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桃巨会千金》流年不利阿廷廷

13、１３—寻找定位那档事

　　桃泽倖音觉得，也许过早的暴露身份，真的是她的一大失误也不一定。

　　原来她应该不在意的——因为说起彭格列那可是传说中的义大利黑手党啊，跟桃巨会俩都是混黑的，但逼格高那么多……人家根本不会把自己这点小小背景看在眼里嘛？

　　——可是，她的老大是泽田纲吉。那个对未来毫无想法的迷途羔羊，目前唯一能坚定不移大声喧之于口的志愿只有「不要成为黑手党」的并盛三好良民，泽田纲吉。

　　……啊，Reborn不是老说什么一发死气弹不能解决的事情，那就用两发解决吗？那不知道他那裡买有没有能让人失忆的失忆弹，能给泽田少年脑门来一发解决她的困扰。

　　「我并没有那么说过喔。」第一杀手冷静地反驳了，于是桃泽倖音这才想起了对方的存在。

　　「而且竟然想要拿子弹射穿首领的脑袋，妳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劝妳还是别想了，蠢音。」手上端着黑咖啡，坐在桃巨会分会贵宾席上的婴儿如是评价道，「冲着妳这个想法，我可是随时都能代替阿纲处理掉妳的喔？」

　　说着杀手的枪枝都上了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根本是兴致勃勃地期待能亲手送她抵达三途川彼岸，杀意简直太直白到让人不快的地步了啊。

　　「……还真不想被早就拿枪射穿我家Boss脑袋无数次的傢伙这么说。」桃泽倖音小声嘟囔着，反正她早已放弃在婴儿面前隐藏自己的本性，现下她的部下也都不在，讲起话来倒也无所畏惧，「而且……就是你跟他们说什么桃巨会绑架了阿纲的对吧？这谎扯的真的是太过份了！简直是最恶劣的污衊！」

　　桃泽倖音的声音都有些悲愤了，只差没有直接指控Reborn毫无人性：「想也知道，我们桃巨会怎么可能在云雀的辖区绑架并盛的学生啊？这么危险的玩笑，以后千万不要再开了！会出人命的！」

　　——云雀那个并盛最凶最恶的凶兽是真的会失控的啊！

　　「……桃泽倖音。」开口前Reborn好似顿了顿，然后才佯装镇定地说道，「我有没有说过，要妳有点□□的样子，别那么没出息？」

　　——云雀恭弥再怎么屌也是不良少年，妳一混黑的这么没出息，简直是给我们里世界丢人啊喂。

　　「我想是有的，毕竟尊严这东西谁也不想丢。」桃泽倖音很是忧伤地一个叹息，表情仪态流露出了长年接受大和抚子训练养成的优雅气质，可说出来的话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可是——不交保护费，我手底下的人每回上街都被风纪委员会的国中生揍，我面子又要往哪摆？」

　　「那是妳手下的人没本事，桃泽倖音。」婴儿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语气还有点嫌弃，「会被国中生修理，可不是什么值得拿来告状的事。」

　　「我知道，我的手下并不如他的。」桃泽倖音点点头，没什么异议地回答；毕竟云雀已经收罗了并中所有有才能的不良少年，她来得晚，收罗得淨是些不成材的小混混，这她也没什么不服的，所以都尽量避免和云雀恭弥起冲突，照章办事，成为了并盛市裡唯一合法——在并盛，云雀就是法律——存在的□□结社……

　　……她可是，已经让步这么多了。

　　「……而且，Reborn，你为了什么信任测验结果出卖我的桃巨会，我才想要跟你谈谈这件事。」

　　桃泽倖音皱起了眉，短时间内便收拢了一切不正经的散漫态度，神色清明；桃色的眼眸裡像是酝酿着什么等閒之辈无法轻易看透的思绪，超脱了她平常所谓的「大和抚子」式的温和内敛，进而多了点锋芒。

　　那并非是最近在并中人人称道的并中双花之一的那个「桃泽倖音」，而是桃巨会的下一任首领，「桃泽倖音」。

　　意识到这一点，婴儿这才像是等到了想要等的东西一般，勾起嘴角——宛若在一场长达三小时的晚餐上等了半个晚上的一道主菜，那般兴致盎然地期待着的料理，终于上桌。

　　「所以，妳要跟我谈的是什么，桃泽倖音？」

　　「我记得我有跟你说过，你有什么计划前请先一步知会我，我也有我的计画。可是，这次的事情，包括那个傻逼富商(说到这裡的时候婴儿不知道为什么重重咳了两声)我全都不知情。」

