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上部）》荔枝甜酒

38、池子娇的生日

　　年底的时候，池子娇的生日到了。刘明浩送了池子娇一大束红玫瑰，开的轰轰烈烈，昏天暗地。奇玉从来没有见过颜色这么漂亮的玫瑰花，像是滴了鸽子血在上面。
　　当天晚上，刘明浩包下了一个酒店，专门给池子娇庆生，池子娇拉上了奇玉和她一起去。
　　那是个建在湖边的饭庄，环境清幽，古色古香。院子里还养着孔雀和各色飞禽，奇玉在院子里喂了一会儿鸟,又在池子边看了一会儿鱼，比起市区的高档酒店更加有意思了。
　　池子娇那天穿着奶油黄色的小衫，胸前秀了一朵小小的五色花，干净素雅，和她的气质相得益彰。奇玉想起她第一次见池子娇，她好像也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小衫。那时候她清冷秀气，现在的她，脸上全是小女人含羞带怯的笑容。
　　那天饭桌上除了池子娇和奇玉，其它都是刘明浩的朋友。他们高谈阔论，互相吹捧。酒过三巡，池子娇脸上有了微微的红晕，一张脸更加风流婉转，妩媚动人。
　　不远处的池子里，渐渐有了点点星光，奇玉一开始没有看真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渐渐地，星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她才意识到，湖边在放花灯。她和池子娇起身到小阳台上隔着栏杆看花灯。
　　彼时院子里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黑黝黝地湖面上，一盏盏精巧别致的荷花灯，从高处顺流而下，越来越多，一直到整个湖面一片微光闪动。
　　奇玉看着莹莹火光，心里倒有一丝感动。今晚的安排，刘明浩是花了心思的。此刻两人在湖边并肩而战，有美人如斯，刘明浩也是一脸满足和得意。
　　奇玉羡慕地看着池子娇，觉得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美的事情，就是今晚了。夜色，湖面，水波，清风，一切的一切，都刚刚好。
　　次日，奇玉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跟许旋讨论了一番，饭庄如何之大，菜品如何流水一般用之不尽，还有重头戏满池子的荷花灯，奇玉说的口干舌燥之际，忽然问许旋：“我是不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许旋摇摇头，说：“确实费心了，没亲眼见见那盛况，真是遗憾啊！”
　　那语气让奇玉听不出是羡慕还是讽刺，她继续说道：“小娇真是碰见真爱了，她看那个男人的眼神都跟看她表哥不同。”
　　“表哥？什么表哥？”
　　“噢。”奇玉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开玩笑的。”
　　许旋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说：“女人啊，切勿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上了贼船。”
　　奇玉嘿嘿一笑，说：“人家好歹也是青年才俊啊！”
　　“你说他是干什么的？”
　　“医疗器械。”
　　“干医疗器械的都是些大忽悠。”
　　奇玉笑起来，说：“他是挺能忽悠的，要不然怎么把大美女忽悠到手的。”
　　许旋悠悠地叹了一口，说：“爱情啊，现在想想觉得，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奇玉惊讶，许璇结婚才不过半年，为何发出这样的感慨？
　　许旋撇撇嘴，没有再谈。
　　池子娇生日过后，就彻底搬出去和刘明浩过二人世界去了，还顺便带走了虾饺和雪球。热热闹闹的宿舍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奇玉每天回到宿舍，只她一个人对着一盏灯，也觉得颇为寂寞。
　　那日偶然碰见英心，见她搬了一个大箱子，奇玉笑问：“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我买了一箱书，”
　　“这一箱子全是书啊？”奇玉惊呼。
　　“买的审计方面的书，我还报了夜校培训班，最近正在恶补这方面的知识。”奇玉知道，英心从财务部门调到了审计部门。
　　“英心，我真的很佩服你。我晚上回家，就只想躺看会电视剧。”
　　“你那个部门专业性不强，不像我们，财务报表、各种审计制度，专业性太强了。我刚从银行那边转过来，审计方面的东西还不太懂。这几天我就要去上夜校的课程了，你去吗？”
　　“啊，我啊？我不知道学点什么？”
　　“我去的时候捎着你，你看看有没有想学的。我们现在年轻，多学点东西总是没有错的。”
　　“嗯。”奇玉点头。
　　“对了，我打算这个春节假期，正好李杰回来，挑个日子，把婚结了。”
　　“你……这就决定了？”奇玉很诧异，结婚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嗯，我本来就计划在这一两年内结婚的。”英心说的云淡风轻。
　　“你跟李杰说了没有？”
　　“他知道我的打算。”
　　“你家里人呢？也赞成吗？”
　　“我家里人没意见，我的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这个周末你陪我去看看婚纱、婚鞋什么的，我想年前先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
