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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怎的,这团扇,你不喜欢?”
      永王妃淡淡开口,凤眼一眨不眨,凝视在唐莞逐渐苍白的面上。

      “小女不敢。”唐莞咬了咬牙,打算伸手去接。
      座上所有人屏息凝神,四周安静的令人害怕。

      却是赵思骋忽然起身,扬声道:“母亲,如今天气转凉,团扇赠予莞姑娘也是不便,若母亲真心赏识莞姑娘,何不送些其他体己物事,时时刻刻都能用的,也好让莞姑娘时时能感怀母亲的恩赏。”

      此话说的滴水不漏,既圆了场面,又给了双方台阶。
      永王妃微微一笑:“不过是一把破扇子,不要也罢。”她将目光移到唐莞的云鬓之上,“既是我的十一主动替你求恩赏,那我便送你一根玉簪子,这下你总不会嫌弃了。”

      言毕,永王妃果真抬起纤纤素手,从自己发间拔下一根玉兰雕花簪来。
      唐莞骑虎难下,直接跪在了永王妃面前:“多谢王妃娘娘厚爱,小女几乎是要被折煞了。”

      而永王妃竟然不以为意,面色淡淡的,亲自将这通体透亮色泽上乘的白玉簪插/入唐莞乌黑发间。
      “究竟是青春正盛的女儿家,瞧瞧咱们莞姑娘这油光水滑的一头青丝,可不是美极了?”永王妃忽然笑着叹了口气,抚上自己鬓角,“我终归是老了。”

      唐莞不胜胆寒,身子愈发伏低。赵思骋已经离席,朝这边大步走来,一面笑着道:“莞姑娘,你且快起来,母亲是真心夸赞,你不必害怕。”

      可唐莞如何敢?
      遥想前世,她刚嫁到王府,某个早晨因为侍奉永王妃喝汤,没听出她话里的明褒暗贬,永王妃便故意不接汤碗,让她被迫端了那滚烫的汤碗足足半柱香的时辰。

      所幸是手指指腹,比手背的皮厚些,可饶是如此,也还是烫得红肿了大半日。
      后来还是赵思骋正午时分从衙内回来,听说了这事,赶去瞧她,为着她这手心疼难忍,冲到永王妃的院子里大闹一场,后来永王妃才免了她日日过去侍奉早膳的规矩。

      ——这个永王妃,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自己的儿子和她吵架。

      此时赵思骋让她起来,唐莞又不傻,自然不会依着他。
      免得落在永王妃眼中,还多了个恃宠而骄的罪名来。

      见她长跪不起,赵思骋面上已明显露出心疼焦急之色。
      赵思骊手中正握着那柄湘妃竹纨扇,便暗暗戳了一下永王妃的小臂,嘴里笑道:“母亲,你看你把人家吓得,快叫她起来,别误了这大好的中秋宴了。”

      永王妃状似回神,笑着扶额道:“好罢,莞姑娘快起来,回去席位上头吃酒去。”
      唐莞这才谢恩,大气不敢出地低着头起身,未敢直视他们母子三人,缓缓行回座位上头。

      因永王妃对她赞许非常,席间的姑娘郎君看向她的眼神,都与先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赵思骋也便跟着退回宴席之上,因替她解了围,心中快意,身侧已有唐瑜千恩万谢地为他斟满一杯酒,赵思骋并未客气,执起酒杯,遥遥朝唐莞敬过去,方才仰头饮下。

      圆月高悬,月色如洗。
      桂香馥郁,觥筹交错。
      席间的气氛又渐渐热烈起来,再没有先前人人如履薄冰的紧张。

      稍晚些时候,永王妃推说自己精神不济,退了席面。
      众人便也都说着时辰不早,各人便也陆续出得畅园,回府去了。

      赵思骋被她二姐姐拉着离席之时,远远地朝唐莞做了个口型:“明日见。”
      唐莞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而后唐瑜也起身,是要打算回去了。

      上了回府的马车,唐瑜擦了一把汗:“妹妹啊妹妹,来之前你如何交代哥哥的?竟全然忘了?曲水流觞如此锋芒毕露,若不是有十一郎护着你,只怕那永王妃不知道要对你如何。”

      唐莞也拿帕子擦拭了一下额角,依稀还有汗意:“我也是没有法子,席间那么多姑娘唱词,你也都瞧见永王妃的脸色了。我若不显山露水一些,只怕她连越州所有的官家姑娘都瞧不起了。”

      “哎,毕竟永王妃是正正经经的京师名门,咱们越州,她瞧不起也是正常。”
      “越州哪里差了?”唐莞瞪他一眼,“我管不着你,反正我是不想被人瞧不起。”

      灯火通明的永王府,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落。
      朱门富贵,灯花如昼,门簪雀替,清溪隐隐。

      如今这越州,整块都是老永王的封地,而这座辉煌阔气的王府,除却地界不如官家的大,其余的一应都是皇亲国戚最高的规制。

      进了两座黄铜狮子驻守的朱色大门,越过乌漆高台门槛,王府的恢弘气势已是扑面而来。

      进得前厅,再过一道燕翅影壁,正是庭院中央。
      其间设了偌大花园,假山嶙峋,巨石重叠,主厅飞檐翘角,琉璃鸱吻,滴水脊兽。
      外间抄手游廊悬垂美人图八角宫灯,照的方圆五里几如白昼。