　　「我啊，本来以为只要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能赢钱的赌徒就好；也就是一心跟随阿纲，为他还有彭格列战八方，那就是我该做的。」

　　「可是，」桃泽倖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其实，我发现我无法接受这样不被信任的合作方式。简直可以说这样子的状态让我不快到了极点。」

　　说到这裡，桃泽倖音原先微拢的眉头都抚平了，一双如灼灼桃花盛放眼底的眼眸弯起，像是心情极好，可大约明眼人都知道，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所以——哪怕只是官腔也好，能请你稍微给我个解释么？」

　　桃泽倖音双目瞬也不瞬地直盯着Reborn瞧，毫不闪躲，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与犹豫，恍若全然将往常那个见了Reborn就畏缩的自己给捨弃掉了。

　　「不错啊，倒是有那么点老大的样子了，果然努力点还是能像模像样嘛。」

　　杀手的反应显然出乎桃泽倖音的意料外——不，也许她心裡早就知道了，就算摆出严肃到尖锐的态度，这个不知道从那个外星系来的超能宝宝根本不是被吓大的……何况他年龄一点也称不上大。

　　「不过就这点程度，想要和我叫板还差得远呢，蠢音。」前头意味不明地称赞一完，那几乎是惯例的嘲讽紧随而至；年幼的第一杀手扶了扶帽沿，摆了个以他的年龄来说太过酷炫的表情，「在找人谈判的时候不要暴露自己的情绪，刚刚的话听起来比较像是『为什么只有我的信任测验画风不同』的抱怨。」

　　「我的诉求的确是这样，希望你能别再差别待遇了。」桃泽倖音的态度倒是十分坦然，没有反驳的意思；大概她知道反驳反而容易让婴儿看不起，反正她也骗不过对方，「我应该也是阿纲他们的伙伴吧？」

　　「那个『吧』倒是可以去掉，妳无疑是阿纲的家族成员。」这大概是Reborn整个谈话中给予桃泽倖音最大的肯定了，「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婴儿突然来了一句中文，着实让桃泽倖音愣了一下；不过她也很快回神，有些无奈地接道：

　　「……所以要『苦其心力，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桃泽倖音歎了口气，还要会文言文兼当个苦行僧——说好的成为潇洒的黑手党嚣张跋扈的快活人生呢？「我还以为我只是个伴读，没想到那么高端？」

　　「听得懂中文？」这倒是让Reborn诧异了，啜饮咖啡的动作都停了一下，「学过？怎么不学义大利语，以后会用上。」

　　「上辈子学的，谁投胎之前知道投哪个国家？」桃泽倖音随口回道，「……而且，义大利语入门会话，我已经自学了一点了。」从知道彭格列是义大利黑手党之后就自主学习了；她很上进的好不好？

　　……况且，所谓大和抚子，可是完美无缺的。

　　「倒还真是上进。」这下第一杀手总算满意一点了——至于桃泽倖音说的什么「上辈子」他倒没怎么在意，反正这种胡话这家伙每天都在说，「但是妳还有得学呢。像是会有『时机成熟我就会向他们坦承一切』这样的想法，只能说明妳还太天真了……妳以为时机是由妳决定的？」

　　「所谓的时机啊，对真正一流的杀黑手党来说，就是无时无刻都存在的一个不确定的因子，就像是湿度、气温、风向等，随时会因为各种原因改变。」

　　杀手男孩唇畔微翘，看上去心情不错，还有閒情雅致出口点醒桃泽倖音，「我……迪诺不过是将这个因素提前确定了下来，说起来妳还得感谢他呢，给妳製造了一个阿纲他们理亏的状况，对妳有利。」

　　「……我知道，这实在是一个不可能更好的机会了，那个富二代应该是Reborn你安排的吧，效果的确不错。」这点桃泽倖音必须得承认，这样的情况下被揭穿身份虽说让她措手不及，不过措手不及的也不只是她——何况情势对她有利，其实不该有什么意见的。

　　「可是……」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桃泽倖音所说心情複杂但还是开口这么说了，「……果然还是感到不快啊，这么自作主张的……总之，你就当是我这个小女孩耍耍性子吧，以后少点安排这样的突发任务。」

