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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勇往直前的桃子 ...

  •   桃泽幸音又一次自梦境中苏醒。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刚起床时一般会有的倦意,反倒清醒异常,就仿佛没有真正进入睡眠一样。

      不过,若说她因为梦境的内容感到不愉快或是受到惊吓,似乎也不大正确,当她那双桃色的眼眸毫无预警地睁开,自眼底流露出的是稀松平常的情绪。

      仍然是那个梦,属于桃泽幸音「前世」的梦境。

      尽管内容并不是太过美妙,可在看了成千上万遍过后,会逐渐升起麻木的感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此桃泽幸音能以平静的心情去面对那样的梦境。

      她已经学会和那样的噩梦共处。

      何况,比起这种已经重播到不算是噩梦的噩梦,桃泽幸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烦,以至于每天一睁眼,除了刚醒时还残留在脑前叶的一丝噩梦景象,桃泽幸音有更多事情要去操烦,根本没有空去因为噩梦担心受怕。

      洗漱过后首先要确认仪容,接着便是要带到学校的东西。书包、学用品这种基本的东西不用说,需要桃泽幸音分出心神处理的是她要带去学校的便当。

      制作色香味俱全的料理也是大和抚子必修课之一,作为从小被培育的完美大和抚子,桃泽幸音当然也有一手能拿得出手的好厨艺;她又是一个人独居,家里不存在什么管家或是保母,要带便当的话当然都是桃泽幸音亲手准备的。

      不过,其实以前她也不是天天早起做便当,通常菜色也没有最近几天这么丰富,五层豪华便当不止带了自己的份,更重要的是连佐藤弥和的份一起捎上。

      佐藤弥和吃煎蛋卷是加砂糖派,味噌汤喜欢柴鱼风味,青椒的话不会拒绝,但也不特别喜欢,带上醋饭做成寿司的形式的话会吃得比纯白饭要多,另外饭后的点心可以带上苹果兔子,弥和很喜欢这样的造型,肯定能多吃好几个。

      像是这样,一大早要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桃泽幸音细致地将所有观察到的小细节记下后,在做料理时一一按照这样的标准制作。

      要是某婴儿杀手在现场的话,想必会犀利地吐槽桃泽幸音的行为吧——如此细腻的观察只为了做一顿午餐,她实在是浪费了自己的才华云云,桃泽幸音几乎都能想像到对方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十分少见的——至少对桃泽幸音而言近来比较少见——杀手比并未在这个时刻出现,当然也就没办法在一旁说些不中听的话影响她发挥。

      不得不说,这应该算是件好事。

      因为不论桃泽幸音表现得如何滴水不漏,面上是挑不出错的完美笑容,可是面对不知道为何拥有读心能力的杀手,势必会被看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而内心深处的躁动,并不是噩梦引起的,因为比起那个,或许清醒这件事更让桃泽幸音感到焦躁也不一定。

      桃泽幸音对现在的日子没有什么不满,不如说她每一天都感到幸福快乐,仿佛天堂一般的生活竟然是现实,简直难以想像。

      但也正因为美好得不像现实,因此才在每日睁眼的瞬间感觉到害怕。

      那股害怕的真面目不是别的,正是——

      「……好,完成了。」

      将豪华的五层便当收拢完毕装进袋中,桃泽幸音温柔地弯弯眼眸,轻声说道。

      「希望今天弥和小姐也能开开心心。」

      起了个大早的桃泽幸音拿上东西便动身前往佐藤弥和的住处。实际上除了第一天见佐藤弥和是在自己家,之后的每一天桃泽幸音都会早早收拾完毕,以一个完美的形象前去接佐藤弥和一起前往并盛中学。

      由于桃泽幸音的住处就在泽田宅隔壁,一般如果正好遇上,就会邀请泽田纲吉还有像是早就在门外等着的狱寺隼人、山本武等人一起,上学的队伍就会变得十分壮大。

      不过,今天同样没有遇上那种状况,于是桃泽幸音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路上继续细数着今日的日程。

      学校固定的课程不提,由于桃泽幸音在A班,一般上课的话见不到在B班的佐藤弥和,还得等到中午午休时间一起吃午饭……说实在桃泽幸音对此还是颇有微词,甚至考虑过转班的可能性。

      不过,只要想想并中实际掌控者是云雀恭弥,这样的申请肯定不会通过,因此桃泽幸音也没有去白费力气,毕竟这样也会给佐藤弥和带来困扰。

      桃泽幸音来到挂着「佐藤」门牌的房屋前,依循这些天下来的习惯,站定后稍微整理了下其实已经一丝不苟的头发以及衣裙,再抬起手时顿了顿,才按下门铃。

      门铃响起,是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的、象征日常的声音。

      然而桃泽幸音的心脏却莫名奇妙漏跳了几拍,某种令人不安的预感窜上心头。

      几秒后,没有人应门。桃泽幸音这回很快再次按下门铃,然而等待了一分钟却依旧如故。

      与平时一样的早晨,却没有佐藤弥和透过门旁的对讲机让自己稍待片刻的嗓音,也没有人在片刻后打开门对着自己笑着道早,在她的身边并肩走着——

      桃泽幸音完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精心准备的便当掉落在地上,她却没心思理会;下个瞬间,她一把抽出背在身后的薙刀,握着刀柄上端使劲,借着薙刀以及卓越的身体能力一把跳上了屋檐,然后踩着瓦片迅速接近二楼卧室窗台的位置。

