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重逢的邂逅》落羽狂詩曲

4、黑暗的波动

　　清晨，年轻的大祭司奥萝拉将瑞文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然后收到书桌下面的抽屉里。
　　“您真的准备去看信中的那个女孩和她的黑豹吗？”发问的是奥萝拉身旁的女秘书米兰达。
　　“嗯，我相信瑞文的判断。所以，我必须亲自见见那个女孩和她的宠物。”年轻的大祭司起身站起来，一双秀气的脚踝从洁白的祭司长袍露出来。稚气还未从她的脸上消失，她却早已从与世长辞的纳法尔手上接过了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重担。
　　女秘书米兰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昨天已经和驯兽师公会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了。”她像是永远都可以猜到大祭司的决定，永远可以提前为她打点好一切。
　　“谢谢你，米兰达。”奥萝拉浅浅的笑了。她知道，这位秘书虽然不苟言笑，看上去冷如冰霜，却是最了解她的得力助手。
　　“我已经通知了奈弗勒斯，他今天会陪您过去。”米兰达跟着奥萝拉的步伐，朝着书房外走去，“但是以他平日里的行动规律来看，我认为，他今天十有八九是要迟到。”
　　奥萝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位黎明祷言里唯一的圣骑士从来没有一点圣骑士该有的模样。他说话毒舌，行事嚣张，擅长冒犯和挑衅。若不是看在他出色战斗力的分上，恐怕奥萝拉找不到任何一点理由说服黎明祷言的其他人，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奈弗勒斯虽然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讨人喜欢，但他仍然我行我素，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能让他完全服从的，只有奥萝拉一个人了。
　　“恕我直言，若您继续将他留在公会，只会让他给其他的同僚带来更坏的影响。”米兰达虽然是在陈述着事实，但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满，“前天我看到他带着阿克曼和莫德去了酒馆，三个人喝得烂醉如泥。您知道的，阿克曼和莫德以前从来不喝酒。身为圣职者，要时刻保持清醒，要懂得节制，谦卑。可是奈弗勒斯他……”
　　没等米兰达说完，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了她，“奈弗勒斯怎么了，秘书大人？”
　　奥萝拉和米兰达停下了脚步，才发现走廊的长椅上躺着一个男人。他悠闲的靠在柱子上，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手里拿着一个酒瓶，里面的液体只剩下了一半。深色的短发被晨风吹乱，他毫不在意，只是扬起酒瓶，贪婪的灌了一口。
　　“大清早的就喝酒，成何体统？”米兰达看到奈弗勒斯这副模样就来气。
　　奈弗勒斯放下酒瓶，站了起来。他无视了米兰达的怒火，走到奥萝拉的面前，“今天要去参观驯兽师公会的测试赛？”
　　奥萝拉点头，她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奈弗勒斯打断。
　　“不过在那之前，你恐怕需要先看看这个。”他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奥萝拉，“今天早上刚到的”。
　　年轻的大祭司接过信封，心中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寄件人是响水镇的酒馆老板格雷·戴维。”奥萝拉撕开信封时说道。
　　米兰达翻开手里的记事本，短暂的查询后说道，“格雷·戴维，是我们在响水镇的赞助人之一。”
　　一旁的奈弗勒斯没有好奇的凑过去看信件的内容，反而又坐回了他刚才的位置，抱起酒瓶喝了起来。
　　奥萝拉迅速的读完了信，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克拉提丝，还活着……”
　　“克拉提丝·乌瑞恩？”米兰达从自己的脑海中检索出这个名字，“十二年前纳法尔大人派遣到黑玉海对面去的使者？她已经失联多年，我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还活着。只是，让我担心的是，”奥萝拉的目光聚集在那行字上，“‘有些黑暗势力可能正在极北之地聚集’……”
　　这个不祥的消息让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极北之地？”奈弗勒斯首先打破了沉默，显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米兰达接过信纸，“克拉提丝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复命？她的这个使者又是怎么回事？此人原本只需要带着那个物品，直接登门拜访就好，没有必要提前告知。还是说，他有什么不能脱身的理由？另外，这封信，是格雷代写的。是因为这个人不会书写通用语吗？”
　　奥萝拉看着最后那个别扭的笔迹——Shinya，“而且，这好像不是通用语里面常用的人名。来不及等他现身了，必须尽快找到这个人。”
　　“需要我去联系格雷吗？”米兰达问。
　　奥萝拉将信纸翻过来，发现背面还有好几段文字。
　　“看来是不用了。”
　　米兰达凑过头来，小声将信里的内容念了出来。
　　“尊敬的奥萝拉大人，我是响水镇酒馆的老板，格雷·戴维。今天深夜，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来到店里，拜托我写下了前面的这封信。他自称是克拉提丝小姐的使者，我不清楚黎明祷言的内部事务，所以无法证明他所说是否属实。我能做的只是向您传达讯息。这个家伙是从黑玉海的另一边来的，他是狼人。”
　　“狼人……”奥萝拉呢喃道，“她既然会找到狼人过来传讯，说明她人应该还在棘飏。希望她在那里一切安好，我记得血狼一族是好战又嗜血的强大种族。”
