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剧情令人头秃》曳杖声

45、剑阁霞光

　　“至于我的另外一个徒弟……”卢亦鸿的声音忽而低沉下来。
　　穆未年也屏住了呼吸。
　　“我从来没看过那样的命格……我第一次见他时，他伤势颇重，我以为怎么也活不下来了……后来我也明白了，有的人的命，连老天也收不走。”
　　卢亦鸿的话说得很乱，他的思绪也很乱，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顾越之的时候――

　　剑锋上泛着寒光，待剑光闪后，才有血一点点滴落。
　　就好像是血流的速度没有跟上剑锋划过的速度。
　　这是寒星闪的招式。
　　那并不是卢亦鸿第一次见到寒星闪，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剑修用出寒星闪。

　　他年少时曾从师于孤鸿派里最负盛名的前辈，而那位前辈对于寒星闪的评价是“只有死人才会用的剑法。”
　　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实质却是接近的。
　　那是窥破生死之后才能领悟的剑法，只是“窥破生死”这四个字，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站在我的角度，我原本是不想收这个徒弟的，杀心太重，无半点修仙者的平和的心态……剑阁霞光，终究觉得有些可惜了。”卢亦鸿叹道，而他的声音却很轻。
　　穆未年没有继续询问卢亦鸿收徒的原因，而是说：“孤鸿向来是从心所欲的门派，前辈做事只要能无愧于心就好，不必太过顾虑外界看法。”

　　卢亦鸿摇了摇头，饮下最后一口酒：“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千秋谷了。”
　　穆未年：“前辈，真不回孤鸿派看一看吗？”
　　卢亦鸿摆了摆手：“恩师已去，故人不复，况且我如今也只是个混日子的老顽固，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何苦再回去……徒增伤悲？”
　　穆未年还想说什么，卢亦鸿只是摇着头：“我已将‘停停复行行’还给你了。这是恩师当年的遗物，我曾以为一辈子都用不上，留个念想也好，现如今，还给孤鸿派也是好的。”

　　“前辈当与我派掌门是同辈，如若当年留在孤鸿，现在说不定也是可与掌门齐名的人物。”
　　卢亦鸿轻轻笑了一声，他拿着他的酒葫芦，猛地往口里灌了一口，大摇大摆地朝着前面的千秋谷而去。
　　而在千秋谷前，是严阵以待的清虚剑阁和十二星楼的弟子。

　　*

　　顾越之仍然用不出清风明月影的最后一式，他每一次出剑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阻隔了一样，无论怎么尝试都用不出那最后一招。
　　洛云书是不会把这种未完成的清风明月影放在眼里的，他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有狼狈的样子。
　　只是他用着用着剑，表情却渐渐变了些。
　　他始终不明白，顾越之对于清风明月影这个剑法，为什么有着出乎意料地执着。

　　“顾越之，我一直就很想问你，为什么你对清风明月影好像非常了解？”
　　“修真界如此大，奇人如此多，总会有办法弄到清风明月影这种剑招的。即使是清虚剑阁，也不能保证自家绝学一点不外流。”

　　他在说谎。洛云书心想，顾越之绝不可能是偶然学会这种剑法的，他对清风明月影的执着，像刻在骨子里一样。

　　让洛云书觉得奇怪的还有一点，在十二星楼原本的资料里，将魂引的确是把好剑，无论是对敌还是对友。以顾越之如今的剑道水准，断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完全掌控这把剑。
　　所以在洛云书的设想里，以顾越之这种不管不顾的打法，不过半刻钟，顾越之反而会被这把剑给反噬。

　　只是顾越之虽然表情凝重，动作偶有停顿，竟然渐渐地在和将魂引的争斗中取得了上风。洛云书这一想，心思就有些分散了，被顾越之找到机会，用了招寒星闪。
　　寒星闪归根究底是剑法境界上的碾压，在同阶剑客的比试中难以用出来，顾越之趁着洛云书心思分散时用了出来，洛云书在一刹那有些恍惚。

　　寒光极其缓慢向着洛云书而去，像是不断蔓延而上的海潮，给人一种无处可躲的感觉。洛云书稍稍偏了下头，那道寒光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洛云书向后退了好几步，做出了一副避战的姿态，而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拿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将碧梧吟收回了鞘。在剑客的比试中，他这样做，已经表明了认输的态度了。

