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男女》圆光蔚

91、求婚戒指

　　股价连续低开低走，一周内市值就蒸发了三四十亿，股民陷入恐慌，纷纷问大股东讨说法，质问之前承诺的回购计划什么时候推行。

　　宋桓飞当初就不赞成对付安冉，秋红叶非大费周章告她，浪费子弹不说，还惹来更大的麻烦。他现在挺淡定，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开心了吗？”

　　“你以为不收拾她就没有这摊子事？”

　　秋红叶后悔自己太轻率，忽视了安冉这个不确定因素。也难怪，这丫头生性冷漠，看到摔倒的老人都绝不会去扶，谁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倒戈，还刻意保留了两年前的证据。

　　这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搞这一出明显就是给人做前哨，既然如此就更要把她捏在手里当筹码。她叫来秘书，“给安冉那边再加把火。”

　　秘书领命出去，宋桓飞问道：“准备什么时候护盘？”

　　护盘需要钱，秋红叶不假思索，“找个信托机构贷款吧，把我手里的股份质押出去。”

　　直接质押自己的股份未免太过大方，宋桓飞一怔，“不考虑其他方式吗？比如定向增发、企业债券？”

　　“流程太长，审批太慢，来不及啦。”
　　“行吧。”

　　宋桓飞不再坚持，很快就以70%的质押率谈拢了合同，秋红叶把10%股份押给阳光信托，用以换取22亿贷款。

　　按照规定，若是股东想把手头股份质押给任何非股东，都需要经过50%以上的股东表决同意。这次质押是为了护盘拉股价，对所有股东都有利无害，所以得到了几乎全部股东的支持，也给予了散户极大的信心。

　　秋红叶一拿到钱就分批投入二级市场，同时召开记者招待会，再次公开承认采用爬虫软件拷贝竞品内容的行为，并诚恳地表示已经清理了全部虚假数据，目前正在全面改进公司运营机制，欢迎社会各界监督。

　　配套的舆论反击随之而来，各大互联网平台都被拖入脏水，总之一句话：数据作假是行业通病，没什么要紧。这事的严重程度被逐渐淡化，加上大量资金的涌入，股价慢慢被稳住。

　　这次风波充分展示了大股东的控盘实力，散户不约而同唱起了赞歌，可指尖生活的两名总监仍旧官司缠身，董事长秘书又添加了一名年轻专员做新人证，就是她和中间商对接，给产品持续制造假用户，而这位专员归属于营销部，直接向安冉负责，她作为直属领导却再也洗不干净。

　　**

　　不及等来谢宛答复，位薇就接到宋桓飞的邀约，声称有要事相商。

　　她半是怀疑半是好奇地赴约，宋桓飞也没客套，痛快地抛出条件，“罢手吧，我们取消对安冉的追责，车主业务也可以卖给你们。”

　　位薇一震，转瞬即懂，微驾网助指尖生活上市的使命已经完成，其业务模式又需要高投入重运营，搞资本运作的人不肯踏踏实实做实业，便在榨干价值后将它弃如敝履。

　　她不禁冷笑，“你们打赢了这一场，把安冉套得死死，怎么还屈尊和谈？”

　　这还学会阴阳怪气地说话了，于是宋桓飞也阴阳怪气，“秋红叶这最大股东经不起第二次股价震荡，套牢安冉就是为了当谈判筹码，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很满意，和她的猜测差不多，看来是真心想谈事，位薇挑最关键的问：“车主业务什么价？”

　　“微驾网是我们花了16.75亿买来的，你们按照10%年化的溢价再买回去，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位薇淡淡一笑，她早就做过评估，“不好意思，当初的微驾网值近十七亿，但你们的车主业务，最多值七亿。”

　　宋桓飞噎住，“八亿，不能再低！”

　　八亿，正好是陆惟一当初卖掉微驾网的价。位薇克制住忽然漾起的酸楚，“可以，但我只要这部分资产，请把隐藏债务提前剥干净。”

　　宋桓飞一边发电子合同，一边顺嘴嘲讽，“看你有没有本事避开雷区了。”

　　位薇懒得跟他废话，她仔细浏览每项条款，发现任何可疑漏洞都要指出来让他修改，就这么晾着满桌子菜讨价还价几个小时，才堪堪走了一半进度。

　　忽地包间木门咯噔一声开了，陈添的目光轻飘飘落到位薇脸上，“这就是你给我的信任？”

　　位薇愕然，“我……只是先来聊聊，准备回去跟你商量的。”

