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愿嫁我为妻》一树清霜

21、长昭出嫁

　　“皇兄。”长昭伸出手扯了扯李君临的衣摆，又叫了一声。

　　李君临瞬时僵立在那里，不知该抬步离开还是转身面对长昭。身体的动作却比思绪来得更快，步子抬起还未放下，身体稍微前倾就听到身后“嘭”地响了一声。

　　长昭因连日绝食昏死过去，导致现在全身绵软无力，拉住李君临衣摆的手上丝毫没有力气，他一动，她的手腕便结结实实地砸在锦榻上。

　　终不忍，李君临转身，长昭却丝毫没有发觉，只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没有痛觉却在顷刻间通红肿胀起来。

　　原来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这个样子了，全身绵软没有力气，连痛楚都感觉不到了吗？可是却为什么心如刀割？

　　这是皇兄从小到大第一次求他一件事，这样坚决地反对她，不能让她如愿以偿。这一次，长昭不想让步，但是她可能就要失去皇兄了，想着这般的结局，眼泪就扑簌簌掉落下来。

　　看到长昭哭了，李君临晃了晃神，才发觉长昭也是一个会哭的小姑娘，这些年他教的那些让她坚毅决绝的东西，一时掩盖了她的脆弱，但她本质上还是个要人保护的小姑娘。

　　而他自己虽然是大未的帝王，却在长昭面前需得先是她的兄长，他对她的那些宠爱从来都不是为了让她难过，难道现在只因为她想嫁的人他不赞同，那些对她的好就变了吗？

　　李君临低低叹了一声，抬手抚了抚长昭的发顶，示意小盒子拿来膏药给她抹在伤处。

　　而后，菱儿也呈上来熬得稀糯的桂圆八宝粥，李君临伸手端过来，亲自一口一口喂给长昭。

　　这一段两人静默无言，长昭很乖，大口大口喝着粥，没有一点忤逆李君临的意思，连平常不爱吃的薏仁都张口吞进嘴里了。

　　李君临脸上表情依旧严肃，但内心却已经柔软了，想起小时候长昭还不大会吃饭那会儿也是这样要他亲手喂她。

　　喝完粥，长昭摸索着拿出齐威那日给她的虎符，举在李君临面前对他说道：“皇兄，长昭求你，让我嫁给齐小虎吧？你要让他出征就出征，但可不可以在出征之前让我嫁给他？”

　　李君临脸色未变，搁下玉瓷碗，用白布巾擦了擦手，沉着声道：“长昭，你若是还认朕这个皇兄，就听话别嫁，乖乖吃饭，养好身体，朕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若是不认，那你走吧！往后有事别来求朕。来求，朕也不认你的。”

　　预料之中的答案，长昭扁了扁嘴，说道：“非是我不认皇兄，是皇兄自己太不讲道理，我的如意郎君需得自己喜欢，皇兄替我找的我不如意，我也不要的。”

　　怕李君临不答应，长昭又絮絮叨叨：“我可以以后不当长公主，也不要什么公主的名号，更不要像湖阳长公主姑姑一样出宫开府建牙，权势万千，面首无数。齐威娶我不算尚驸马，他那日进宫来求娶我，给过虎符的算是聘礼，我已经答应他了。皇兄就当我是个寻常女子嫁给齐小将军当个夫人足矣，我只希望和他在一起。”

　　“呵。”李君临冷笑一声，伸手拽过长昭手上虎符，恨铁不成钢而咬牙切齿道：“长昭你好样的，记住朕今日对你过说的话，最好永远不要后悔。”

　　说罢李君临转身拂袖而去。

　　长昭怔了怔，一滴泪滑落下来，她知道李君临这是答应她了。终究这一次没有拗过她的执拗，长昭在心底默念一声：皇兄，这么些年，你可能要白疼长昭一场了。

　　＊

　　三日后，皇帝降旨，大赦天下。特将长昭公主嫁予平西将军独子齐威为妻，不循大未以往惯例，由公主出宫开府建牙，加封长公主，公主配偶为驸马，领都尉闲值。

　　大未国盛，身为公主是很好的福分。驸马若想娶公主，需得剪除自身羽翼，安心追随公主身侧，与公主同享富贵荣华。不得有二心，此后更无封候拜将的可能，这条路是捷径也是死路。

　　这一次长昭公主的出嫁别开生面，不加封长公主，嫁予齐小将军为妻。

　　大未民风开放，对圣上不按前朝旧制，改动些许无伤大雅的制事，接受度都很高。

　　公主成亲，虽是万千民众翘首期待看到的盛况景象，更何况是天下最受宠的长昭公主。

　　原本有人担心大未又要出一个湖阳长公主那般骄阳跋扈，有权有势的长公主了。但如今长昭下嫁将军府为妻，倒有人开始为她感到不值而略带怜惜起来，连那些迂腐固执的言官记事时下笔也柔软了许多。

