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13、Chapter 12

　　凌凛又在办公室里多待了一会儿，和其他老师们看似闲聊，实则打探地聊了一会儿后，没能得到什么很有价值的信息，她就不想再耽误时间。

　　她告别同事们从办公室出来，思索一番后并没有下楼，反而往楼上走去。她爬上教学楼的顶楼天台，

　　这里不光是全校最高的位置，也是整个村子最高的位置。

　　从天台看出去，几乎可以将整个青芒村尽收眼底。

　　农田，果林，绿地，废弃的矿井。这样看过去，农田荒芜果林茂密。

　　青芒村和别的村庄最大的不同在于——村民的进项。

　　他们不事生产，不进城打工，没有其他产业，究竟是靠什么生活的？还生活得这样好？

　　和失踪的那些女孩有关？

　　难道真的和他们猜测的那样，很有可能暗地里从事贩卖人口的勾当？

　　如果是真的，那些女孩会被藏在哪里？

　　为何像是凭空消失了？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股脑儿的冒出来，毫无头绪，凌凛想得头都要炸了。她拿出手机，绕着天台一圈拍了几张照片，传给陈亦宸后立刻删掉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凌凛特别沮丧。

　　突破口究竟在哪里？

　　从教学楼出来她又在学校里面走了一圈，凡是偏僻角落，空置上锁的教室，她都扒在窗户上仔细查看过。看完学校里面，又从后门绕到学校的外面，打算查看一下学校后门外林子里的情况。

　　从学校的后门回到村里，只有一条小路，并且这条小路藏在果林中。

　　凌凛站在天台上朝下看时，因为果林疏于管理太过茂密了，林子里的情况一点也看不清楚，所以她打算进到果林里去看看。万一被别人撞见，她连说词都想好了，就说在果林里迷路了，走不出去。

　　离得近了，凌凛才发现这片果林种植的也是苹果。

　　苹果树不高，不过枝丫都很茂盛，叶子还没有开始掉落，就更显得林子茂密。在外面时还有天光，进入到林子里后，视线陡然就暗了下来。

　　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般的帘子，看什么都隐隐绰绰。

　　脚下踩在枯叶断枝上，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凌凛走得很小心。

　　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边走，边小心翼翼地查探。

　　突然，林子深处传来男生说话的声音。

　　“余西元，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西元？

　　凌凛眉心微微一蹙。

　　他怎么会在这里？

　　凌凛轻手轻脚地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终于看见在前面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原来再往前就穿过了果林了，那里是林子与农田分界的边缘。他们站在果林外面，光线比林子里亮了许多。

　　余西元单手勾着肩上的书包，一手插在蓝色校服裤子口袋里，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他对于对面那些人的不屑。

　　他没穿校服外套，白色的衬衫上，从肩膀到手臂处有几道很深的黑色痕迹，像是被什么给蹭上去的。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女生，身上穿着他的校服外套。那校服在女生的身上太大了，晃晃荡荡的，一直遮过了大腿。

　　凌凛认识那个女孩子，她是余西元的同班同学，叫方晓彤，学习很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很安静的女孩子。

　　他们的对面有五名男生，不像学生的样子，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在他们的对面隐隐有合围之势。

　　“余西元，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回家。”

　　“没问题，你走！我们没拦你。”

　　“方晓彤和我一起。”

　　那人显然没了耐心，“不要太过分！你真以为我们不敢碰你？！”

　　余西元也懒得多说，他把书包往地上一扔，随手又捡起一截碗口粗细的树枝，直指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来，试试！”

　　对面那些人哼哼笑了，显然对余西元，以及他手里的木棍很是不屑。他从口袋里掏出刀子，在余西元面前晃了晃，“长能耐了，还学会英雄救美了？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学狗熊爬回……”

　　那人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余西元就动了。

　　他没有丝毫的顾虑，上前扬起棍子就挥了下去，准确无误地抽到说话那人的肩上。只见那人疼得一哆嗦，手中的刀都拿不稳，掉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凌凛特别惊讶，她没想到余西元这么狠。

　　她还以为他的心脏不好，所以做什么事都会比较小心，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打起架来，简直是不要命。

　　他现在可以进行这么激烈的运动了？

　　这边凌凛还在替他的身体担心，那边，那四人见同伴吃了大亏，立刻围了上来，把余西元围在中间。

　　若是一对一单挑，就凭着余西元不要命的那股狠劲，他怕是也不会输。可现在是一对四，就算是身体健康的普通人也不一定能打过，何况是他呢？

　　凌凛想都没有想就冲了过去，径直冲到余西元的前面，伸手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几人，高声道：“不准打架！”

　　那几人愣住了。

　　这小姑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光是他们，余西元也愣了。

　　她……她怎么来了？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情形，因为凌凛的突然出现而静止了。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样的安静不到一分钟，还是余西元先反应过来，他伸手就想去拉她的手，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但手在落下的那一瞬，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她被衣服包裹着的手臂上。

　　“小心，危险。”

　　凌凛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现在知道危险了？刚才怎么没见小心？”

　　不待余西元回答，对面那几人抢先开了口，“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余西元，你说你长得小白脸的样子还真是不错哈，这姑娘一个个的都往上生扑！”那人冲凌凛挤挤眼，“什么时候你也往哥哥这里扑一扑？哥哥可比他强壮！”

　　那几人显然没有把娇小的凌凛放在眼里。

　　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余西元紧了紧手上的棍子，正要冲过去，没想到眼前娇小的身影一晃，凌凛先他一步冲了过去，抓住说得最多，嘴巴最臭的那人狠狠扇了他四五个大嘴巴，扇得那人都懵了，直到凌凛退了回去，那人还愣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神都不聚焦了。

