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7、水火

　　看体型，这一群里最强壮的，也就是这壮汉了，他都败了，大多数人也就不多言了。

　　连阅人无数的总管也大吃一惊，正要同意长空二人加入，后头又有人道：“方才他没防备，才被你撂倒的，有本事，你与盛大哥比试！”

　　那人显然认为长空如果加入，他们这二十人里，就有人要被挤出去，所以当下一致对外总是不错的，撂完话又转而对身边穿道袍的中年男子道：“盛大哥，你修为高，给这毛头小子看看，什么才叫强者！”

　　盛洪海是这群护卫里唯一一个有修为的，聊了一整天，成了老大哥。

　　“不敢，不敢，老弟过誉了。”他手上做着推辞的动作，步子却迈了出来，一副要教训教训长空，给大家赏赏自己威风的模样。

　　“你是修者？”长空睨了盛洪海一眼，只见他留着鲶鱼胡，一身黑白大袖道袍，头顶道冠，背过身与人说话时，露出背后一个端端正正的“道”字，若背上个招子，定能招徕不少掐字算命的生意。

　　长空深感家里那条吵吵嚷嚷，最没修者风范的师妹，都比这装模作样的道士有气质多了。

　　“在下盛洪海，散修一名，自习入道。”盛洪海拱手一揖，“公子先请？”

　　字里行间还不忘捧自己悟性高……

　　长空冷脸道：“比试什么？武斗？”

　　“少爷，你瞧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你若方才那样来一下，恐怕他就散架了。”曦澜走到长空身边，“不如斗斗修为吧。”

　　盛洪海本想着纵使长空天生神力，他有灵术傍身，总不可能输，现下又听说他竟还是个有修为的，倒也半点不担心，只料想是哪家的公子哥去闲散门派学了几招，入了个门，就来游历，正好教训教训：“如此正好，那就比斗修为吧。”

　　他说着从锦囊中取出一方圆润的灵石，这是极其寻常的灵器，各大凡修门派，大多用来检测入门者修为资质，没什么机巧，只消注入灵气，石头变回长大，以大小来论修为强弱。

　　“请吧。”长空只知道有这种灵器，听闻道枢山收徒时，大能演示用法，能将此石撑至一座山峦之大。他不知自己的修为在凡修中算多强，此处没有结界，还是先观望观望，免得一不小心毁了街上的建筑。

　　盛洪海也不客气，将灵石往空中一抛，席地盘膝坐下，闭眼收束心神，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一股灰蒙蒙的灵气射入石中。

　　灵石缓缓变大，半刻钟后，长到约莫一成人大小，停下不动了。

　　长空有些没底，悄声问鸿溟：“这是强还是弱？”

　　“自然是没少爷强的。”鸿溟道。

　　这一路来，鸿溟也不知有意无意，总在奉承自己，长空也不知他这句话里几分真假，又问：“那是多弱？”

　　鸿溟：“道枢山不会收他，西尼境所有山门都不会收他，其余三境，那些不入流，对入门弟子没有能力要求的，应该会要他。”

　　那就是……很弱？

　　“到你了。”盛洪海撤走灵气，灵石回复原本大小，他再一指，将灵石送到长空面前。

　　长空退了一步，狐疑看看曦澜。

　　曦澜取出扇子执在手中，退到街对面，笑着点点头，示意长空无需担心。

　　不用担心退这么远做什么？

　　长空又退了一步，抛起灵石，也不做什么静心凝神的姿势，两指一并，火红的灵气便冲进灵石中。

　　“轰！”一声闷响，灵石陡然暴涨成一团火球，滚烫石壁弹到长空面前。

　　糟了！这才用了四成修为，就这样了？街上还站了一大群人呢，伤了怎么办！

　　长空迅速撤回灵力，灵石随之变小，啪一声落在地上，热度还未消，呲呲冒着烟。

　　“你们没事吧！”长空环视周围，所有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幸而无一人受伤。

　　吴家总管眼珠子都快脱框了，喃喃自语道：“刚才那是什么？水？”

　　水？这么大的火，他说是水？

　　“你也看到了？”最后加入的那名护卫还算镇静，“刚才那火球暴涨，一股蓝色的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挡在大家面前。”

　　管事离得远，没被波及，跑了过来，也惊得不行，指着曦澜道：“是、是他扇子里出来的。”

　　长空将视线移到曦澜身上，只见他笑眯眯地收起扇子走过来：“少爷修为高强，曦澜钦佩。”

　　深藏不露，不知是何居心。

　　不过刚才要是没有曦澜相助，恐怕他已经酿成大祸了。长空板着脸：“彼此彼此。”

　　“如何？”长空问总管，随手将灵石扔给盛洪海。

　　盛洪海威武了一整天，被一火球打憋了，跟在总管身边一言不发，可修为不如人，又能说什么呢。

　　总管忙点头答应：“请二位公子也随我一同入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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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家也是富硕人家，但显然没有陈家那么张扬，一路入内，宅子也小了些，不过与路边寻常人家相比，还是天差地别的。

　　长空不愿与这帮拉高踩低的护卫们多打交道，和曦澜缀在队尾，观察宅中陈设以及路过的家丁女婢们，从众人脸色上，完全看不出有担忧女鬼来袭的惧意。

　　“后面的快些！”身后传来一声喝。

　　长空回头看去，只见后头不远处，有五个挑担人急急向这边跑来，为首那人掠过身边，边跑边对总管哈腰：“今儿个多送了几家，晚来了，这就送到厨房去。”

　　“快些快些，一会误了用膳的点，扣你们工钱。”总管挥手示意他们快走，顺便略略扫了一眼担子里的食材。

　　最后一人低着头，脚步不停，不时侧头窥看两旁，就是不看前头，一担子往长空身上戳了过去。

　　长空退后避过，那人这意识到要撞人了，猛朝另一侧让。

　　他担子两头装着的是酒和鲜肉，比前头几人的重多了，这一让顿时失了平衡，整个人跟着的担子仄向一侧。

　　“小心！”长空一手拎稳担子，那送菜人一个踉跄，撞在长空肩上。

　　“少爷，没事吧？”曦澜扶起送菜人，问的却是长空。

　　长空把担子交还给他，这才发现这人阴郁得很，前发长得几乎盖住半边脸，眼神也左闪右躲，居然连句道谢的话不说，脚不点地地要走。

　　“头发挡着脸，能看清路么。”长空随手掀起送菜人前发。

　　“啊……”送菜人仿佛被针扎了般，往后退开，跟着送菜队伍跑了。

　　虽只一眼，长空也看清了，那前发掩盖下的，是半张被火燎过，面目全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