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复兴（科举）》玉子双泽

3、第 3 章

　　卢济川的手甫一触到卢济秀，眼前就如同放电影一样，浮现了好多画面。

　　他看到卢济秀坐在三姐卢济芳的灵堂上哀哀痛哭，不光是这个，还有与卢济秀定亲的人家来退亲，然后，就是她悬梁自尽的情节。

　　卢济川知道，这必是神识给他的预警，看来，三姐五姐有难了。

　　卢济川心思涌动，三姐五姐性命攸关，必须要即刻有所作为。虽然初初来此，别说他现在就是卢济川，这都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人；就是陌生人，知道两个如花的女子就要逝去，如何不心痛，不焦急。

　　焦急之下的卢济川恨不能立即咬破舌头将那一阳真人请过来。不过，于此也就只能想想了，那老道如此谨慎，口口声声说不违天道，肯定不会出手的。何况，自己日后总不能有危难就咬破舌头吧。

　　卢济川皱眉思索起来。看来，真的要赶紧立起来才是。

　　见卢济川坐那儿发愣，母亲王氏嗔道：“川儿，在想什么呢？赶紧将汤接了。”

　　卢济川恍然回神，赶紧接过汤碗，大口的喝了。

　　急急喝完，卢济川就忙忙的要起来，王氏忧心不已，赶紧劝说休息，卢济川摇头不肯，只说要去接祖父他们的遗骨回来。

　　见孙子如此懂事，崔老夫人心情甚慰，对卢济川道：“你祖父他们的遗骨，已经有人去接了，你不必着急。”

　　卢家如此境况，竟然有人会去接祖父他们的遗骨？毕竟看看现在，堂中可是没有一个姻亲故旧。卢济川惊讶的看向了崔老夫人。

　　接收到孙子的疑惑目光，崔老夫人解惑道：“这次送你回来的乃是御史中丞金铭金大人，他将你送回来后，就说了要帮我们接回遗骨。今天他遣人送信来，说是遗骨已经接到，等会儿就要送回来了。”

　　说到这里，崔老夫人哽咽难言。看到崔老夫人这痛苦难抑的样子，卢济川也是一阵恻然，此次卢家惨事，恐怕对卢家女眷都是灭顶之灾，崔老夫人的打击更是尤为深重。一夕之间，尽失丈夫儿孙。

　　卢济川有心想说什么，但此等惨事，话语如何能抚慰？卢济川叹了口气，故去之人不再想了，还是赶紧想想活着的人怎样活下去才行。

　　卢济川撂过此点，直接叙事道：“祖母，虽说我不用去大理寺接，但还是要起来的，祖父他们遗骨回来，我怎能不亲去大门口迎接？”

　　闻听卢济川此言，崔老夫人点点头道：“你所言甚是。不为别的，金大人如此相帮，你也理当出去迎接，方显诚意。”

　　卢济川他们来到门口等候没多久，远远的就来了一队驮着棺木的车马，许是看到了门口等候的人，打头一人先自策马来到近前下马。

　　看到来人，卢济川大礼相迎过后，崔老夫人也是颤颤巍巍的感激不尽。

　　金铭赶紧拱手道：“师母言重了。如无卢公，哪有金某。当年学生受卢公大恩，无以为报，此等事体乃是学生理所应当之事，师母不必放在心上。”

　　金铭将卢家男儿遗骨送进府后，亲自带着人布置好灵堂。

　　灵堂刚刚安置妥当，灵堂外传了嚎哭之声。

　　卢济川循声望去，此乃他的亲姐姐，排行第四的卢济华回来祭灵了。

　　看着卢家女眷在哭成一团，金铭也是恻然不已。

　　金铭开口劝卢济华道：“老大家的，逝人已去，不必哀悔太多，以免亡者不安。”说完，金铭示意一同前来的长子金谟将人扶起。

　　因着卢家之故，对卢济华这个大儿媳金铭一向是另眼相看的，何况卢济华现在也有身孕在身，实在不宜太过伤悲哭泣，不然恐怕他们金家金孙有失不说，也怕逝者不得安宁。

　　安抚过卢济华后，金铭就在灵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对崔老夫人郑重承诺道：“贵府千金在学生这儿，师母尽可放心。日后学生必定待之如初，待如亲女，必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听得金铭此言，卢家众人感念不已，家族败落，保不住出嫁女儿的人家大有人在。就是这些天来，都已经听说了不少娘家败落的官眷，不是突然亡故，就是去到家庙了。