　　其余几人见状，立刻就冲了上来，凌凛也没跟他们废话，直接一个旋踢，接着一个高踢腿，速战速决，将冲得最快，离她最近的两个人直接踢翻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唤。

　　前后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双方的气势就掉了个个儿。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果林里都是归巢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再配上那俩人哀哀的嚎叫，莫名地让人心里直生凉意。

　　凌凛偏还嫌不够惊悚，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直接走到他们跟前。

　　“还要来试试吗？”她拿手机直接晃他们的眼睛，绕着他们一个个地察看他们的伤势，轻描淡写道：“伤得还不算重嘛！你们放心，我会控制好力道，死肯定是不会死，但会不会残，就不好说了。还都这么年轻啊，这要是不能动不能走地过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

　　他们哪里还敢再去试试？

　　连狠话都不敢放，拽起同伴就直接跑了。

　　凌乱的脚步声消失后，鸟雀也渐渐地安静下来，四周显得格外寂静。

　　方晓彤走到凌凛跟前，小小声音说：“周老师，谢谢你。”

　　凌凛看看她，又看看余西元，问：“你们怎么放学没回家？还惹上这些人？”

　　方晓彤转头看了看余西元，又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放学，本来准备回家，被那几个人给拦下来，强行带来这里。余西元他碰巧看见了，就来帮我。”

　　她说完，又急急问道：“老师，这不关余西元的事，你不会处罚他吧？”

　　“不会，你放心，他又没做错。如果他没有跟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方晓彤听了也直点头。

　　这次多亏了余西元，就像老师说的，如果不是他……

　　方晓彤简直不敢想下去。

　　她又转头看了看余西元，随即又低下头，小小声音说：“余西元，谢……谢谢。”

　　她看到他就会紧张，不自觉地拉了拉校服的衣袖，“还……还有谢谢你的衣服，我……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你。”

　　她的衣服刚才都被他们扯坏了，要不是余西元把他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她绝对不敢现在还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

　　方晓彤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明明在教室里也没有和他说过话，而且他看起来也是不怎么搭理人的样子，这次居然会这样帮自己。

　　方晓彤又抬头看向余西元。

　　余西元也正巧看向她，“不用洗，明天直接还给我就行。你还不回去？”

　　凌凛看了看时间，已经快7点了，就说：“你送她回去吧，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不安全。”

　　“我……”余西元明显不想送，“那你呢？”

　　凌凛乐了，“我还用人送？”

　　而且她还想在附近再查看一下啊！

　　方晓彤看出余西元不乐意，赶紧说：“不用不用，老师，这里再往前就进村了，我没关系。”说完她好像生怕会让余西元送她一样，又赶紧摆摆手，直接道：“老师，余西元，今天谢谢你们，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说完她立即转身，一路小跑着走了。

　　就剩下他们俩人。

　　余西元从地上捡起书包，拍了拍土拎在手上，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在她的身上。她小小的，身高还没有到他的肩膀，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都打跑。

　　凌凛会出现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自小到大，他被欺凌过很多次，他非常厌恶那种感觉，那种愤怒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他看到方晓彤被人欺负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可他不能不管。

　　他已经做好被围殴的准备了。

　　可是凌凛出现了。

　　她就那样突然地，毫不犹豫地就闯了进来。

　　这是第一次，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有人出现保护他。虽然以前爸爸回来以后也会去找那些人算账，可事情都过去了，再找他们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像现在。

　　他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暖融融的，就好像刚吃了很苦的药，忽然被人塞进了一颗糖。

　　凌凛不知道余西元内心的激荡，只是他拿着书包站在那里，一直都没有吭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你还不回去？”

　　“……那你呢？”

　　“我再等会儿。”

　　“等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去吃饭？”

　　“我马上就走，你先回。”

　　余西元根本不想走。

　　“那我……陪你，你一个人，不安全。”

　　“你跟着我我就安全了？”

　　余西元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吭声了。

　　凌凛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太不厚道了，太打击小同学的积极性了，于是赶紧安抚道：“其实你今天已经很不错了。本来还以为你对班里的同学爱答不理的，很冷漠呢，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很仗义的！”

　　“嗯。”

　　好像还是不太高兴啊！

　　凌凛想了想又说：“你热血是有了，不过动手之前要先想想清楚。古语说擒贼先擒王，所以你要打，就要先找最厉害的那个，狠狠地打，把最厉害的那个打趴下了，其他人立刻就怂了。

　　“记住了。”

　　“你不用记这些，你还是不要打架比较好。”

　　“……好。”

　　他这样子也太乖巧了吧，正想要调侃几句，忽然看到一束白光闪过，接着她看见一道身影匆匆地从农田的另一边，朝他们这里走过来。

　　那道白光是手机手电筒的光，而周围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来人的长相，可那身影中等身材，粗粗壮壮，看着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凌凛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他的步伐很大，很快就穿过田埂，就快要到他们面前了。

　　这时，他忽然抬手抹了抹额头，擦了擦汗。

　　白光自他的面上来回扫了几次。

　　凌凛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名字——黄波。

　　城东景区派出所所长黄波。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凌凛来不及细想，他已经离得他们很近了。

　　虽然他们只是在于佳阳遇害的现场见过一次，但是凌凛不敢托大，她不敢保证黄波是否会认出她来，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

　　就在黄波的脚踩上果林与农田分界的边缘土地上时，凌凛突然就站到余西元的前面，手抓住了他后背的衬衫。

　　余西元背对着黄波，而凌凛躲在他的怀里，借着他来遮挡自己。

　　俩人面对面站着，这样暧昧的姿势，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样，躲在这小树林里约会。

　　凌凛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黄波的身上，完全没有发现，余西元放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紧紧地攥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