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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5 ...

  •   鬼狱的天空彻底黑暗了,李寂然摸着黑沿湖岸继续前行。幸好湖底有微光透出,和湖岸密林内遍布的一种发光菌类交相辉映。

      八、九点钟左右,李寂然绕湖一圈,回到了起点。

      远远地,他看到篝火旁,阿达蜷缩在草棚子里,用翅膀遮盖身体,沉沉睡着。

      小女孩蛋崽,则回到了她的龟壳内,她整个人侧趴着睡,屁股翘得高高的,半边脸贴地。

      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她露出一脸傻笑,嘴角还滴着口水。

      这两个家伙啊……,李寂然微笑摇头,也不知道争夺调料之战,究竟谁胜谁负?

      钻进自己的草棚子,李寂然从旧藤箱里面取出一条薄毯。随意往身上一裹,他放松身体,舒适地躺下。

      远处一群小恐龙也在互相依偎着休憩,它们低声叽叽咕咕,在这暗夜的湖岸边,配合湖水拍岸的涛声,诡异地显出一份静谧。

      再远一些,李寂然赫然看到一座肉山,它静静地站在湖边,伸着长脖子饮水。

      这长脖子、小脑袋,是典型的草食性恐龙标志,李寂然放心地闭上眼睛。

      ……

      凌晨五点,李寂然被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吵醒,探头出草棚子,他看见是蛋崽醒了,她变成乌龟,在湖边发了疯一样追逐那些小恐龙。

      迈着粗壮的小短腿,她驱赶着小恐龙,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到那边,腾起大片的灰尘。

      最终,她又放弃了追赶,一头拱进密林,树木纷纷的倒折声里,她渐行渐远,不见了踪影。

      “蛋崽要去哪?”李寂然问旁边草棚子里的阿达。

      “鬼知道,她就是一顽童。”阿达闷声闷气地回答。

      顽童的心思确实无法猜测,李寂然点头。

      被蛋崽吵醒的李寂然,再也睡不着。他收回薄毯,钻出草棚,去湖边洗脸刷牙。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李寂然拎着旧藤箱,继续昨天的探索。

      这次,他沿着一条兽迹小道,离开了湖岸,往鬼狱的更深处而去。

      ……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满眼都是树木和茂密的蕨类植物。

      李寂然有些昏头涨脑之际,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高高的石崖。

      石崖顶端有一帘瀑布流下,飞珠漱玉,水汽清凉。

      在石崖下方,瀑布冲击出一方幽潭。幽潭旁边,搭了一间小竹屋。

      小竹屋门前,两只肥硕的熊猫在翻滚嬉戏。

      李寂然不禁看直了眼。

      “这侏罗纪的时代,不应该有熊猫啊!”李寂然暗想。

      但转瞬李寂然就明白了自己的谬误,鬼狱里的小世界,只是从蛮荒时切出的一块,它一直延展至今,早不能用外面的纪年来划分它。

      想通了的李寂然绕过熊猫,走到小竹屋跟前,他伸手敲门。

      门应手而开,却是没锁。

      门后空荡荡的,竹编的地板上随意丢弃着几个蒲团。在竹屋一角,系着一根细藤,细藤上盘膝坐着一身材矮小的老翁。

      “老丈有礼了。”李寂然对这竹屋内的老翁拱手。

      老翁睁开眼睛,精光烁烁地打量李寂然。

      “你是人还是妖魔?”老翁开口问李寂然。

      “回禀老丈,我是人。”李寂然站在门口,放松身体。

      “道家子弟还是佛家子弟?”老翁继续盘问。

      “道家的。”李寂然答得飞快。

      “可曾学过剑?”