　　「哼，我会考虑考虑。」Reborn只是状似不以为然地这么回答，不过嘴角那一点向上掀起的弧度却隐约能窥见他的心情，应当是十分不错的，「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这点妳应该要明白；意外本来就是无法掌握的，就像我说的，妳得学会临机应变。」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到底打算我干什么……彭格列对女孩子……对伴读都这么严苛的么？」桃泽倖音忍不住嘟哝，她甚至觉得Reborn对她要比对泽田少年要更严苛——某种意义上来说，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惶恐……虽然她更多还是惊吓。

　　「我说过了，我判定妳拥有成为出色首领的潜质，妳应该骄傲，这话可是来自我这个世界第一的杀手出口的保证，足够你向整个里世界的人炫耀了。」

　　Reborn说的话，与其说是在夸桃泽倖音，似乎更多还是吹捧自己吧——因此桃泽倖音也就不太放在心上，「是、是，『欲加其冠，必承其重』……对吧？我知道。」

　　「正是如此。希望妳不会让我失望。」

　　「你那么屌，我怎么敢……我是说，一定使命必达！」

　　在Reborn彷彿实质化为子弹朝自己设来的眼神中，桃泽倖音识相地修饰了一下自己的用字遣词，并且努力摆出诚恳的表情——好说歹说，总算把面色稍霁的第一杀手给送出了桃巨会分会的大门。

　　「——桃泽倖音。」

　　临走前，戴着鸦羽一样的乌黑镶橘布帽子的婴儿微微回首，漆黑如檀木一样的眼看向她，那眼神别有深意，让原来还露出不太正经的懒散表情的桃泽倖音顿时一愣：

　　「早晚妳会知道，即使不成天跟着那群臭小子鬼混，妳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说完，婴儿就这么跳窗，扬长而去。

　　桃泽小姐站在窗边，白皙的芊芊玉手扶上了月光照射下明淨的窗台，一双桃色眼眸盯着与她的眸色有几分相近的惑人月色，沉寂如映月的池水。
　　忽而，她笑了出来——并非规规矩矩地掩唇浅笑，而是带点兴味的轻笑；那笑有点放肆，绝对称不上淑女或是大和抚子的风范，却足够的「桃泽倖音」。

　　「不用早晚啊，」桃泽小姐抬首，对着美得能入画的月色这么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即便总是被动接受来自婴儿恶作剧似的任务，并且清楚地察觉了自己的定位、与其他少年们是不同的——桃泽倖音也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

　　桃泽倖音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不论过去、现在，抑或是未来。
　　而她未来会在「哪裡」，更是自她下了决定了以后，就盖棺论定的事了。

　　「还在给我思想教育……明明不需要的啊。」Reborn也真是的，说是看重，可其实完全看不起她的智商情商吧？

　　桃泽小姐不由得如此轻叹一声，感慨着第一杀手那谨慎持重洗脑不遗馀力的敬业态度，不亏是打娘胎可能就在鑽研各种技巧的最强婴儿。

　　「叩叩叩！」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扣响门扉的声响。桃泽倖音揉了揉眉心——关上窗并坐上了房裡唯一一张皮椅，才随意地朝外头喊道：「进来吧。」

　　在门打开之际，桃泽小姐认为敲门的应该是她的属下——比较奇形怪状还想趁她不在的时候篡位的那一群。大概是想要来质问她怎么回事，怎么让闹事的人安然离去了、这样对会裡的大家怎么交代、人心一定会散，兄弟们一定会心寒……诸如此类的问题。

　　对于这些问题，桃泽小姐自然是不可能被难倒，更不要说是气势输人；此时她双腿交叉翘起坐在黑色皮椅上，微微斜着身子，一手自然地垂放于桌面，一手则绕起几缕髮丝别耳后，浑身上下散发着在上位者的特殊气场——

　　「打、打扰了……」完全不同于桃巨会小弟们的嗓音战战兢兢地响起，「桃泽同学……」

　　桃泽倖音：「……」

　　为什么每次她摆好□□的该有的架势简称装逼的时候，迎来的总是她那几个逗比同伴？

　　「……是你啊，阿纲。」桃泽倖音果断将已经摆好的pose撤换成端庄大方的坐姿，双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方，「你怎么来了？」

　　「……」泽田纲吉实在很想吐槽一下桃泽倖音那迅速到让人觉得跟本就是巫术的变脸术，不过想到自己是来干嘛的，又觉得这样拆人家的台不太厚道，想想还是忍了，「那个，我是来道歉的……」