      桃泽幸音再次握住薙刀刀柄,将底部向着玻璃窗的脆弱点用力——

      「妳在做什么,桃泽幸音。」

      薙刀的刀柄堪堪停在离窗户玻璃不到一毫米的位置,桃泽幸音回头,就看到Reborn站在对面房屋的屋顶看着她。

      「早安,Reborn,一早找我有事吗?」桃泽幸音下意识地过起笑容回应,是任谁怎么看都十分完美得体的笑容,「不好意思,我现在稍微有点忙,有什么事的话可能得稍等喔。」

      「所以我才說妳在做什么。」Reborn那张婴儿脸不为所动,「闯空门可不在大和抚子的行为准则里,就算是黑手党都不会干这么low的事。」

      「并不是闯空门,只是非常时刻必须以非常手段应对。刚刚我一共按了两回门铃,按下第一回门铃等候了三十秒无人回应,于是我再次按下门铃,这回等了约一分钟依旧无人回应。但弥和小姐一般都会在第一次门铃响后立即回应,因此,我认为——」

      「所以妳就认为佐藤弥和会有危险,然后就想敲碎窗溜进去?」Reborm打断了桃泽幸音的论述,他评价道,「冲动到简直不像是现代智人,妳做护卫的方式就是像条哈士奇一样拆家?」

      Reborn的话一如既往的辛辣,与往常一样仿佛没将桃泽幸音视作女性般的毒舌,然而这回桃泽幸音却没心情吐槽或是针对对方的用词去反驳。

      「既然都提到护卫了,那么请你理解这都是我出于职责才采取的行动,Reborn。」

      桃泽幸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微笑,她已经尽量保持语气礼貌温和,内心却无法克制地焦躁,无声的焦灼在咽喉处燃烧,她试图掩饰,「佐藤家的敌人太多,谁也没办法保证弥和小姐不会因为佐藤家的仇家而遇害,身为弥和小姐的护卫,我——」

      「佐藤弥和昨晚临时被叫回本家,现在的话应该在前往京都的新干线上。」Reborn说,明明是婴儿的声线却去神奇地能让人听出一丝低沉,「没联妳是因为时间太晚怕打扰到妳睡觉。现在知道了这些妳还要继续吗?」

      桃泽幸音果然停下动作,她像是被说服一样——毕竟也没有什么不被说服的理由,实际上一般人也不会按两下门铃没有人应门就决定直接击碎玻璃窗闯进去。

      沉默半晌,桃泽幸音若无其事地从屋顶跳到地面,接着面对也从对面屋顶上跳下来的Reborn,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是这样啊,抱歉,我失态了。」桃泽幸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温声说,「既然能确认弥和小姐平安无恙,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能冒昧询问一下弥和小姐的归期吗?」

      在这样的社死情况下还不忘要确认护卫对象的归期,这谁看了不感动地喊一声绝世好护卫?

      然而Reborn却露出了严峻的眼神,好像他眼中看到了跟别人严重看到的完全不同的桃泽幸音。

      「就这么害怕吗?」杀手询问,稚嫩的脸蛋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锐利,「作为杀手,我见过的人也算是不少了,他们之中的多数害怕自身的死亡,部分畏惧身旁的人死去,还有个别的人陷在明明已经远去的昔日的噩梦之中——但是,只有妳,桃泽幸音。」

      杀手的语调可以说是急转直下,看着笑容像是面具一般公式化地固定在面上的桃泽幸音,他说。

      「只有妳,竟然习惯了噩梦,而在害怕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常吗?」

      少女面上的笑容,顷刻间碎裂了。

      +

      六道骸始终认为桃泽幸音是自己的同类,并非没有道理。

      根据桃泽幸音的说法,她是死亡后重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着恩爱的父母,对于家庭的事业她也并不牴触,甚至离开家以后来到了并盛町认识了新的朋友,她的生活或许不能算是平凡的幸福绝对称得上美满。

      然而像这样看似对一切心满意足的她,仍然一眼被六道骸看出掩埋在这一切之下的两人之间的共通点。

      六道骸与桃泽幸音一样,比起发幸福,更加习惯人间炼狱,是在「地狱」里如鱼得水的存在。

      「我原先真的认为妳在见了佐藤弥和以后的反应是因为喜悦,妳几乎骗过了我的读心术,这点倒是还能称赞几句。」

      Reborn看着已经挂不住笑容的桃泽幸音,这个表情要是让人看到恐怕对方苦心经营的大和抚子人设都要崩塌了吧,「但是除了最初单纯的喜悦,其余的每一天妳都活在恐惧之中。」