　　奇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曾经对结婚是抱有很多的想象，白色的蕾丝婚纱，长长的头纱，透明的水晶玻璃杯和泛着泡沫的香槟酒，城堡搬漂亮的房子，后花园，海边，沙滩，盛开的玫瑰花，醉醺醺的夜晚和欢歌笑语，这一切都让奇玉心向往之。
　　想象很梦幻，可现实是，奇玉和英心在冰冷的、没有开空调的婚纱店里，试穿着租金200元一天的婚纱。
　　婚纱店很简陋，婚纱、礼服、鞋子到处都是，白色的婚纱一件挤一件的堆在架子上，像是寒风中等待出售的枯萎的花。英心没有选西式的婚纱，而是选了一套大红色的中式礼服。红色的缎面上，精致繁复地绣了一对龙凤呈祥，远看火红的一片，美的触目惊心。
　　玻璃架子上，陈列着一双双高跟鞋，英心选了红色镶满珍珠的款式。店家还给搭配了一个超级大颗的钻石项链，当然是假的。英心带着项链，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
　　奇玉站在一边，寒酸的婚纱店，廉价的婚纱，假的钻石，这一切都跟她的想象相去甚远。她觉得，英心的这个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走出婚纱店，外面就是灰蒙蒙地天色。奇玉的心情很低落，婚纱是假的，钻石是假的，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那天你来给我当伴娘吧。”英心说。
　　“噢。”奇玉回过神来，说：“没问题啊。”
　　两人顶着寒风穿过斑马线，奇玉忽然问：‘英心，你是不是结婚结的太草率了，你们结婚之后住在哪里？万一李杰以后不回来工作了呢，这些问题你都考虑过了吗？’
　　英心说：‘只要结了婚，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这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吗？”奇玉说：“我知道好多人为了结婚而结婚，我希望你不要是这样。”
　　英心忽然停了下来，她说：‘小玉，你见过几个人是为爱情结婚的？’
　　这下轮到奇玉无语了起来，她呆站在斑马线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走了。”英心拉起奇玉的胳膊，两人穿过马路，走在掉光了叶子的一排灰突突的树下。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们恋爱的是一些人，结婚生子的又是另外一些人，我算是很幸运的了，结婚生子的人和恋爱的人是同一个人。”英心笑着说，她好似完全接受了这种安排，并且习以为常。
　　英心的婚礼，简单的不像话，想象中任何的浪漫的画面都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匆匆忙忙、纷纷扰扰和让人难以忘怀的寒风。
　　李杰在婚礼的前一天才从杭州回来，西装还是那套去银行面试的西装，两人只请了几个朋友，在酒店定了几桌酒席，如此而已。
　　没有浪漫的告白，没有山盟海誓，英心的婚礼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不为爱情而结婚，那是为什么？奇玉带着乱哄哄地脑袋回到家，妈妈正在家里织毛衣。
　　奇玉记得小时候，她常常帮着妈妈团毛线，论斤买的红色的绿色的线团，然后团成一个一个的比拳头大的小圆球。奇玉小时候穿的毛衣戴的手套帽子都是妈妈织的，奇玉还记得那些毛茸茸毛衣和手套上，都有着一模一样的麻花图案。
　　奇玉疲倦地往沙发上一趟，妈妈问奇玉：“你说这个毛衣，我织个什么花样好？”
　　“都行。”奇玉根本不懂毛衣的花样。
　　“英心的婚礼怎么样？”
　　“嗯，很普通。”
　　“普普通通就挺好的。”
　　奇玉摇了摇头，说：“普普通通什么好？还不如没有。”
　　“普普通通有什么不好，本来就是些普普通通的女孩。”妈妈反驳。
　　“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才应该有个不普通的婚礼，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啊。”奇玉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说。
　　“再说了，英心不普通，她挺优秀的！不过她的男朋友，我不大喜欢。”
　　“人家男朋友，用不着你喜欢。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奇玉不说话了，每次说道这个问题她总是气短一截，好像没有男朋友是她的错一样。
　　假期在家，奇玉想了很久，就是为什么要结婚？因为爱情？因为想结婚了？因为别人都结婚了？因为这是自然规律，还是因为不结婚会被人看成是异类，到底是为什么？
　　那么有没有一个不结婚的理由，因为缘分没有到来，可缘分又是什么？奇玉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至于它是不是会来，就更不得而知了。
　　奇玉最想结婚的时候，是她刚和高凯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幻想一毕业就结婚，哪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很多事情已经到来了，奇玉才发现自己总是毫无准备。比如分手，比如失业。在现实生活的泥塘中，她总是在被动接受一些东西，被动的做出一些改变。没有哪一次，是她主动做出的。或许英心是对的，起码她在主动的做一些选择，或一些改变。至于是对是错，或许只有时间才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