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寄余生长》九千税

25、二十五

　　席瑜宛如此吩咐了，带着她身后那一长串的尾巴继续走，走到亭子说想歇一会儿，丫鬟婆子们忙进去收拾干净，铺好毡毯坐垫，摆上驱虫的香炉，供主子解渴解饿的茶水点心，这才扶着她进去。
　　席瑜宛在亭子里坐下，还没来得及喝茶，棠衫已经带着徐子懿过来了。

　　隔近了看，越发觉着此人如松如柏，如圭如璧，任谁也瞧不出来，如今阳春白雪一般的人，以后会替代尤铭，成为新一任让人谈之色变的权臣。

　　徐子懿却是没有想到会在园子里遇到席瑜宛，也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找他。
　　本来以他现在的身份，看见了应该回避，行礼之后就要离开，可他的脚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即便控制住了不去看她，也就地扎根了似的迈不开步子。

　　他难得失去冷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时想她怎么到园子里来了，身体已经大安了？一时又担心她这样乱逛，就不怕被有心人看见，说到尤铭跟前去吗？还有她不顾病体一定要出来散心，是不是上一次的事情还郁在心里，必须要出来散散，可又担心再碰上那种事情，所以带了乌泱泱一大群人……
　　她身边的丫鬟走过来，对他说“大少奶奶有请”时，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盍枝苑花宴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比起上一次，人又消瘦了些，穿着鹅黄的衣裙，手里拿着一柄若草色的刺绣团扇，清清爽爽的，透露出两分难得的好气色。见人来了，她盈盈起身，露出礼节性的笑容，示意对面的位置，“公子请坐。”
　　徐子懿也就很礼节性地问候，“听闻姨表嫂身体不适，不知可好些了？”
　　“多谢公子关心，已然好多了。”席瑜宛让丫鬟端了茶给他。

　　徐子懿闻到袅袅茶香，微微一怔。又是雨前龙井。

　　席瑜宛笑道，“叫公子过来也无甚大事，只是见公子在毒日头底下站着，便请公子过来喝杯茶，解解渴。”
　　“多谢，姨表嫂有心了。”徐子懿颔首，“表嫂说有问题要问我，不知是什么问题。”
　　“倒也没有什么。”席瑜宛纯粹是没话找话，“上次大永安寺一见，与公子约了讲禅，只是回来就病了，一直不曾有机会，倒是可惜。”

　　徐子懿反倒有些奇怪了，她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可见她语笑嫣然，像湖面上初绽的碧蕊水莲花似的，他又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可惜园子里并不是参禅的好地方，而且他顾忌着无妄的话，要是给她讲深了，她真动了出家的念头，那可就坏了。
　　于是他非常谦逊，“在下学识浅薄，倒是无妄方丈佛法高深，若有机会，可以让他解一解心中疑惑。”

　　这个意思是让席瑜宛请无妄来相府吗？席瑜宛可没有那么大面子。而且府里已经供着一个“大师”了，要是再来一个，非乱起来不可。
　　席瑜宛道，“公子乃新科榜眼，却说自己学识浅薄，太过谦虚了。”
　　徐子懿道，“表嫂谬赞。”

　　他落落大方，不会一直盯着席瑜宛看，也不会拘谨或轻浮，席瑜宛对他的印象越发好了些。
　　只不过她把人叫过来并不是为了商量什么机密，如此聊了几句毫无实质性内容的天后，一盏茶都还没喝完，她就示意身边的丫鬟扶她起来，“我出来也有一会儿，该回去了。”
　　徐子懿从善如流，起身告辞。

　　他走下台阶，还在亭子里没有动的席瑜宛突然叫住他。
　　徐子懿回头，看到丫鬟婆子们一时都退到远处，她独自站在亭中，眼神平静安宁，声音仿佛穿山越岭的微风，“良禽择佳木，凤凰栖梧桐，公子乃大才，万望慎重。”

　　徐子懿一愣，瞳孔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