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焚珂

18、Chapter 18

　　队里第二天来了个小孩，姜泓介绍的时候说是二队的首发辅助，提上来磨合磨合。
　　小孩长得挺可爱的，爱笑，还有两颗小虎牙，全队都拿他当弟弟看，时不时就逗弄一番。当然小孩其实也不小了，在二队里磨练了快一年，过了年都要十八了。
　　洛非也就比别人大了几个月，被小孩一口一个非哥叫的浑身舒坦。方墨讥讽他说你是想让人叫你哥还是叫你faker啊，要不要脸了你。洛非也不恼，美滋滋地带着小孩打rank，拿个妖姬在人群中七进七出杀得一路超神，沐浴在小孩崇拜的眼神下简直要原地升天。
　　小孩ID也很有趣，叫boom，洛非顺嘴问了一句这名字什么意思，爆炸吗？小孩腼腆地笑笑说我原来国服的ID叫你妈炸了，教练说不行要改，我就想改成your mother boom，但是名字太长改不了，就成boom了。
　　“……”洛非，“我觉得教练的意思并不是叫你中译英，算了，开吧。”
　　小孩乖乖地应了一声，进了游戏。

　　小孩原名叫江泽，可能是名字里两个字都带水，天生划船不用桨，打游戏浪的可以，头铁得一批。有操作有意识但是劲头上来了脑子里就全是干，刚不过也要刚，一个锤石也敢越塔勾人挂点燃，还让AD给他抗塔。
　　这一把洛非没排到中单位，他对AD不熟，就拿了一个女警，结果差点被点死在塔下，人头还是辅助的。刚磕了最后一瓶药草丛里就蹦出一个八尺大汉，一个EQ就收了女警的狗命，锤石闪现还在，见此只能先溜。
　　洛非：“……小孩，你问题有点大啊。”
　　小孩已经从脑子发热的情况中脱离出来了，此时也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眨眼睛，一幅等着挨批的焉巴样，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洛非也知道这波失误有自己的原因，可惜他玩AD跟中单完全是两个层次，倒不是说他AD有多菜，只是在王者局中如果不注意翻车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再加上好歹还是前辈，于是他也没责怪小孩，买了装备就从泉水里冲了出去。
　　一局下来，小孩都打得战战兢兢，虽然没有了之前的那些亮眼操作，但好歹还是中规中矩没多大错处。洛非这边也没有演的，他神装后也不需要苟了，直接c了全场，对面在基地被推平之间点了GG，于是这一把就结束了。

　　洛非扭了扭脖子，想出去倒点水喝，转身就看到萧冉站在他身后。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小妈我渴……”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小孩兴奋的声音：“萧神！”
　　小孩很激动，知道自己现在坐的是萧冉的位置后更是语无伦次，着火一般蹦起来道：“您坐，您坐，我我我我我站着就可以了。”
　　萧冉瞬间就笑了：“……别紧张，我不吃人。”
　　这当然是个玩笑话，小孩也知道自己情绪太强烈了，于是背过身去大力深呼吸了几口。
　　洛非、萧冉：……
　　洛非顿时就知道刚刚自己得到的尊敬和萧冉并不是一个档次，于是醋唧唧地道：“小妈我知道你粉丝多，但是怎么一个个都狂热得跟打了鸡血一样？”连打职业的都癫狂得不行，对家的AD疯完就轮到了自家的二队辅助。
　　简直电竞杀手本手了。

　　萧冉随意地一耸肩，顺带偏了下头，一大把年纪了还装嫩：“我怎么知道。”
　　洛非切了一声，看着之前还围着自己团团转的小孩一下子就叛变了，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凄凄惨惨戚戚地四下望着，萧冉被江泽缠着不能脱身（萧神你能跟我一起玩么），方墨在跟何封甜蜜双排（卧槽你个狗还拿红？我都十级了！），只有原流一个人寂寞地单排着。
　　同病相怜，不，志趣相投的两人一拍即合，就是原流有一点点犹豫。
　　“这个版本上单改动很大，我练英雄哦。”
　　洛非豪气地拍着胸脯：“没事，爸爸C你。”
　　然后就连跪了一早上。

