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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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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念大惊,朝四下环顾,只见不远处的抱琴女子脚下一滩碎裂的陶片,寒光冷冽的铁箭斜斜插在她脚边半寸的地方。
船上酒香四溢。
方才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叶淮风看见乞丐不知用了什么功夫丢出酒坛,堪堪砸歪了这追命一箭。他凌乱头发的撩开,露出肩膀的纹身。曲念低声问:“中原男子身上也纹身吗?”
“他是丐帮弟子。”叶淮风道。
“这就是追命箭吗,难道你说的唐寂来了?”她又问。
“不是唐寂,如果是唐寂,那抱琴的姑娘早就死了。”叶淮风又往怀里按了按她的脑袋。
“这姑娘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人要杀她?谁要杀她?”
“你是好奇宝宝吗?嘘,知道的太多会被灭口的。”叶淮风在她脖子下面比划了一个“喀嚓”。
两岸山石竦峙,林木葳蕤之中,叶淮风却看到不时如叶片反射阳光般的光亮。那些恐怕是隐藏在林中的箭尖吧,他心下暗忖,船已行至峡谷最狭窄之处,最宜伏兵。
一时之间,飞箭如蝗!船上顿时哀嚎不断。
抱琴女子和乞丐均不躲藏,使出功夫,击落飞箭。
“他们为何竟不躲?”曲念问。
“他们若躲了,这船上不懂功夫的一家老小就要被活活射死了。”叶淮风回答。
“那我们为什么躲着?”曲念忽然握紧了手中虫笛,就要站起。
“因为我必须将你平安送到雁门关。”叶淮风似是未看出她眼中的愠色,不温不火道。
抱琴女子和乞丐两人功夫皆不俗,阳光渐渐从蔽日的山林中漏出,眼前开阔起来,箭雨零落,俱被挡下。
船上人只有些皮外伤,大难不死,一时母唤儿声,相拥而泣,不绝于耳。
抱琴女子朝乞丐拱手道谢,“在下长歌门弟子夏寒烟,多谢大侠相救!”
“我丐帮最看重这个‘义’字,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乞丐面上已不见醉态,爽快道。
曲念听得面皮发红,只恨叶淮风阻拦她出手相助,却不料抱琴女子也朝他们走过来,对猫腰蹲在船舱的二人也拱手一揖:竟说道:“多谢道长相助!”
“哎?他什么也没干……”曲念目光扫过去,见叶淮风正收起手中剑诀,平地散开一股清荡之气,方知他刚才用了紫霞功布下气场。
叶淮风好整以暇地拍拍衣服站起来,抱着拂尘笑得仙风道骨,“哪里哪里,姑娘客气了。”
谈话间,稚儿啼哭更甚,他母亲着了慌,“宝儿发烧了,怎么哭得满脸通红!”
“都怪我,让无辜之人遭此劫难……”夏寒烟说着叹气走过去。
“孩子当是受惊才至于此,想无大碍吧。”叶淮风总是这么个漫不经心的态度,曲念也摸不准,是不是因为纯阳的雪太冷,所以他们那里的人都这么超脱冷静。
夏寒烟已蹲下身,牵起小童的手,将掌心对上,注入一股内力,安抚他混乱的内息。
然而就在这一瞬,小童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叶淮风说不出那里不对,却觉心口猛然堵上一片阴霾。他不禁出声道:“小心……”
然而话出口时已经晚了,夏寒烟忽然呕出一口鲜血,倒退了数步,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那原本白皙的手掌已经乌黑一片。
小童翻了个白眼,桀桀的怪笑。他身后的“父母”已经抽出匕首刺杀过来。乞丐二话不说,抽出竹棒,与几人厮斗。曲念扶住夏寒烟,叶淮风旋身去追小童,却见他笑着笑着七窍流血而亡。
“竟是一干死士……”叶淮风迅速封住夏寒烟身上几处大穴,阻止毒进一步蔓延。
乞丐本欲活捉这帮杀手,问出解药,但他们见敌不过,竟纷纷咬毒自尽。紧接着“扑通”一声入水声,艄公不知何时已跳入水中逃走了。
原来整条船,处处杀机。