　　“没得商量，我不要资产，要股权！”陈添浑身都笼着低气压，再没二话扭头就走。

　　位薇默默收拾东西跟上去，一到停车场，前面的人猛然停步转身，她不可避免地撞去他怀里，尴尬地僵了半秒后，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陈添也随即转过去，“晚餐想吃什么？”

　　“随便吧。”

　　干巴巴地问答两句，又维持着大半米距离，一前一后走向自己的汽车。陈添领路，位薇便跟着他开，最终停泊在城市印象艺术生活区。

　　红砖碧瓦，绿树如茵，两人走进花舍餐咖，挑了个两侧靠窗的角落坐下，举目望去，原木家具古朴又典雅，手工雕刻的小摆件别致精巧，耳边古琴曲如行云流水，余音悠长。

　　这是一间休闲主题餐吧，主打精品粤港菜点。位薇喜欢吃甜品，陈添点主菜之前便先帮她要了风评最好的椰汁雪蛤官燕捞，等上菜期间她大致复述了和宋桓飞的会面，“我们可以拒绝和谈，但小安怎么办？”

　　“别说数据作假和她没关系，哪怕是她刷的都没所谓，又不是挪用或侵占，谈不上伤害雇主利益，这事再拖一阵就会不了了之。”

　　位薇也知道问题本身并不严重，可倘若对方非要揪着不放，安冉短期也很难甩掉这个麻烦，就跟苍蝇落在身上似的，没啥实质伤害，纯粹恶心你。

　　“放心，小安也不好惹，她有能力自保。”

　　见他如此淡定，位薇也不好多说，这时服务生小哥给隔壁桌的女生送了份绚丽可爱的水果杯，“赠送您的翡翠杯，今天全部消费半价，祝您用餐愉快。”

　　这就奇怪了，位薇在小哥路过时顺嘴问：“为什么我们没有翡翠杯和半价优惠？”

　　“今天双十一，那是给单身人士的特殊待遇啊。”
　　“那你应该在半价优惠之外，送我们两份翡翠杯才对呀。”

　　空口白牙撒大谎，小哥忍俊不禁，“咋能这么作弊？你这小姑娘为了讨甜品装单身狗，也不怕男朋友伤心？”

　　位薇一怔，下意识地觑了眼陈添，正好见他深深望过来，郁郁苍苍的目光烫得她心尖颤抖，她垂低脑袋以图躲开这火灼般的视线，闷声道：“不送算了。”

　　陈添淡淡接口，“给她点个翡翠杯吧。”
　　“好咧。”

　　服务生乐呵呵离开，原本就略显微妙的气氛却凝滞如死灰，两人在尴尬中沉默地吃饭，偶尔交流一下彼此的近期进展，语气硬邦邦的公事公办。

　　如坐针毡地吃完这顿漫长的晚餐，位薇迫不及待想要逃离，“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陈添叫服务生结完账，等到角落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个，那沉郁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手伸出来，给你双十一礼物。”

　　“啊？”位薇惊讶地张了张嘴，“我……不要！”
　　“只是把本属于你的还给你。”

　　原来是以前把什么东西落在他那里了。位薇犹疑片刻，隔着桌子伸出手去。

　　陈添微微笑了，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手腕，跟着缓缓把一枚戒指戴上她无名指。

　　粉色光芒甜美又璀璨，映得满座生辉，和那对清湛幽蓝的耳环如珠联璧合，位薇心神激荡，手忙脚乱地往下摘，“这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能收！”

　　“一件首饰而已，没别的意思。”陈添扣住她的手，话说得很平静，“本来就是给你定做的，不好转送其他人，退也退不了，放我那里太可惜。你先戴着玩儿吧，有了……更合适的，就把它换掉。”

　　不等位薇消化这个结果，他就岔开话题，“我的领针呢？”

　　他当初说过要拿钻戒换回去的，位薇低头，“我……丢了。”

　　陈添一愣，失声而笑，眼神却变得黯淡又清冷，位薇意识到有歧义，亡羊补牢地解释，“不是故意要丢，不小心弄得找不着了。要不……我赔你一个吧？”

　　“不用，值不了几个钱。”陈添若无其事地起身，“我先走了。”

　　位薇目送他出了餐咖，越走越远，最后连车带人消失在锦簇花丛中。她悄悄拉过包包，从侧袋里把那枚领针翻出来，小心翼翼地戴到自己右手上。

　　两只无名指对在一起，指根各一枚戒指，这个流光溢彩，那个简约凝练，她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落到桌上，怎么就这样了啊，收同一个男人两枚戒指，竟然都没能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