　　此等非常时期，金铭为着卢家之事鞍前马后，足以看出他是十分有良心有担当的。既然他能在灵前承诺，四姐想来是无虞的。

　　卢济川放心不少，不过，也更忧心三姐、五姐的处境了，看来，如果自己不赶紧大力作为，估计那就是她们的结局了。

　　金大人灵前敬香后，卢济川赶紧在一旁叩头答谢。金铭看着满堂的卢家棺木，长叹一声，坐在一旁守灵。

　　卢济川的祖父、伯父、父亲、长房大哥以及他的亲哥哥都躺在这些棺木里。

　　看着堂中这五副棺木，想着自己看到的姐姐们的惨景，跪在地上守灵的卢济川心思涌动。

　　不说他卢济川日后甘不甘心平庸，按目前的状况来说，单是他想要护住亲人的目标，如果他没有一个安身立命的进阶之所，估计都难以实现。

　　快速的将梦中所见的情景回想了一遍。历史在后周之后拐了个弯，不再是华国历史上的宋朝，而是卢济川现在所处的这个大齐朝。

　　不过，虽然朝代名称不同，但跟前世的宋朝却也相似。这也是一个重文轻武的时代，文臣地位卓然，科举制度已然确立。

　　卢济川自幼年起就被家中长辈督促读书进取，如无意外，他当是要科举出仕的。现在看来，最有可能让他卢济川立于人前的也只能是科举出仕了。

　　梦中所见，祖父乃是毋庸置疑的纯臣，跟各位皇子都保持这距离。因着此点，祖父对跟康王走的十分近的金铭是多有意见不合之处，尔后两家关系多有疏远。想不到卢家此次大难，竟然是这金铭鼎力相助。

　　卢济川刚刚醒来，还没来得及问这次康王跟醇王争斗的最终获胜者是谁。不过，这次金铭能如此不怕任何非议为难以及日后可能的麻烦而大力相助，足可以看出，他是跟对了主子。看来是康王成功上位了。

　　也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卢家此次大难当不会是康王有意了，不然，就是金铭再有情有义，为着他满堂儿孙所计，他也不敢如此的。

　　且正因为他如此相助，也足以看出金铭对卢家是真的有情有义，此人当可以信任。

　　现在他在这儿守灵，机会难得，毕竟日后谁会没事经常过来的？有事还是要赶紧说的好。早点问清，也好早点做好日后打算。

　　想到此，卢济川站起身来，走到灵前依次给父祖们告罪：请原谅我不孝无礼，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日后必定补回今日所欠。

　　卢济川来到金大人面前，磕了一个头道：“金世叔，请恕小侄无礼。小侄有事像您请教。”

　　别说卢济川磕头磕的顺溜，这事就是在现代，父祖灵堂之上，卢济川也是见人都要磕头的。

　　看着煊赫的卢家就只剩卢济川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金铭感慨不已。逝者固然让人伤悲，但活着的人也很重要，他还想着准备守一会儿，就去跟崔老夫人说事儿呢，没想到这少年竟然主动找自己了。

　　且看他要说什么？金大人扶起卢济川，和蔼的道：“济川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吧。你想问什么？”

　　卢济川直接问了出来：“金世叔，想必现在康王已经御极了，世叔再进一步是指日可待之事。不敢说窥探圣心，小侄今日斗胆问问世叔，此次我卢家大难，当不仅仅是偶然，想必不是圣心所向吧？”

　　听了卢济川这话，金铭心头一震，这少年的问话，句句都在点子上，且胆子也够大。

　　金铭心下宽慰，心里暗道，卢公啊，卢公，有此子，你卢家中兴有望了。

　　能当面问出此话，足以看出卢济川对自己的信任。金铭捋了捋胡须，摇头答道：“你能做此想，我心甚慰。圣上能容四海，当是慈和怜悯苍生的。”

　　听了此话，卢济川明白，这意思就是这次他们卢家不是康王所为了。

　　回答这话，金铭是十分笃定的，毕竟，卢公乃是纯臣，当时是挡了康王醇王的道才被拉下的。正因为卢公为纯臣，为人正直，对康王也没有下黑手得罪的，康王又不是杀人狂魔，在夺嫡的关键时刻还跑去杀了卢家全家。

　　不过，卢家此次满门得力男丁俱都罹难，这个中的蹊跷，卢济川这个少年都看得出来，没道理金铭看不出来。可是因着没有头绪，金铭也不便多加揣测。

　　想到方才卢济川大喇喇的将这话问了出来，还带出了圣上，金铭觉得十分有必要告诫一下这个聪慧的少年：“济川你能想到这些固然很好。但是，你要谨记谨言慎行。民间且有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的俗语，在朝堂之上，当是要更谨慎才是。”

　　此乃师长的谆谆之言，卢济川赶紧低头领教：“多谢世叔教导。”

　　聆听教诲之后，卢济川话锋一转，直接开宗明义的问道：“世叔，此次我能直接回家，是否是祖父的沉冤得雪？还是说法外开恩？小侄日后如果还想科举进学，不知可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