      粉墙嵌着名家书画,一路过去,进得二道垂花门,又是两条长且宽的抄手游廊。
      路过穿堂耳房,便是一道稍小且厚的撇子影壁,再顺着幽兰小径转过五间堂厅与永王书房,之后便是永王妃的正房大院。

      进得院子双耳拱门,可见四五株亭亭如盖的枣树、桂树、石榴树,取的是多子多福之意。
      另有两座侧门别院,东边有处挂了墨青色绉纱的小凉亭,亭边一处池塘,塘边青草茵茵,塘上秋尽残荷。

      再往前走,大院正首上房八间,中间两座用作小佛堂,皆是富丽堂皇,碧瓦朱甍,雕梁绣柱。
      上房两侧设有穿山游廊,廊檐下兰香馥郁,宫灯璀璨。

      永王妃由女使扶着,进了自己的卧房,洗漱卸妆之后,又道:“叫郡主来见我。”

      赵思骊原本都打算睡下了,听闻母亲传唤,知道是为着宴上的唐家姑娘。
      因自己走过一次错路,她也盼着自己的十一弟能慧眼识对人,便又吩咐女使替她重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披上一件褙子便往正房大院去了。

      到时,她正见平时威风凛凛的母亲,一脸忧愁茫然地坐在妆台之前,神色恍惚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赵思骊由着门口的女使引她入室,她带着笑轻步走上去,从背后揽住了这个神情落寞的女人:“母亲,你叫我来,可是来给你梳头的?”

      寝房内的女使丫鬟们早已静悄悄退下,替她们关好了门窗。
      永王妃被她一唤,回过神来,微笑着扶上了她的手背,轻声道:“好啊,二姑娘来给母亲梳头,你小时候最喜欢给母亲梳头了。”

      赵思骊见过无数次母亲洗尽铅华的模样,譬如此时。母亲便不是平日咄咄逼人的永王妃,而只是一个年过半百的,闺名唤作顾瑾蓉的寻常娘亲罢了。
      她鼻尖一酸,拾起妆奁盒边的一把乌黑桃木梳,又给她散开了余下发髻。

      如瀑长发垂下,却已不是华发青丝,里头掺杂着数不清的银发,昭示着一个女子的青春光景早已消耗殆尽。
      “可是有很多白头发了?”顾瑾蓉信手抚上去,唇边含笑道,“从前只有一两根的时候,你还能瞒着我拔掉,如今这一大把,看你还如何拔。”

      赵思骊也笑:“我才不管什么白头发,母亲永远是天底下最美的母亲。”
      她立在顾瑾蓉背后,拿桃木梳蘸了一些清水,与她一下下地梳顺长发。

      正是静谧的夜里,偶然烛火一个噼啵,也始终打扰不了这房内的宁和。
      顾瑾蓉就这般坐着,享受着久违难得的安详,却忽然是女儿在身后轻声开了口。
      “母亲。你觉得那唐家姑娘如何呢?……我看得出来,十一是真的喜欢着她。”

      顾瑾蓉不语,只顺手将妆台边空置的一只青釉象耳香炉拿了来。
      她食指拇指并拢,揭开香炉的气孔盖子,那里头放着的是茄子秸烧成的灰,灰中浅埋了一块透烧过的香炭饼,炭饼上放了一片银叶隔火,叶上又置了香料饼丸。

      原来是香炉自己熄了。
      赵思骊会意,双手代她拿起,唤了门外的女使来替她燃香。
      待香炉重燃,那香灰的热透过银叶,蒸着叶片上的香丸,一缕烟气也无,而熏香已经由内之外舒缓地散发出来,满室悠然。

      只听得顾瑾蓉低低道:“瞧这香,清清淡淡的多好。若是做人也能做到这份儿上,岂不是大家都欢喜?”
      “母亲,话也不能这般说,”赵思骊将她扶到床边,与她一起坐在床侧,“做人往往有许多身不由己。岂能时刻都清淡如香?”

      “那你觉得,今夜那唐家的姑娘,算的上是身不由己么?”
      赵思骊听见母亲反问自己,毫不迟疑便道:“或许她在母亲眼里算不上最好,但在十一的心里,那周大相公府上的嫡女定是比不过她。”

      顾瑾蓉没再说话。赵思骊又道:“唐家门楣也不算低了。母亲若真是为着十一好,便将婚姻大事放手交予他自己。往后永王府的前途,总是靠着十一自己,不是靠着十一娶来的媳妇娘家。您为他聘来周大相公的嫡女,可若那嫡女自视清高,不向着咱们,又有何用?”

      见顾瑾蓉还是不语,赵思骊默然半晌,又道:“若母亲依旧坚持,那也好,不妨寻个由头将那周二姑娘请来越州玩上一段日子,看她与咱们的十一,到底有没有缘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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