“不妙了,她中毒了。”乞丐俯身观察夏寒烟,见她一条胳膊已经整个乌黑,面色灰紫,口鼻俱流出黑血来。
“小念念,你能解这个毒吗?”叶淮风问。
曲念难过地低下头,“……我虽是苗人,却不会毒。我唯一能解的,只有那个蛊……”
叶淮风也不多问她缘故,对乞丐道:“这里已离万花谷不远了,若送他去万花,或许还有救。”
“万花谷妙手回春,我们这就去万花谷,”那乞丐想了想又道,“道长原本要去哪里,若是不便,可在瞿塘峡送你们上岸。”
这乞丐人虽豪爽,却粗中有细。叶淮风道:“无妨,正好我在万花有一位朋友,去见见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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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顺,轻舟逐浪。
万花谷谷口隐秘,外人难以寻到。叶淮风有旧友在此,带着几人找到了入谷之处。曲念看到入谷处居然有悬吊的阁梯时瞪圆了眼。几人乘阁梯逐渐下降,进入谷中,见春色盎然,山野间百花齐放,宛如世外桃源。
宁静的天空下,只听得见远远的水声和啁啾的鸟语。
夏寒烟伏在驴背上无声无息,叶淮风与守谷弟子略作寒暄,便请他们带路去找他那位朋友。
几人加快了步子,走过小桥和潺潺流水,在紫藤萝花深处,看到了一间小屋子。屋外的青石板上正在晒药,边上有架轮椅,上面坐着个玄衣广袖,青丝拂肩的清隽男子。
“秋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叶淮风揣着手凑上前,笑眯眯问。
男子淡淡一笑,“多谢记挂,你也没怎么变嘛。”
曲念见他眉间虽舒展开,一双眼睛却总带着些忧愁。虽是忧愁,目光拂过,却又让人觉得温暖。
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阳光和紫藤萝花都那么平静祥和。
可曲念说不上来为什么,鼻尖却有些发酸。就像挖出了童年时偷偷埋起来的装满信笺和玻璃珠的铁盒子,或是翻开了一本儿时看过的有趣的书,那种眷恋和失落之情让她心生惆怅。
曲念在苗疆时就听说过,万花既有截脉点穴的花间游一派,也有太素九针的离经易道一派,前者以内功手法迎敌,后者以医术悬壶济世。她见晏秋墨指尖挟风,落针稳准,又取了气味清香的药丸给夏寒烟服下,她面上的乌黑便散去了许多。她小声问叶淮风:“这位先生是不是修的离经易道?”
叶淮风搔了骚头,“他医术是高明,这些年更是日益精进,不过他过去可是个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武林高手。自从双腿废了后……”
“我已用针逼出了她体内大部分毒,剩下的用药丸压制。等她醒了,让她用内力慢慢逼出,应当没有大碍。”晏秋墨收起针,抬头对叶淮风道。
“厉害厉害,万花谷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叶淮风朝他竖起拇指。
晏秋墨无奈地看着他,“这种话说一遍就行了,说多了显得假客套。”
“毕竟没钱付诊金啊……只好多说几遍。”叶淮风理所当然道。
“说的好像我收过你的诊金似的。”晏秋墨绷不住脸,须臾浅浅笑起来。他笑得时候,右脸颊绽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便扫去了眼中许多愁绪。
“老神棍,你这花谷的朋友不但人好,性子好,名字也好听。”把夏寒烟安顿好后,曲念扒着门框对叶淮风小声说。
“他人是好,性情也素来不错,不过名字只是寻常吧?”
“名字里有个墨字,显得知书达理……”
“咳,你随便找个万花谷的弟子问问,名字里十有八九带个墨字,我倒觉得他名字在万花谷里最俗气不过……”叶淮风拎着坛酒,在月色中回头,“我反而觉得你这名字不错,曲念,念念不忘之意。”
曲念却脸色一变,低声道:“并非你想的那样,胡乱猜些什么!”
叶淮风见她当真恼了,连忙拎着酒坛钻进了月下松柏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