      「妳畏惧眼下的幸福,可远比畏惧地狱般的噩梦要来得多。」

      ——桃泽幸音无疑是讨厌「噩梦」的,这点无庸置疑。

      然而更加不可否认的是她也对「噩梦」的熟悉。

      她知道无限轮回的那一天的所有细节,那人衣袂翻飞划出的弧线,像是刀一般刮过耳际的寒风,却吹不起那个人如同羽毛般的身影,像是被大地伸出手用力拥抱,以几乎折断脊骨的力道。

      实际上那人也确实在她面前粉身碎骨。

      一次次,一遍遍,到了后来桃泽幸音甚至知悉血液喷溅到的每一处,迸裂的骨肉分离,摔出的每一块碎肉,桃泽幸音都知道。

      那好像就是地狱,桃泽幸音想到。她确实是投胎的,因为自己见过地狱;没有传说中可怕的拔舌或是刀山油锅的刑罚,只是逼着她重复上一段人生中最为痛苦的一段经历。

      那甚至不是她自己死亡的经验,可是确实是最能令她感到痛苦的记忆——最好的朋友因为自己而死。

      可是即便再痛苦,像这样重复地循环着,早晚也有麻木的一天,桃泽幸音便是如此;因此在见到「佐藤弥和」以前,桃泽幸音会因为噩梦烦躁,却不会有在此之而上的负面情绪。

      ……一直到见到佐藤弥和为止。

      她确信佐藤弥和就是那个人,而她是那么害怕对方死去。再一次地,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决绝地和这个世界告别。

      「……『她』死在一个很平凡的日子里面,Reborn。」沉默许久的桃泽幸音好不容易开口,声音低得就像是勉强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平凡的像是今天或是明天。」

      那是可预见的明日中不可预见的绝望的可能性,足以令一个正常人变成神经兮兮的被害妄想症患者。

      「未来本就充斥着不确定性,但那也正是所谓的可能性。」Reborn说着,「我相中的可不是承认对未知的未来担惊受怕的妳,桃泽幸音。」

      实际上Reborn甚至认为桃泽幸音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对未来并不会怀有过多的恐惧,而这不是因为她是个乐观主义者,单纯是对于自身能力还有付出的努力怀抱信心,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格外踏实稳健。

      「让你失望真是抱歉,不过我不打算就这么认输。」桃泽幸音又笑了起来,好像终于找回了平日的样子,「我确实……在害怕着。因为一无所有的人是没什么好失去的,正是拥有了才会害怕失去,就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一无所有?听起来可真刺耳。」Reborn哼了一声,「蠢纲听了肯定会没出息地哭出来,他可是真把妳当成了他的朋友。」

      「妳从来不是一个人,桃泽幸音,妳背后站着的可是彭格列家族,根本没必要小家子气地担心东担心西。未来这个词可不是专属妳一个人的。」

      「桃泽幸音,妳早晚会和泽田纲吉他们一起走向那个好的未来。」杀手以笃定的、令人忍不住信任的语气说着,「毕竟你们的家庭教师是我。」

      「唔哇,突然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在是太不要……」桃泽幸音的吐槽顿了一下,腾出手将杀手的枪口转个向,不让他瞄准自己的脑袋,「真是说得太好了。相信彭格列还有我们都会在Reborn你的带领下变得更好。」

      「这还差不多。」杀手收回了手枪,「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出发的话正好赶上跟蠢纲他们一起上学。」

      桃泽幸音知道,这是Reborn在传达此事就此翻篇的讯息,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的,却又知道自己不能完全放心。问题依然存在,只是她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且试图改善。

      「……对了,佐藤弥和她大概也有察觉妳的状况,虽然她并不像妳拥有什么前世的记忆。」在桃泽幸音收拾好自己再次出发前,杀手这么说,让前者愣住了,『阿纲那小子也是,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包容妳。可不要让他们失望了。 』

      「……我知道。」桃泽幸音笑了下,说,「我一直都知道。」

      她始终被包容着,这点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正因如此,她也会付出一切代价和努力,尽全力去回应那份温柔的包容。

      +

      与此同时,位于破败的黑曜乐园中的一角,六道骸坐在废弃的沙发上,若有所感地摇摇头。

      「Kufufu……看来桃子小姐还是没能清楚认识到,已经习惯地狱的人,不可能还能适应阳光下的生活。为了『幸福』这种软弱无力的东西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功夫——想必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六道骸征询着坐在沙发另一端的他人的意见。

      那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长长的发垂落在面颊上,宛如及荆棘簇拥完绕着中心的花朵。

      「佐藤弥和,」六道骸以温柔的语调说出昏睡着的人的名字,「作为与『彭格列』互为同盟的佐藤家的长女,想必能引出躲藏在日本的彭格列十代候选人吧?」

      「顺道,也能让桃泽幸音认清现实——我们所在的,可是名为人间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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