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重生他都在暗恋我》习谙

2、02

　　董子月背着书包跑出门，小区是最早记忆中的样子，健身设施缺乏，留给小孩钻的土堆倒是不少。

　　她的青少年在这里度过，她曾以为她的中年老年也会在这里。她不愿意离叔叔阿姨太远，她会在小区的另一端买个套间，隔三岔五来叔叔阿姨家蹭饭。

　　也许，她会遇见爱情，也许不会，但是都不要紧。
　　她会死在这里。
　　但没想到是腰斩了她的人生后，意外达到的预期。

　　“搞什么，又回来了，死也不能痛快点。”董子月踢着地上的石子。

　　每次都满心以为是最后一次，所以努力想办法避开8月21日的死亡，但每次都毫不例外地丢掉命，再睁眼，又活了。
　　就像是被捉弄，明明冲不过最后的死关，却总有股力量推着她。

　　所以……这次还是活到高三毕业，然后体验一次全新的死亡方式？也就是说，她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去好好想想怎么过完这一生。

　　晃荡晃荡来到岔路口，一抬头看见两辆糊了满车广告的公交由路口而过。
　　劣质的广告上，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眉细眸亮，纤纤长指轻触下颔，朝着董子月笑靥如花。

　　“……”

　　咬咬牙，董子月撒丫子跑，眼见着最后一个人踏上了车，她终于到了车门。

　　“小姑娘，别着急。”司机先生侧过身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董子月皮肤白，平时动作大点，脸就容易红，尤其刚刚这一通跑，运动量不小。
　　从两颊到耳朵，蔓延至颈侧，纤薄的肌肤渗出浅淡的绯色，再加上略带潮气的清亮眸子，董子月整个人像小苗一样清新又富有生气。

　　现在的小孩脸皮真薄。
　　司机当她害羞，见她耷拉着脑袋气还喘不匀地上了车，便关了门把视线放回前方。

　　董子月扶着车上的栏杆站了会，等呼吸平复下来，她突然想起什么，两只手上下摸着自己的口袋。

　　硬币……硬币。
　　她记得阿姨临走前塞给她一个零钱包来的，她忘性大，丢了好几次公交卡，挂脖子上也能掉，所以干脆就直接带硬币。

　　刚才跑得太快完全不清楚是不是丢了。

　　“怎么了？”司机眼角一瞥。

　　“钱好像掉了。”董子月在心里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她不好意思地朝司机笑笑，“我再找找。”

　　说完，她抓住书包底抖了抖，刚收拾好的文具教材，重新被摊在地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董子月一边找一边唾骂自己。
　　她清楚自己没有在书包存放零钱的习惯。

　　不然，还是问问……董子月站起来，说不准车上就有同校学生愿意帮个忙的。

　　她转过身，一个身影恰巧靠过来，董子月径直撞上了一个单薄却坚硬的胸膛。洁白的衣领，玉石般剔透的扣子系到第二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淡淡的属于中药的苦涩在鼻间隐隐浮现，一只手握住了董子月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形，随即收回。紧接着，那片胸膛微微前倾，另一只手从她的耳际穿过，夏日薄质的衬衫，轻轻擦过她的耳垂。

　　十六七岁的男生，个子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只是这样克制的几乎不带身体接触的微倾，清冽的气息便足以将她整个笼罩。
　　九月，初秋的清晨，拥挤的公交，散落一地的书本笔盒。街边的高大乔木伸展枝叶，风来得很慢。

　　感觉，像是被拥抱了一样。

　　“叮——嗒啦嗒”硬币投入后撞击的清脆碰撞声，其中一枚在机器底部旋转几圈，安静地躺下。

　　“好了。”微微嘶哑的男声，有些像感冒将好时的样子。

　　董子月下意识抬眼，看到一双泛红的眼，充填着细细的血丝，很漂亮的眼型，眼尾不经意地上挑，目光却专注平和。
　　纯黑的口罩将他的脸遮了大半，挺直的鼻梁撑起一个弧度，口罩边隐隐描绘出流畅的下颌线。