      “学过。”

      “甚好!”老翁一把捞过靠墙的一根短藤杖,纵身跃下细藤。

      “我们过几招。”老翁以手中短藤杖作剑,刺向李寂然的左边肩膀。

      李寂然后退一步,“我学的是飞剑之术。”他告诉老翁。

      “无妨,你尽管施展。”老翁口气极其自信,举藤杖又刺李寂然的右肩。

      这老翁步步紧逼,李寂然再退缩忍让就显得懦弱了。

      银光一闪,他怀里的飞剑嗡地一声清鸣,就贴着杖身反刺老翁手腕。

      老翁惊咦,振腕一抖,将飞剑拍飞。但飞剑斜斜划了一个圈,又击向他的后背。

      老翁足尖一点,从李寂然头顶跳出竹屋,落到屋外的空地上。

      他身后的飞剑,自是刺空了,反朝站在门口的李寂然袭来。

      李寂然伸出手掌,高速飞行的飞剑一顿,轻盈地停在了他的掌心。

      托着飞剑转身,李寂然看到老翁又蹦得高高的,居高临下地直刺自己面门。

      “去!”李寂然一伸手,掌心的飞剑再度化成一道银光,目标也是老翁面门。

      飞剑迅疾,后发先至,老翁怪叫一声,左手在竹屋屋檐边缘一搭,借力翻上屋顶。

      飞剑险险擦着他的脚底掠过。

      ……

      李寂然站在竹屋檐下,屋顶的老翁突然悄无声息。

      不过两只笨笨的熊猫仰头看着屋顶,视力极好的李寂然从它们的瞳孔中看到了老翁鬼鬼祟祟的倒影。

      他看见老翁已然丢弃了那把短藤杖,从屋顶某处摸出了一把精光闪闪的长剑。

      “这才是认真比武的样子嘛。”李寂然微笑,他手捏剑指,一转一勾……

      适才射入高空的飞剑顿时转了一个弯,呼啸着再奔站在屋顶上的老翁而去。

      老翁猝不及防,来不及避让,仓促挺剑格挡。

      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霎时密集地在屋顶响起。

      老翁在屋顶方寸间纵横腾挪,越斗越是心惊,他发觉自己无论躲在屋顶何处,李寂然的飞剑仿佛长了眼睛,都能够追踪而至。

      他完全没有料到,出卖了自己行踪的是那一对傻乎乎的熊猫。

      最终,老翁决心结束这只挨打不能还手的被动局面。他再一次用力磕开飞剑后,便头朝下脚朝上地破开屋顶,挥舞长剑攻击屋檐下的李寂然。

      李寂然抬头冲老翁一笑,手里早捏好了一张纸条。

      迎风一抖,这纸条也变成了一把锋利的纸剑。

      李寂然往上一挥,纸剑妙到毫巅地封住老翁的攻击,并阻止他落地。

      ……

      后有飞剑追击,前有李寂然的纸剑封堵,老翁一时陷入绝境。

      “小子奸诈!”老翁怪叫一声,屁股后面忽然生出一条长尾,灵活地勾住屋檐下的房梁。一悠一荡,他利索地横移三尺,避开了飞剑与纸剑的前后夹攻。

      手脚并用,老翁贴着屋顶又爬开数米,方才翻身落地。

      李寂然定睛一看,老翁的脸变得嘴尖牙利,皮肤灰黑,身后拖着一条光溜溜的长尾,俨然就是一只大老鼠精。

      “原来是子翁……”李寂然再次拱拱手。

      “还打吗?不如就此罢手?”李寂然建议。

      “打,当然要打!”老鼠精模样的老翁单脚独立,剑尖指着李寂然,“适才我变成人的模样,限制太多,打得不尽兴,现在你我再痛快一战!”

