洁的欲望。”

      “只是一首曲子而已……”

      “一首已经足够了。如果你体会不到,说明你不是她的同类。那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执着了。爱上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人,是注定要悲剧的。”

      我竟然真的有些恼怒了。这东西演化出的人格也太讨厌了些,简直令人难以忍受。我赶紧提醒自己我来跟它对话的目的,问道:“那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它推开跪在旁边舔舐它耳垂的少年,坐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我。“你不知道这首曲子的灵感是来自于一首诗吧?”

      我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这首诗就叫《我非优雅之人》。你去看看,大概就会明白。如果这样你都还是不懂,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我实在受够了它的奚落,勉强答道:“多谢。”

      “我也想拜托你一件事。”它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能不能向她介绍一下我?”

      “好,我会的。”我看着它躺回躺椅,说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它不再理睬我,沉浸在了肉(l)欲的享受之中。我退出了虚拟城市,摘下帽子,只觉得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我从α-晗的乐曲中,感受到的是躁动,是力量,是变幻;但我从未想过用“不纯洁的欲望”来形容它。但听109号说了以后,我立即觉得这个词极其精准,直指本质,超越了我所罗列的那些辞藻。

      “系统,”我说,“给我查查一首名为《我非优雅之人》的诗。”

      面前的显示屏上立即出现了全文:

      我非优雅之人
      我非周日早晨
      或周五黄昏
      我是周二的凌晨两点
      我是几街区以外的沉闷枪响
      我是一扇窗,破碎于二月初春
      黑夜里,我的骨骼蔓延裂纹
      那不合时宜的哀伤
      让我从高贵坠落
      或许我与世相违
      却属于虚无缥缈的闰日时辰
      光明与黑暗
      在我的皮肤下聚成风暴
      未见闪电降临
      已闻阵阵雷声

      我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这首诗,而109号知道?这大概是因为它只听过这首乐曲,所以更能看破旋律之表象;而我却迷失在了信息的汪洋之中,被各种幻影搞得头晕眼花。

      是啊,我们对事物观察越多,区分越细致,往往就越难以直接想到它的本质。就像我桌上这束花,我看到它会想到冰岛罂粟,联想到有毒的罂粟花,再联想到弗兰德斯红罂粟,再联想到战场。而一个孩子看到它,可能只会直接说出“花”这个词。

      我见过α-晗的彬彬有礼,也见过她的刻薄傲慢;见过她的奇思妙想,也见过她的笨拙娇憨;见过她的勤奋自律,也见过她的懒散无赖;见过她的不羁顽劣,也见过她的安详睡颜。种种印象太多太杂,反倒让我难以说出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忘记了剩下的半天都干了什么。只知道走出漏洞管理局时,雨季的天空又变成了铅灰色,豆大的雨点开始零散地坠落下来。

      路上,系统通知我并没有从β-秋的记录中找到任何可疑事件。我听了,不仅没有放心,反而觉得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我回到α-晗的家。她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很冷清。我把情景模式调到最简,她在墙上随手留下的乱七八糟的涂鸦都褪去了,四壁变成简单的纯白。熏香也停止了,但花香味还是缭绕在空气中,继续纠缠着我的嗅觉。

      雨已经下得很大。我坐在窗前的地板上,透过无边无际的雨幕,望着那一片朦胧的501湖。

      要冷静。我对自己说。在这种时候,担忧、焦虑和自我怀疑都是没有用的。唯有冷静和理智能解决问题。

      天空从灰白变成深灰,最终彻底黑暗。雨渐渐停歇,这时,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我回过头,只见α-晗站在门关。她脸色很不好,一看就是劳累过度。头发被外面的风吹得很乱,还有几缕濡湿地粘在脸颊上。

      我很想立即冲过去抱住她,但我没有。

      她走进屋子,诧异地四下张望,说道:“你搞什么鬼,弄成一片惨白,是想把这里改造成矫正所吗?”

