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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骆银瓶醒来时,正躺在一间极华丽大房子的卧榻上,衣衫完整,腰腹间随意盖着一块丝质薄毯。满屋子铺满着檀木地板,眼前是一张巨大的屏风,每一扇的图案和工艺都不一样,雀羽底金银勾线,花鸟虫鱼栩栩如生;云母底纂了象牙,大家书法气象万千;琉璃底珐琅镶嵌,玲珑风景趣味盎然;窗外热烈的阳光透进来,正好照在其中一扇上,竖影斑驳,似金黄又觉昏黄。类似奢华的摆设,骆银瓶已经许多年未见了。
      她先考虑的自己,低头检查身子,发现双臂沉沉如铁,一动就疼。倒了血霉了!夏天屋子里不太透气,愤闷的心绪愈发加重。她想,王母娘娘被孙猴子捣烂了蟠桃园时的心情,估计同此刻差不多吧。
      罪魁祸首呢?!
      骆银瓶环视四周,明月郎君同在房里。哼哼,我们的角儿穿着单扇,身后有两个人伺候着,一左一右扇着风,而他自己,则捧着银盏一勺一勺精致地吃着……也不知道什么鬼东西?
      瞧着晶莹剔透,里面还有冰块。大热天的,哪怕是瞧着,也觉得清凉。
      屋里还待着见风消,坐明月郎君后头,乐呵呵也正捧银盏吃着,可见姐弟情多不堪一击。

      见风消听得动静,回头一望,瞧见阿姐醒了,便笑嘻嘻走过来,道:“这个可美味了,唤作冷蟾儿羹,是用蛤蜊熬的羹汤,放凉了,加了冰坨坨,最是消暑。”说着就给骆银瓶舀了一勺。
      她自然是“有骨气”地拒绝,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刹那,骆银瓶捕捉到明月郎君嘴角微微上翘……他在嘲笑她?
      骆银瓶愈发没好气,仰头问见风消:“这是哪里?我昏过去多久了?”
      见风消答道:“不久不久,不到半个时辰。我们还在明月剧院里。”见风消笑着补充,“多亏明月郎君救了你,还招待我俩在此歇息。”
      骆银瓶瞪弟弟一眼,他救了她?有没有颠倒搞错?
      这时候,她又听见那个安宁且好听的声音说:“在下韩月朗,叨扰骆娘子,还勿见怪。”
      原来明月郎君的真名唤作韩月朗。
      但管你叫什么,你可害惨了我!骆银瓶一个猛回头,盯住韩月朗,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道:“我、的、手、臂、怎、么、回、事?”
      倏然,她又察觉到另外一件事也不对劲——明月郎君怎晓得她姓骆?骆银瓶遂一眼瞪向见风消,见弟弟眼神闪烁——了然,昏睡的时候,亲弟弟已经把她的名姓“卖”出去了。
      愈发窝火,扭回头重新瞪向韩月朗。
      韩月郎见过许多小娘子甚至老妪盯住他,是要把他“吃了”的目光。但今日眼前的吃法,与往日不同,叫他害怕。
      韩月朗不禁抖了一下,鸡皮疙瘩蔓延全身。他示意身后两人别扇风了,冷。虽是如此,但他回答的姿态和语气仍是优雅的:“娘子的手臂已经没事了,但仍有些肿,赵大夫说只要近日不再使蛮力,半个月就能好全。”

      骆银瓶的双臂疼得不能动,但十个手指还是灵活的,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住点点,这是姐弟之间熟络的暗语——索赔呀,你个怂包!
      见风消遵命,支支吾吾开口:“韩、韩公子……”
      韩月朗一笑,直接道:“娘子也算是救了我,若是有需要的,尽管开口。但凡不无理,,韩某都会尽力满足。”
      骆银瓶心想:什么叫也算救了你?明明就是救了你好不,伤了的胳膊是铁证!
      她眼珠子一转,道:“先把两张票给我退了!”戏都演砸了,凭什么还出票钱。
      韩月朗道:“可以。今儿这场,票我都让退了。”
      骆银瓶一听,心想那你这不算单独赔我,便又道:“需赔我一千文误工费。”一千文刚好是在京师一年的房租。
      韩月朗允道:“可以”
      骆银瓶张了嘴,又闭,瞟了见风消一眼,一咬牙喊道:“我俩要加入明月剧院!”