　　下午方墨看不过去，就大发慈悲地拉着洛非一起打单双排。
　　方墨：我要红，十八级也要。
　　洛非：对面野区全给你。
　　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达成一致后就愉快的开启了双排之路？
　　才怪。

　　“？？？？？？”方墨在频道里连敲六个问号，“你一个佐伊带个毛的惩戒？”
　　洛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义正言辞：“我只说对面野区是你的，又没说自家野区是你的。”
　　然后一开局就刷了方墨的f6。
　　方墨：？？？？？？？？？？？？？？
　　由于佐伊并不能快乐e，绵延不绝的快乐问号此起彼伏地跟了洛非一路。

　　【所有人】这是个什么东西（刀锋之影）：带惩戒的佐伊？厉害，我男刀都不敢这么玩

　　结果第一波兵洛非吃了两个就升二了，而对面的男刀要等下一波兵才能升二。于是在这个空隙，洛非把对面男刀狠压了一波，男刀当场就磕了瓶药。
　　被佐伊骚扰两波后发现还是得回城。
　　之后洛非出了红惩，虽然打人没有点燃那么痛，但是伤害也还OK，再加上他带的是黑暗收割，又时不时配合打野皇子入侵野区（“你陪我去入侵野区”“甘霖娘走走走”），将对面武器打成2/9/1，后来几乎绝迹于野区。

　　【所有人】这是个什么东西（刀锋之影）：有点意思，我下把也试试

　　但是这把打完之后，他再没打过男刀了。
　　晚上的时候洛非去翻他的战绩，整整两页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英雄。
　　“这是被打自闭了呀，”洛非叹了口气道，“不行不行，这样不好。”
　　何封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洛非大大方方把战绩给他看。
　　佐伊20/2/12，皇子8/2/20，而辅助莫甘娜0/7/9，卡莎5/3/3——简直拿命在c。而对面战绩最好的是他们的辅助派克7/9/7，男刀则是3/10/9。
　　“……”何封抹了把脸，“我也有点想玩惩戒佐伊了。”

　　萧冉此时刚好死了，他把耳机摘下来正巧听到这句话，闻言就笑了：“别了吧，对你来说佐伊和亚索没区别，都是拿来快乐的。”
　　旁边的小孩死死抿着唇，不出声。
　　萧冉打完和何封的双排拗不过小孩的热情，结果第一局就被小孩带崩了节奏。
　　江泽的屏幕也是黑白的，刚刚又是他一波操作失误结果带崩了全队，丢了龙不说还弄了个小团灭。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在心里疯狂吼，我没有这么菜，为什么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失误。可是他越这样想手下的动作就越僵硬，被抓了两次对自己的判断都开始起怀疑。再加上玩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位置，他就愈发心虚了起来。
　　草丛里有眼吗？打野刚刚出现在了哪一路？对面寒冰什么时候交的闪？现在龙坑都没有视野他们去打大龙还是小龙了？
　　一局还没打完他就已经汗湿重裳。
　　可游戏还在继续。
　　萧冉看了他一眼，问道：“会玩琴女吗？”
　　“诶，会，会的，”江泽战战兢兢地回答，“萧神要……”
　　萧冉言简意赅：“起来，换位置。”

　　江泽玩的是女枪，一个新手AD的常用选择，Q清兵打伤害，W用来追击和逃命，E可以减速和开团，R则是收割利器。萧冉以前并不喜欢玩这种无脑的AD，相较而言德莱文，滑板鞋和薇恩之类的操作性高的英雄更经常被他拿出来秀。
　　但是他在状态还没完全下滑的时候就转型了辅助，现在拿这些英雄也只能秀狗牌了，哦，还可以教队友做人。曾经那些英雄连技能图标都能清楚地记住，如今忘得只剩下冷却CD。虽然出皮肤也会买，但买来也只是放在仓库里积灰，根本没玩过几次。
　　到底有多久没玩过AD了？
　　萧冉深呼吸一口，摒弃掉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转而去跟小孩说话。