　　听到这里，奈弗勒斯的嘴角微微翘起，“哦？狼人？有意思。我倒是很希望快点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战斗种族到底有多强。”
　　米兰达没有接话，继续读起了信件。
　　“这个狼人的通用语说的非常流利，虽然夹杂有奇怪的口音，但完全不影响沟通。难以相信，在大灾难的七百年后，仍然有狼人会说通用语。他很有可能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对人类的事情如此了解。他知道纳法尔大人是黎明祷言的大祭司，但是并不清楚纳法尔大人被暗杀的事情。
　　虽然他自称没有敌意，但是奥萝拉大人还是小心为好。狼人通常不会离开他们的国家，现在他出现在这里，不是个好兆头。他看上去大概有二十岁，年轻俊秀，身材高大，黑色短发，小麦色皮肤，特征是有一双人类当中极其罕见的深紫色的眼眸。
　　您忠诚的，
　　格雷·戴维
　　1264年5月30日”
　　“深紫色的眼眸？”奈弗勒斯把玩着手里的空瓶，“这样的瞳色，我还真没见过。”
　　奥萝拉将信纸交给秘书米兰达，然后大步朝前走去，“走吧，奈弗勒斯。搞不好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圣骑士扔下酒瓶，起身跟在大祭司身边，又好奇的问个不停，“狼人和人类有什么不同？会变身？会像野兽一样用四肢在地上跑吗？”
　　年轻的大祭司面色严肃，“我想，你会知道的。”
　　***
　　“不对，不是她……也不是她……”
　　奥萝拉坐在评委席的最边缘上，看着今天早上的这场测试。一组又一组的驯兽师候补生和其战斗宠物从她面前经过，但是她仍未见到她要找的人——一个头戴黎明祷言徽记发箍的女孩和一只黑豹。
　　“奥萝拉大人竟然能够亲临这场测试赛，真是让我倍感荣幸。”坐在她身旁的是驯兽师公会的副会长之一的索耶，他是个长相清瘦，又谄媚势利的男人。
　　原本以奥萝拉的立场，是没有资格坐在评委席上，但是米兰达找到了索耶，他并不介意卖个人情给这位黎明祷言的大祭司。
　　整个北赛尔无人不想和黎明祷言搞好关系。这个古老的中立组织在人类世界一直享有极高的声誉，它的成员都是圣光的使徒，光之女神赫卡里恩在人间的执行者。黎明祷言的牧师治愈伤痛，救死扶伤，是北赛尔城内每个组织都需要的重要角色。
　　就算是这样，这个副会长也不至于见了奥萝拉本人之后，就像个扯不下来的狗皮膏药，死死粘着她吧？
　　“副会长您过奖了。”奥萝拉对索耶毫无好感，却也保持基本的尊重。
　　“叫我索耶就好。”索耶凑到奥萝拉的耳边，低声道。
　　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索耶口中的烟草味，组成一股诡异的臭味，让奥萝拉一阵恶心。正当她思考着如何礼貌的跟索耶拉开距离的时候，一双皮靴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将索耶的手臂踢开，横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
　　两人回头，才发现奈弗勒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搬了个椅子，坐在了两人身后，然后将两只脚放了上来。
　　这样粗鲁的姿势让索耶火了，他扭过头，对这个世界上最不像圣骑士的圣骑士咒骂道，“奈弗勒斯，该死的，把你的脚放下去！”
　　奈弗勒斯才不理会。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将叠起的双腿上下交换了一下，“不要嘛，人家腿长，放地上不合适的。”
　　听到这里，奥萝拉还有站在一旁的米兰达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奈弗勒斯的名字在北赛尔算是臭名远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被黎明祷言的大祭司公开雇佣为贴身保镖，正式加入黎明祷言之后，不羁的个性更是变本加厉。
　　讨厌他的人不在少数，但是鲜有人敢真的与他敌对。毕竟真的跟他动起手来，少有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跟他过不去，就是和黎明祷言过不去。
　　可是在北赛尔谁敢和黎明祷言过不去？
　　索耶只好忍气吞声，任由那双嚣张的靴子搁在扶手上。
　　奈弗勒斯见索耶放弃了反驳，好像觉得有些失望。他仰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补充道，“副会长大人不必对我们如此热情，毕竟我们不是来当评委的，也不是来友好参观的。”
　　这个时候，赛场上响起了一个声音。
　　“下一组！”
　　只见一个女孩带着一只黑豹走进了赛场。银色发箍上的“绽放之羽”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瑞文信中说的，就是这个女孩。”米兰达站在奥萝拉身后，弯下腰在奥萝拉的耳边小声说。
　　然而，奥萝拉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女孩身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黑豹。一股细微的黑暗力量从黑豹身上远远的传来，这让奥萝拉几乎打了个激灵。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北赛尔感受到这样的力量。这种力量和人类当中的死灵法师还有咒术巫师使用的黑暗魔法不同，它仿佛是来自黑暗深渊的最底层，存粹而疯狂。
　　这股力量，只能让奥萝拉联想到那个站在黑暗生物顶层的存在——恶魔。
　　即使它只散发出一丝一毫，也不妨碍奥萝拉察觉到它的波动。
　　奥萝拉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甚至进入了施咒的状态。
　　“奥萝拉大人？”索耶奇怪的看着奥萝拉的举动，搞不懂她要做什么。这也难怪，只有高阶圣职者可以侦查到潜伏的恶魔，一般人无法做到。
　　终于，奈弗勒斯收起了他修长的双腿，走到索耶的身边，低头道，“我说过，我们不是来当评委的，也不是来友好参观的。”
　　说完，他直起身子，将手伸向背后的十字剑。
　　“我们是来砸场子的。”
　　圣骑士拔剑出鞘，微微翘起的嘴角勾勒出一个邪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