　　“谢谢！”猝然之下，董子月脑子里空白，
　　“你是我们学校的吗？在哪个班，我很快就还给你。”

　　“再说吧。”他眉毛皱了皱，用手整理了一下口罩，转身握住安全座椅上方安装扶手的横栏。在他的右侧，那里空出一个塑料扶手，正随着车辆的前行晃动。
　　董子月胡乱将书本之类塞进书包，恰巧站点有人上车，她向车内退出位置，这样便不得不挤到了男生身边。
　　男生被迫调整姿势。

　　“诶，对不住。”她看一眼男生在横栏上的手，抓住离他最近的塑料扶手，语气带着歉疚，心里却冒着泡泡。

　　虽然只露着眉眼，但依然看得出这个男生长得不错。
　　主动帮她忙，人也好。

　　她重生了这么多次，怎么之前都没遇到这样的人？

　　不过，看上去挺眼熟的。
　　董子月调整了下脑袋的姿势，从发丝缝隙间窥着对方。

　　越看越熟悉。
　　她拼命回想，但是之前的重生基本都是在高考之后，光凭眼睛眉毛认出一个人也太为难她了。

　　.

　　“还有三分钟。”男生一手拎着书包，就充盈程度来看似乎并没有在其中放置太多书本。他将另一只手朝董子月的方向送了送，款式简洁的腕表分针指在邻近6的空隔。
　　他的声音微哑，“你要来不及了。”

　　从下车起，董子月便小步跟在他身后。
　　原色的小块方砖铺陈到教学楼前，一重一轻的落脚声响了一阵，他停下回头。

　　白色的衬衫，单薄却不瘦弱的男生，在校园方正规整的建筑前长身而立，周边郁郁葱葱的绿植交相掩映。

　　“那你呢？”董子月不知道害臊，被人抓包也理直气壮，她和他对视，“你不着急吗？”

　　男生耐心应：“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不算着急。”

　　他用手指点了点腕表，白皙到过分的指尖与暗板岩蓝的表盘对比鲜明。

　　“那我去上课。”董子月向教学楼走了几步，然后想到什么转过身看着男生，脚下还在往后退，“多谢你，今天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男生的半张脸遮在口罩下，但董子月能感觉得出对方的心情似乎还算不错。
　　她用力地向男生挥了挥手，脚下已经加快步子。好歹是上过三年的母校，她闭着眼也能找到最近的路线。

　　这次重生，遇见了和记忆中大不相同的情况。
　　也许，是个好兆头？

　　在她身后，男生目送着董子月拐进一楼的小楼梯口，在二楼的走廊快步跑了一会，在三楼露了半边身子，最终进了四楼的一间教室。
　　短暂的早读课间，学生趁着收发作业的间隙叽叽喳喳，嬉笑欢闹声凝结缠绕在整幢教学楼，自成一番境界。

　　男生取下口罩，神色晦暗。

　　日光和煦，他摊开掌心，纹路明晰。女孩肩部的触感似乎尚有残余，温热的，窄窄的，他一只手就能包住大半。
　　他克制不住地幻想把女孩抱在怀里的情景，他会一只手盖在她的脑后，另一只手掌揽在她的背部，竭力地，谨慎地，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好叫她听一听他为她跳动的心脏。

　　他曲起两指，缓缓靠近嘴唇，贴在唇角，鼻间便又是熟悉的气息。

　　在紧促的铃声之后，男生驾轻就熟地穿过教学楼复杂的十字走廊来到办公区，一一扫过门上的标牌，他在尽头叩响了门。

　　“请进。”

　　“您好。”门又被合拢。

　　“哎呀，是你，来得正好。唉，你怎么才来，都已经开始上课了，我正在找你的联系方式。”

　　“抱歉。”男生低咳两声，道，“给您添麻烦了。”

　　“我有什么麻烦的……”杜崇见状把烟熄在一个小小的瓷盏里，“生病了？注意休息。走吧，我带你去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