      “不可!”韩月朗立即回绝,甚至起了身,拂拂袖子,“明月入院何其严格,岂是儿戏!”
      他这一起身,似乎把身后两人吓到了,其中一位稍微年长些的男子,一边举着扇儿给韩月朗重新扇风,一边上前半步,同骆银瓶解释道:“娘子有所不知,咱家郎君非是恶意,剧院招人向来严格,皆是精通演艺,异能傍身,经三番考核。应征者数以万计,但最终选上的每年不超过两人。”
      “我和阿姊都精通演艺,异能傍身!”见风消高声喊道,“我俩在洛阳都演过戏。我还会打鼓,唱也唱得好。阿姊会琵琶,会箜篌,还会杂耍,还会跳……”见风消忽然止了声,侧过脸去,心虚地挠着腮。

      韩月朗却追问:“还会跳什么?”
      “会跳大神!”骆银瓶抢着回答。
      韩月朗注视着骆银瓶,缓缓问道:“看不出去,娘子还是巫师。”
      骆银瓶连忙摆手,道:“不是巫师,不是不是,就略懂一点。”
      韩月朗眼皮一垂,眸往下看。

      这时候,方才出声的年长男子突地伸手,将韩月朗拉住,道:“郎君,借一步说话。”附耳几句,年长男又拉着韩月朗出屋去,临走道:“两位且坐,吃喝随便吩咐,切莫拘谨。郎君与我,去去就回。”

      屋里只剩下骆家姐弟俩和另外一位年轻的男子。
      男仆就一直笑冲着姐弟俩笑,一言不发。骆银瓶和见风消都被他笑得有些冷,见风消便问:“还有冷蟾儿羹么?”
      “贵客稍后,这就去取。”男子发话了,保持着一脸笑意转身,出门。

      门刚被轻轻带上,见风消就忍不住告诉骆银瓶:“明月郎君其实挺不错了,你不知道,他可是请了京师最贵的赵神医来治你,光出诊费就要了二两金。”
      “那又怎样!”骆银瓶嘴上强硬,心里却生出几丝内疚,心想着:若真不厚道,我把一千文还给明月郎君……但加入明月剧院,是一定要全力争取的!
      那是梦想。
      是维持着一颗年轻活力心的梦想。

      骆银瓶这两个月在京师,跑遍了所有的剧院,看完了所有正上映的戏。天下剧院汇京师,果然名不虚传,洛阳的剧院同京师剧院相比,那就是三岁孩童比妙龄少女。而京师的其它剧院同明月剧院少女,则是少女比芳华绝代。
      看过了《龟慈情》,就再也看不上别家的戏了!
      好死懒活,她打算在地上挪都要挪进明月剧团。

      韩月朗过了许久才回来,孤身一人,不见年长者。他摆了摆手,端回冷蟾儿羹的年轻男子便听话地出去。
      韩月朗又对见风消道:“你也出去。”
      这语气平静一句话竟觉带了不允抗拒的魔力,见风消不能自己地乖乖溜走。

      屋内只余韩月朗和骆银瓶。
      一男,一女。
      一美少年,一其貌不扬的胖妞。
      骆银瓶僵硬地想抬手臂护胸,发现手抬不起来——便用眼神警戒。
      韩月朗向前,倾身,动作幅度太大导致他鬓侧一缕青丝挣脱束带垂落下来。
      骆银瓶警觉地后退。
      韩月朗瞥着骆银瓶。“呵——”他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坐下来。
      韩月郎道:“我认得你。”

      骆银瓶瞬间迷惑了,认识什么?他怎么可能认得她?骆银瓶一脸茫然同韩月朗对视,试图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然而他眸内平静无波。
      韩月郎不急不慢,悠悠地说:“前几日,大清早我起来,都在窗内瞧着,你在剧院门口抱着床被子讨钱。几次想喊老张把你赶走,转念又一想,算了,可怜你无家可依。”
      骆银瓶听得脑子里嗡嗡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韩月朗又道:“有几次经过门口,想给你扔点铜板,又想,你面前连个盆儿都没有,我不施舍不够专业的人。”
      骆银瓶脱口而出:“谁说我不够专业!”话一说完心里琢磨,不对劲啊,这不等于自己是乞儿了么?
      韩月朗还道:“后来见你许是没讨着钱,在门口又笑又跳,许是疯了。”
      骆银瓶上前一步,只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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