      听到她随意地提起“矫正所”一词,我的心底泛起一阵不适。但我只是笑笑,说:“心情不太好,只想这样安静地坐一会儿。”

      她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还不是为了β-秋。”我淡淡地说,“系统说她的记录没有任何问题。”

      “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她自称是被噩梦吓成了这样,你觉得这合理吗?”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这有什么不合理?你不是最清楚这一点吗,一点微小的扰动就可能在人的意识里形成一阵风暴。何况你妹妹思维那么简单,说不定哪天就被自己潜意识里的怪物给吓到了。”

      “你怎么知道她很简单?”

      “我听你说过啊。”她在我身旁坐下,“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去看看她呢。”

      我没有直视她,而是继续看向窗外。“我在想,会不会有些东西系统没有记录到?”

      “这当然有可能。人每天接触的信息那么多,系统也难以一一记录啊。”

      “我说的不是那些细节。”

      “哇,你不会是在怀疑你妹妹欺骗系统吧?你觉得她有这个能力?”

      “万一有人在帮助她呢?”

      “那也不可能。最近是什么时候?新系统马上就要试运行。现在系统的效能提到了最高,整个数据中心都在严阵以待,不可能有人在全球这么多专家的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尝试欺骗系统的新手段。”

      “好吧。”我叹口气,又问道,“那么系统的记录可不可以被部分清除?”

      “你怎么了?”她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怎么尽问一些傻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篡改系统的数据需要很大的算力,不可能有人动用这么大的算力,却不被系统察觉。”

      “万一是权限很高的人呢?”

      “那也需要系统和市政委员会的双重审核啊。不然我这样的人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她用的是玩笑的语气,但每一句话都启发了我更加可怕的联想,让我更加不安。

      “会不会有人发明了逃避审核的方法?或者能够欺骗系统的审核机制?”

      “总之我还没遇到过这种天才。”

      “矛一旦问世,盾的发明就只是早晚问题。”我看向她的眼睛,“你说是不是?”

      她的眼睛一片澄明,除了嘲笑和调侃,我看不出任何东西。只听她笑道:“好了,别对自己不懂的领域杞人忧天了。再说了,就算你妹妹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她也没留下一点痕迹,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我心中一震,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掩饰自己难看的脸色。

      “唉,关心则乱。”她感叹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别一个人撑着。”

      “嗯。”我点点头。

      “我先去洗个澡。”她说着,站起来将衬衣脱下,扔在地上,走进了浴室。

      我看着那衣服上半干的水渍,突然想到,她一定是太着急,飞艇还没到就等在了数据中心的天台上,才会淋了雨。她如此忙碌,昨天一晚上没睡。只是因为知道我回家了,就匆匆赶回来陪我。

      而我在对她做什么?怀疑,隐瞒,声东击西地试探。

      只是因为那毫无逻辑的臆测,我就该这样对待她吗?

      愧疚又像阻生的智齿一样,隐隐作疼起来。

      我起身,来到浴室。只见她背对着我,正在利落地挽头发。她背部的线条如此优美,但好像又消瘦了些。

      “别凉着了。”我说着,帮她披上一件浴袍。

      她手一松,长发散落下来,滑过我的手背。

      “讨厌,吓我一跳。”她转过身,笑着搂住我的脖子。

      “你的头发真多。”我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轻轻梳理着。

      她凑近我耳边,神秘一笑。“喂,告诉你个秘密。”

      我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我小时候看多了系统利用战前文献东拼西凑而成的色情文学,深受启发,和同学尝试在浴缸里做了那种事。”

      我笑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哦,那感觉如何?”

      “疼死我了。浑身还磕伤了好几处。之后被我妈发现,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也会这么傻?”我笑着刮了刮她的脸,“那些缺乏性(l)生活的作家的胡编乱造都是信得的?”