　　顾越之：“洛阁首，难道是认输了吗？”
　　“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顾越之的动作僵了一瞬。
　　洛云书仿佛没有感受到伤口的痛意：“我现在才发现，实在没必要帮别人解决麻烦。”即使处于这样不利的情形，洛云书仍笑了起来：“顾、越、之，你和你师兄离开蓬莱吧，蓬莱外的十二星楼弟子我会让他们离开的。”
　　洛云书拿出了丹药：“如今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外面乱成一团，顾少侠应该明白，这样做对我们都有利。”
　　顾越之扯了扯嘴角：“多谢洛阁首美意，只是无论是阁下的命，还是十二星楼，我都要用剑取之了。”

　　“你坚持不了多久了，不是因为将魂引，而是别的原因……顾越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洛云书的话里带上了些说不清的怜悯的意味。
　　顾越之又是两剑朝着洛云书而去，洛云书虽然挡住了，但动作明显吃力很多，就连碧梧剑芒也没有之前那么盛。
　　“洛云书，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搞清楚吧，现在是我在放你们走。等蓬莱结界一开，十二星楼和清虚剑阁弟子加在一起，就算你能杀出去，你能保证你师兄能毫发无损地出千秋谷吗？”
　　“别忘了，你们上次是怎么出千秋谷的——拿血肉堆出去的啊。”

　　“我会用自己的血肉堆出去，就不劳烦你费心了。”顾越之这句话的咬字很重。

　　洛云书的眼神里又带上了怜悯的意味：“就当是我可怜你们吧。”然后他笑了一下，“凡人总爱说世事无常，我以前觉得这是句空话，看见你这副模样，我倒有几分相信这句话了。”
　　顾越之也收回了剑，他并不奇怪洛云书的反应，从多年前到现在，洛云书就是这样全凭喜好做事的人：“世事无常，洛阁首也不用可怜我。”
　　“我也想看看，以你如今的样子，要修为没修为，要境界没境界，连曾经最擅长的剑法也用不出来，能走到什么地步。”
　　顾越之拿剑指着洛云书，轻轻一挥，却是碎掉了这困着他们两人的须臾空间。
　　他接受了洛云书的提议，没有和洛云书继续打下去。

　　他们二人从须臾空间出来时，段吟崖先是看见了洛云书，然后注意到了他脖颈上的伤，心中有些诧异，他是知道洛云书的实力的，还不至于被顾越之逼到这种地步。他却又注意到洛云书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句什么话。
　　段吟崖凭借着口型，勉强辨认出洛云书说了什么——
　　“剑阁霞光……可惜了……”

　　*
　　卢亦鸿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千秋谷，他的脖子上挂了一个酒葫芦，两只袖子随随便便地甩着，像个酒鬼一样踏入了千秋谷。
　　清虚剑阁的弟子皱了皱眉，一名弟子持剑挡在卢亦鸿身前：“千秋谷内有邪物作祟，清虚剑阁正在清理邪祟，这期间，任何人不能进千秋谷。”
　　卢亦鸿只抬了抬眼，横亘在他身前那把剑先是层层结上冰霜，然后再猛一下湮灭为粉尘。

　　其余弟子见到这种情况，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修为高一点的弟子站了出来：“什么人敢在清虚剑阁面前闹事？”
　　卢亦鸿笑出了声，他心里本来就还惦记着穆未年之前那句“与掌门齐名”的话，嘴上便很不客气：“在下卢亦鸿，曾拜师于名门之一孤鸿派，十六岁过茫茫不归海，十七岁进蓬莱全身而退，十八岁的时候，将你们剑阁当时的三大剑客全部打败，哦，还是一挑三打败的。”

　　他又转过头，朝向了十二星楼的弟子：“十九岁的时候上你们十二星楼第六阁，二十一那年，到你们第一阁上过了个中秋，来去自如，还没人发现，我二十二岁那年的冬至，将你们的万里河山图看了看，本来想顺手毁了。”
　　卢亦鸿说的这些话，无凭无据，他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实力超群的前辈，只是他说着说着，这些弟子却都又慢慢僵在了原地，几乎连剑也握不住。这是来自修为高超者在境界上的压制。
　　“我说这些，也不是想显摆什么，”卢亦鸿道，“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还不够格在老夫我面前猖狂。”
　　“都让开吧，你们若长老辈不在，还是省点力气吧。我怕到时候剑阁和星楼新锐不复，又来追杀我个几十年，这还杀不了人，脸丢得更大了。”

　　“十二星楼第十阁副阁首楚雁，请赐教。”从十二星楼里走出了位高八尺，腰间系了块木牌的中年男子。
　　“楚雁？没听过。还副阁首？”卢亦鸿挠了挠耳朵，“让开吧，你还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