      这老鼠精看来是个武痴,李寂然无语。

      收了飞剑,李寂然索性专心就用纸剑对付他。

      “请!”李寂然放下旧藤箱,比了一个起手剑式。

      话音方落,独脚站立的老翁须臾就到了李寂然跟前。这速度,确实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李寂然往后一仰,老翁的长剑贴着他鼻尖掠过。

      前足翘起,李寂然反踢老翁的胸腹。

      老翁后翻筋斗,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开。

      然而未等李寂然站直,老翁鬼魅般又欺身而至,一剑直削李寂然的双目。

      李寂然微侧身,躲到一根檐柱后面,老翁长剑去势不停,顺势削断檐柱。

      屋顶的茅草与灰尘纷纷坠落,迷人眼目。

      灰烟内,两人又过了数招,李寂然抽空劈出了蓄势已久的一剑。

      这一剑划断了飘浮半空的无数草茎,锐利的剑意笼罩了数丈方圆,对面老翁直觉这一剑不可招架躲闪,只能后退。

      但他退到屋角,李寂然势不可挡的剑意追他到屋角;他倒退着绕屋一圈,剑意的森寒离他额头的距离依旧丝毫未变。

      等老翁疾退至屋外空地,追踪而至的剑意离他的距离似乎反而更近了些。

      冷冷的剑意侵入他印堂,令他脑瓜子隐隐生疼。

      危急时刻,老翁决绝地扔掉手中长剑,一手抓起一只熊猫,投掷向李寂然。

      他期望这能阻止李寂然片刻。

      可惜李寂然身体一晃,晃出了无数虚影,就从容地与两只肥胖的熊猫擦身而过。

      这时老翁身后已经是石崖,退无可退,手无寸铁的他只能侧头闭眼。

      ……

      李寂然的纸剑悬停在老翁头顶。

      “你输了。”他酷酷地说道。

      “我输了……”老翁承认。

      “你可以取我的性命。”老翁光棍地盘膝坐下,“虽然我不服。”

      “你为什么不服?”李寂然好奇。

      “我们说好了是比剑,可你刚才那一招,从上往下一劈,刀意凛然,根本就是刀法。”

      “是吗?”李寂然摸摸鼻子,老翁的话好像挺对。

      但瞧了瞧手中的武器,他对老翁解释道:“你看,我用的是纸剑,纸剑刺人无力,挥劈才顺手。”

      “所以我这还是剑招。”李寂然得意地辩驳老翁:“这叫纸剑之招!”

      老翁望着李寂然,一脸木然。

      “随便你怎么说了,反正你是胜利者。要杀要剐随意。”

      这鬼狱里,被打败了就等于失去性命?李寂然不解老翁的意思。

      他收回纸剑,问老翁:“我不杀你,只问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被关进这鬼狱的?”

      “我是一山鼠成精,昔年我的洞穴附近有一剑客隐居,他日日在屋外习练剑术,对我影响颇深。”老翁回忆。

      “他百年后,我侥幸获得一滴帝流浆,得以化形为人。”

      “我整理他的遗骸,获得他的剑法传承,自诩为他的弟子。”

      “我在山里学习他的剑法数百年,直至剑术大成,遵照他的遗嘱,我下山为他的剑法扬名立万。”

      “我挑战了许多当世剑法名家,并战胜了他们。因为真正的剑法讲究有我无敌,每一击都必须尽心尽力,所以我的剑下全无活口。”

      “这本是剑道的至理,剑者的命运,所以死在我剑下的人,他们每一个人也俱无怨恨。”

      “我亦是如此,今天你杀了我,我反倒欣然。你不杀我,我只会认为你剑法虽高,不,刀法虽高,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剑客。”

      “跑题了。”被鄙视不是真正剑客的李寂然尴尬地提醒老翁。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被抓进来?而不是你过往的光辉历史。”

      “年轻人就是急躁,且听我说完。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剑客无怨言,但他们的亲友却不懂这份剑客的骄傲。”

      老翁白了李寂然一眼,“他们一次在我醉后,窥见了我真身。于是立即报于城隍。”

      “而城隍见我杀了不少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抓了进来。”

      老翁一摊手,对李寂然叫屈。

      “你说,我是不是挺冤枉的?”

      “冤不冤枉我不好判断……”李寂然转身去屋檐下拎起自己的旧藤箱,掸干净上面的灰尘。

      他回头对老翁说道:“但现在外面的世界,对你这种情况有一说法。”

      “什么说法?”老翁追问。

      “外面的人说这是病,得治。严重的还必须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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