　　“作为辅助，你不用费神去补兵，才能做到去带动节奏。你刚刚的状态就是既想补到兵又想记住全图视野位置和英雄走向——这在比赛中是不可取的，你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你所做的事。一个AD的成长与他的辅助密不可分，你要喂给他经济，也要成为他的基石，你得闪现帮他挡伤害，也要默默游走插视野。”
　　AD永远光辉明亮着，拿最高的经济，收最多的人头——是因为有辅助在背后支撑着，用全部的精力去照顾这个AD，为他堆砌起高高的层数，在死后为他放一个救赎，罔顾生死，罔顾一切。
　　“我能将后背交给你吗？”萧冉点掉最后一个兵。他没有回头去看，视线始终死死锁定在对面的走位上。他的神情并不严肃，也没有多随和，就好像很多次比赛里官方给他的镜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仔细看总能发现他的眸子里有光。

　　江泽看着他的脸，喉咙有点哽咽，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拿手机看比赛直播的日子，那份心如擂鼓的紧张到现在依然让人头晕目眩。
　　那场比赛赢得很精彩，他看得目不转睛，手机被挡在高高的书堆边上，耳机线从衣服里伸进去又从袖子里钻出来，用手偷偷捂在耳朵里，装作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窗外有教导主任踩着高跟鞋咚咚走过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踩在心尖上。

　　屏幕里，mvp是胜利方的AD，全场最高输出，最多击杀都是他的。赛后采访也是他，那个时候还是少年人的AD总是笑得阳光灿烂，他脸上的光芒并非来源与胜利，而是骄傲，那是一幅对所有人都胸有成竹的表情。
　　可是那一场比赛，他没有笑。他很严肃地对着镜头说：
　　“每一次团战我都在心里告诉自己，阿爵把你养得这么肥不是让你去送的。可我还是会出现失误，他也依然不要命地帮我挡技能，最后死的永远只是我的辅助。”
　　“也许我是这一场比赛的mvp，但我心中永远的mvp却是我的辅助伯爵，是他成就了如今的我。没有辅助的AD只能是一个笑话。”
　　“我将我的后背交给他，他没有说任何话，却牢牢守住直到最后一刻。”
　　“谢谢你，阿爵，最后一战，我们都打的很漂亮。”
　　镜头给到坐在一旁的伯爵，他笑了笑，声音很平静却红着眼眶：“不用谢，只是以后要把你送给别人啦，真的挺舍不得的。”
　　“毕竟是亲手养大的AD，”伯爵揉了揉鼻子，还是忍不住落了泪，“要不是养不下去了，真的挺想养一辈子的。”
　　伯爵要退役了，那是他的最后一战。
　　胜的精彩，走的辉煌，这是那个时候萧冉能给出的最好的离别赠礼。

　　年少不懂愁滋味，可是隐忍的泪水远比直白的话语更加震撼人心。那一刻，明明是欢呼胜利的时光，江泽却也忍不住鼻头一酸，他抬头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想：我也好想给这个人打辅助啊。
　　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初轻狂的少年天才AD已经被岁月雕刻成如今的老油子辅助，可是江泽看他的时候还能望见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在屏幕里意气风发少年的影子，他补的每一个兵，杀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与那时默默仰望他的心情重合起来。
　　他的眼里有泪光，耳边是阵阵轰鸣，屏幕都有些模糊，可他没有伸手去摸，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慌——好像于迷雾中看见了撕裂寒空的太阳。他于是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小地图，去记下时间和眼的位置。抓住机会一个闪R大住了对面寒冰和□□。他能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大住了，寒冰没闪，打野在上，中路报miss了但是有眼应该去打蓝了。”
　　萧冉笑了笑：“好。”
　　几秒后
　　Double k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