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22、Chapter 21

　　凌凛的这句话一出口，余西元险些分崩离析。

　　他这才知道，自己心里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是什么。前一天晚上的亲密，果然是偷来的幸福，就像灰姑娘的盛装，一到午夜就现了原形。他的喉结上下轻颤，薄薄的唇轻轻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太阳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户照射进来，又顺着凌凛杯中袅袅上升的热气慢慢倾斜，下降。

　　室内渐渐暗了下来。

　　凌凛抓住衣角的另一边，将衣服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下一瞬，余西元握住了她的手。

　　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力能够清晰地表达，“你那时候喝醉了，抱…抱住我，我知道你醉了，所以尽管我很高兴，我还是告诉自己，别往心里去。后来……后来你吐了，也去洗了澡，出来之后眼神很清明，像已经完全醒酒了，我还问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说……”

　　“对不起，我当时喝醉了，认错了人。”

　　余西元的声音戛然而止。

　　凌凛看见余西元渐渐红了眼眶不出声，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不会要哭吧？

　　凌凛打从娘胎起，就只和赵俞谈过恋爱，类似和余西元这样春风一度的事情，她从未经历过。就连酒都很少喝，唯一的一次醉酒，偏偏惹上了最不该惹的人。

　　现在该怎么办？

　　余西元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真的要哭了。

　　他垂下眼睫，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握着的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抬眸看她，“你现在有男朋友？”

　　凌凛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余西元：“为什么我不可以？”

　　为什么他不可以？

　　不是他不可以，是任何人都不可以。

　　赵俞走后，已经把她都带走了，她现在不过是活着。她不想再去谈什么恋爱，她也已经没有了再爱人的能力。凌凛并不想跟他说这么多，他没有必要知道。

　　她抓住他的手腕，稍微用力捏住他的麻筋，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手。

　　“余西元，对于那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除了和你在一起，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作为补偿。”

　　“所以你去和警察说那晚你和我在一起？你为我做不在场证明，这就是你所说的补偿？！”

　　相较于余西元的激动，凌凛一如既往的平静。

　　凌凛：“我只是把事实告诉警察。”

　　事实？

　　是因为无所谓吧！

　　他没有杀过人，他相信迟早警察都能查出来。何必把她说出来？让她被别人指指点点？他宁愿自己被当作嫌疑人抓起来，也不愿说出那晚和她在一起的事情。

　　可现在是她自己都觉得无所谓。

　　余西元被她这样误解，终于忍不住委屈，大声说道：“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的声誉！”

　　“少年意气！”偏凌凛还没有察觉少年人敏~感的心思，“你应该把事实的真相全都告诉警察，人命关天，你这样会阻挠警察办案，让他们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

　　余西元薄唇微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少年意气，这样做对不对，他只知道他为了她好，可别人却不领情。

　　余西元一步上前，双手撑在凌凛的身侧，将她围在自己和厨房台面之间。

　　他靠得太近了，凌凛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可惜退无可退。

　　她手抓住余西元的双臂，想要把他推开，只是手上刚刚一用力，就又停住了。

　　余西元没有反抗也没有用力，他什么都没做，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眼睛轻轻地一眨，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除了幼儿园的时候，凌凛把同班的小男生揍得哇哇大哭以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男孩子掉眼泪。

　　无声无息。

　　就只看见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子，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梨花带雨怕也就是这样了吧！

　　凌凛抽了两张纸巾给他。

　　他依然没动，还是那样看着她。一双眼睛被泪水浸润过后，黑亮得惊人。凌凛微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不想与他对视，便垂下眼睫。

　　谁知下一瞬，她眼前一暗，唇上一暖。

　　余西元亲了下来。

　　他的嘴唇很暖，也很软，碰触的瞬间，凌凛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得毫无节制，让她一时之间忘了推开他。

　　余西元亲得很认真，很温柔。

　　他的脸颊碰到凌凛的脸，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她一下就推开了他。

　　余西元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站定，又走上前来，凌凛这次反应很快，一下就闪开站到一边。

　　“为什么不马上推开我？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凌凛：“……”

　　她说不清楚。

　　在看到他眼泪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地心软了。

　　她鄙视心软的自己，也对在这里步步紧逼的他心生厌烦。

　　凌凛又退后两步，“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对怎么追女生果然是信手拈来！又是掉眼泪，又是亲吻，再配上你这张脸，对女生的诱~惑真的很大！不过你的这些小伎俩对我没用。我们之间，所有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我不明白你还在这里纠缠我，有什么意思？不要把你在游戏里泡小MM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你和我，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

　　余西元：“……”

　　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没有在游戏里追过女孩！不光游戏里，现实中也没有！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

　　和她在一起的那晚，是第一次！

　　千言万语全部都涌到喉间，急的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先解释哪一个，该先说哪一句。

　　凌凛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并没有说话，她想都没想又加上一句，“那晚如果你反抗，我应该也强迫不了你。”

　　强迫不了你……

　　强迫不了……

　　强迫……

　　确实，如果他不愿意，以她醉得那种状态，又怎么能强迫他？

　　说到底，还不是他自愿？

　　你情我愿，春风一度。

　　哪里有什么补偿不补偿？

　　又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余西元以前不知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写人在心灰意冷，失望至极时的感受，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当时他看过之后嗤之以鼻，只觉得怎么能写得这么夸张。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有一点点麻，有一点点痛，然后是冷。

　　是心被她攥住然后毫不犹豫地扔到地上的那种冷。

　　余西元眼里的光噗地一下灭了。

　　只余一眼望不到底的黑。

　　这时，凌凛手机响了，是陈亦宸。

　　这边还没有应付完，那边又来了。

　　凌凛心里清楚，陈亦宸找她自是为了余西元的事。她心里叹了口气，对他说：“我还有事，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余西元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连一个多余的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他。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跌坐在沙发上，像只跑了气的瘪气球。

　　窗外淡月朦胧，余西元眼睁睁地看着天色，由浓转淡。

　　等到天空布满朝霞，连带着将他的窗户都洇染成火热的橘红色，余西元突然站起身，打开房门匆匆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