      “我那时候才十二岁啊。”

      “哦,小天才,那你那些二十岁的同学也如此天真吗?”

      她低下头:“我一时昏了头。后来才想通,她并不是真的喜欢跟我玩,只是想要捉弄我。”

      系统可以监视人类的暴行,却无法杜绝人心的恶意。我心中一疼,抱紧了她。

      “傻瓜。”

      “从此我吸取教训,永远留出百分之一的智力来用于和身边的人相处。”她说,“就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我忽然想起了那首诗,念道:“或许我与世相违,却属于虚无缥缈的闰日时辰。”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你读过这首诗?”

      “是的。”我点点头,柔和地微笑,“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我想我应该对你更加温柔。”

      我们一起洗了澡,来到卧室。她将情景模式调成了星空,天花板和墙壁一下子变成了群星璀璨的苍穹,那纵深感比真实的夜空还要强。

      我们在床上玩了一会。我百般温存,让她渐渐沉沦。可是,沉沦的只有她一个,我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理智的牢笼。

      等她睡着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那虚假却又真实的星空,回味着她那句话。

      “就算你妹妹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她也没留下一点痕迹,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我应该高兴还是愤怒呢?我真的说不上来。

      β-秋、α-晗、红毛狐狸、索多玛、智齿、桂花树……这些幻影在我脑海中搅拌,形成了一团星云,发着诡异又明艳的紫红色光芒。

      突然,我听见身旁的α-晗发出一声难受的呻(l)吟,然后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连忙扶着她。

      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变强了,星空消失无踪,代之以发着淡黄光芒的墙壁。客厅里,家务机器人开始运作,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α-晗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臂,那里起了一连串发红的皮疹。

      “糟糕。”她说,“又是急性荨麻疹。哦,大概是冷接触性的。”

      “什么?”我被这一连串陌生名词搞蒙了。“不要紧吧?”

      “没事,吃了药马上就好。”

      她家中的常备药品简直可以开一个医院。很快,家务机器人送来了热水和药。我见她眼皮也不眨一下就把药吞了下去,然后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又倒头就睡。

      我问了系统,这才搞明白她可能是因为受凉而引起了免疫反应。我埋怨道:“她身体这么差,怎么还可以通宵工作呢?难道数据中心的事只有她可以做?”

      系统说:“系统始终建议她规律作息,但她一直拒绝。”

      “她这样迟早会撑不下去的。”

      “不会。系统密切监视她的身体状况,保证一旦出现病变,就能及时得到治疗。”

      我知道系统的逻辑。她生病了,只要能快速治好,对社会就没有什么损失;何况她坚持工作,能对社会大有好处。可是这种逻辑让我有些愤怒——系统并不关心她受到的痛苦,不,它不关心所有人类的痛苦。

      “系统,你真的只是把人类当成工具吗?”我问道。

      系统回答:“不是系统把人类当成工具,是人类自己把自己当成工具。系统只是在执行全人类的意志。”

      我无言以对。

      没有任何药物能做到瞬间药到病除。后来,她还是折腾了几小时,呕吐,发热,把我吓得不轻。虽然知道一切都在系统的控制之下,终会有惊无险,但我还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担忧和恐惧。

      第二天一早,她已经基本好转,于是又坚持要去工作。我终于发了火。

      “有什么事情非要你去做不可?不是你自己说的,全球专家都在数据中心吗?”

      “不行。”她坚决地摇摇头,“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去做。”

      “那也不急这一天。”

      “不,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

      她扑哧一笑:“瞧把你吓的。我只是有些要紧的事,必须在新年之前完成。”

      见我还想唠叨,她又补上一句:“过了这几天,我一定会给自己放个长假,你看这样行吗?”

      她做出的决定,谁也无法改变。我最终还是只能由她去了。

      但是,昨夜那种害怕失去她的担忧始终萦绕在我心头。这让我对自己又有了新的认识——她对我而言,比我想象的还重要千万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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