　　「……咦？」这下倒是让桃泽倖音诧异了，「道歉？为什么？加百罗涅先生的赔偿金刚刚已经确认到帐了，金额也无误哟。」

　　所以说收了钱就不用道歉，妳这到底该说好商量还是观念扭曲啊桃泽同学——泽田纲吉当下就想这么吐槽，却被后头伸来拍在肩头的一隻手、以及随后出现的嗓音打断了：

　　「哈哈哈，是这样啊，果然迪诺先生已经道过歉了。」

　　山本武与狱寺隼人随后自门外走来，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泽田纲吉身边。

　　「虽然这么说，不过果然还是过意不去啊，所以我们就跟阿纲一起来打扰了！」山本武一手哥俩好地放在泽田纲吉的肩头，一手将手中包成包袱状的便当盒子高高举起，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有带慰问品哟！是我老爸特别做的寿司！」

　　「哼，棒球笨蛋，你这根本多此一举……」站在右方的狱寺隼人对山本武的说法嗤之以鼻，「没有主动向十代首领报告自己的身份背景是这个女人的错！这个乌龙说起来根本源于这个女人对十代首领有所隐瞒吧，凭甚么我也要来道歉啊？！」

　　「嘛嘛，这么说可不行哦狱寺，你拿烟花炸了不少倖音家裡的叔叔伯伯们吧？要好好道歉才行啦。」

　　「你这家伙想吵架吗？！而且少说得只有我在动手，你还扯着那几个地痞的领子死命的摇不是吗！」

　　「山本还有狱寺同学，你们别吵了啊，桃泽同学还在旁边——」再怎么说这都是桃巨会的地盘，所以说你们倒是长点眼，别再唱双簧了啊！

　　「等等……所以你们真的是来道歉的？」

　　桃泽倖音见场面溷乱，打断了三个少年吵吵闹闹的日常，脸上除了诧异，还有点莫名其妙，像是想不明白一件极其困难的问题：「为什么还特地回来了呀……」

　　她可是做好了泽田纲吉会躲她两三天的心理准备的啊——毕竟以对方那样有点怯懦的性格，知道自己的身家背景以后肯定会为了避免麻烦躲得远远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下午身份才曝光，晚上这三个少年就愉快地来她地盘上外送寿司兼道歉？

　　……桃泽倖音想不明白，实在是无法理解。

　　「诶……因为，我们给桃泽同学带来麻烦了吧？」泽田纲吉闻言挠了挠面颊，语气有点忐忑，「那个，山本和狱寺同学把桃泽同学妳的属下打了一顿……然后要不是我的话一切也不会发生……抱歉……」

　　「……」桃泽倖音忍不住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除了道歉以外，阿纲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像是什么这是我们的错但既然妳是溷黑的那我们还是从此相忘于江湖再也不见吧——之类的？

　　「啊、那个的话……虽然给桃泽同学添了很多麻烦……」不知道是从桃泽倖音古怪的语气中私下揣测出了什么，泽田纲吉低垂着头，语气有些犹疑不决，「但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在泽田纲吉心裡，这一切根本都不是桃泽同学的错嘛！完完全全都是Reborn在搞事情——虽然桃泽同学竟然是□□老大这种设定有够莫名其妙……可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帮他打跑了不良少年的桃泽同学，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反而像是正义的伙伴！

　　没错，就是这样！桃泽同学虽然家裡是溷黑的，可她心地善良啊——如此说服了自己的泽田纲吉反而对害对方招惹了Reborn的事情感到不好意思，只希望对方别想着友尽，他们还能好好当朋友的！

　　相较于觉得理所当然的泽田纲吉，桃泽倖音就无法理解了，对方的发言还有举止根本不在她的预想中——完全，意料之外。

　　于是桃泽倖音的表情只能称之为「玄幻」了。

　　「啊哈哈哈！这是当然的啊！大家都是朋友嘛！」山本武那爽朗到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神经的笑声巧妙击碎了尴尬的气氛，「大伙儿一起来吃寿司吧？」

　　「可恶，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我来这裡明明是想要逼问这个女人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的十代首领——」

　　「好了好了山本说的对我们吃寿司吧……桃泽同学也一起来吃寿司吧……？」

　　「……啊，是的Boss。」

　　「别叫我Boss啦桃泽同学——」

　　桃巨会分会的灯那天熄得特别晚，裡头暖色的灯光衬得这栋建筑一点儿阴暗的气氛也没，反倒像极了平凡的青少年们聚在一起块时的小小房间——
　　窗外电线杆上的婴儿融入了夜色，看着一群青涩幼稚又特别青春的一群小鬼们闹闹腾腾，露出了一个并不算太差的笑容：

　　「所以，这样应该明白了吧，妳的一席之地。」

　　——不是一直都在这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