　　大未二百四十五年，长昭公主嫁平西将军府独子威为妻，不循往例。——《大未·后宫起居注》

　　皇帝诏书已下，长昭出嫁的事宜准备得很快，后宫总管理事局的宫人内侍们办事妥当，很快就到了迎娶这天。

　　长昭穿着大红的喜服，美得不像人间绝色。百姓们掷果盈车，主婚的人是李君延，敏恭太后也从小佛堂出来，亲自看着长昭出嫁，为她梳头绾发。

　　唯独李君临是黑着脸送长昭的仪仗到了宫门口便原路返回，未曾到将军府观礼。长昭心中虽有遗憾，从小教养她长大的李君临不能亲手将她托付给另外一个人，但这也是大未惯例，天子不主婚，公主出嫁之礼多由亲王代之。

　　成亲本就事务繁杂，长昭也无心想得太多，只当这一切令人烦忧的事终将过去。

　　礼成后长昭被送入宽大静谧的喜房，里面贴满了寓意吉祥的窗花红字，锦榻上一床鸳鸯红被。长昭被
　　宫人嬷嬷掺着往上一坐，盖头遮脸看不见底下是什么东西，只听到咯吱一声响，长昭吓得弹起来。

　　就听到嬷嬷们喜得拍掌：“哟！坐着了，坐着了。”

　　拿出一样东西放在长昭手里，问她：“公主知道这是什么呀？”

　　本就折腾了一天粒米未尽，还是李君延趁机递给过她一个糯米团子垫了垫，这好不容易给吃的了，长昭恨不得一口吞下。

　　本就小小一粒，吃完了长昭茫然地摇了摇头，嬷嬷们再接再厉又递给长昭几样，但长昭吃不出来不多给，只不住劝说长昭莫要害羞，将尝出来的东西告知，寓意吉祥。

　　长昭低低笑了一声，终于抿嘴道：“枣子，花生仁，桂圆核儿。”

　　“说对了，说对了。我们公主极聪明的。”嬷嬷们抚掌大笑，“可不就是早生贵子嘛！”

　　这些琐碎却寓意吉祥的事项过后，嬷嬷们就走了，留下长昭一个人在空旷的喜房内，连她的贴身侍女菱儿都被人拉出去了喝喜酒。

　　长昭勾着嘴角弯弯，坐着那里数着时间等齐威回来。

　　忽地轻轻掩起的房门吱呀一声悄然被人推开了，长昭急促抬头，盖头盖住了脸却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菱儿？”辨别出脚步声很轻，长昭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那人却快步走过来一把捂住长昭，以指抵在唇上，悄声道：“嘘~”

　　感受到这双手熟悉的触感和吸气声，长昭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知道这是齐夫人许悠悠来了。

　　长昭没有反抗挣扎，许悠悠松了口气，故意卖着关子道：“公主，猜猜我是谁？”

　　长昭抿嘴一乐，伸手抱住许悠悠，侧身歪在她怀里，在她耳边轻柔而乖顺地道：“娘，以后叫我长昭吧。”

　　“猜出来了！”许悠悠一震惊，喜得直接单手将长昭抱了起来。凑到盖头底下去瞅长昭的脸，看完还心满意足地伸手摸了两把：“嘴可真甜，长得这么漂亮，我家小虎有福了。”

　　许悠悠说完未意识到什么，倒把长昭在盖头底下羞红了脸。许悠悠闹完长昭就走了，她也不敢久留，只是趁现在齐威被人缠住了敬酒，好奇心使然先来瞧一眼长昭罢了。

　　许悠悠走后，喜房内又重新归于了平静，只有大红喜烛燃着的咝咝声。长昭双手紧拽着袖口等在那里，一忽儿觉得时间漫长，一忽儿又觉得太快，等下不知该如何面对齐威。

　　但该来的总会来，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昭知道这是齐威回来了。

　　齐威行到喜房外边，忽地又停了下来，深呼吸了两口气，用手抚在胸口让自己稍稍平定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走到长昭面前，用喜秤挑开她头上喜帕，二人四目相对时，就这么脉脉地不说话。

　　举起合卺酒的时候，长昭还是怔怔地，齐威也不知所措，他们此后是否还要历经磨难？如今能算得上修成正果吗？答案是未知，但他心底知道不论以后还有任何阻碍，他都不会退缩。这辈子，注定就是长昭了，一如当初赏花宴时她盈盈浅笑立在他眼前，那样温暖，像一缕阳光洒在他久经阴霾的心间。

　　长昭敛了眸色，带着认真问他：“齐小虎，你爱长昭吗？”

　　齐威点了点头，目光湛湛地：“齐小虎爱长昭。”

　　“永远爱吗？”

　　“永远爱。”

　　“到死都爱吗？”

　　“到死——都爱。”

　　“好。”长昭笑得眼儿圆圆，与齐威一起举杯，将杯中酒饮尽，这才算礼成了。

　　“圣旨到——”忽地屋外传来公公嘶哑着嗓子的唱喏声，尖锐刺耳。

　　齐威全身一震，想起长昭刚刚的话，有种预感这道圣旨是冲着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