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幸福生活》桃枝丸丸

14、雷暴雨

　　秋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一直叫嚷着不肯就这么算了，可是，成远推搡着她，胖虎自己寻机跑了。

　　秋月粗喘着气，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压抑内心的怒火。
　　她怒问：“你在干什么？”

　　成远小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被他们算账……”

　　秋月一听，鼻头一酸，狠狠的甩开了手。她口不由心的低骂道：“多管闲事，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们？”
　　什么叫做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这就是了。

　　成远也不反驳，只是默默的把刚才踢倒的东西都整理好。
　　“好了，回家去吧。”

　　秋月伸手抹了一把脸，默不作声的跟在成远身后，她明明觉得自己没错，可是此时反倒是觉得自己像是犯错的孩子。

　　这种随便乱冤枉别人的行径，实在是太可恨了。成远也并不是不在乎，不过是不想让她为难罢了，正因为如此，秋月心中才更加难受。

　　“成远……”秋月吸了一下鼻子，却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太久，秋月觉得有点难受，她抬起头来，发现成远的脖子后边也被挠伤了，一条鲜红的痕迹，看上去特别刺目。

　　这该死的胖小子！
　　秋月恨恨咬牙。

　　一连过了好几天，也许是因为心虚，胖虎从来不敢正视秋月，每一次目光对上的时候，就总是会心虚的挪开。
　　秋月心中还有怨气，每次都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两个人算是冷战了。

　　秋月觉得自己跟一个屁大点的孩子冷战，这种行为也实在太过幼稚，只是她总想给胖虎一点教训，却又不可能真打得妈都不认识。无奈也就只好采取这种幼稚的法子。

　　让秋月更加郁闷的是，小胖子躲着她也就算了，成远也避着她，这算怎么回事？
　　两家就是邻居，以前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出门碰上了，上学前还能够打个招呼。
　　只是现在成远有意的避开秋月，也不知是不是还为那天发生的事情生气 。秋月想要找机会哄哄他都办不到。

　　一想到这里，秋月就烦躁的把脑袋埋在课本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觉得鼻头有些痒，似乎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到了，就偷偷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发现在课本的夹页里放着一个用草编织的小动物。

　　秋月列着嘴巴，傻笑一声，拿起来打量一眼。这看上去是一只小兔子，两个耳朵，长长的，看上去活灵活现，只不过被压扁了。
　　成远一向都是心灵手巧，这个东西肯定是他放进去的。这稻草还没有枯黄，应该是刚放进去没多长时间。

　　一想到这，秋月心中稍安。成远只是跟她闹小别扭，等以后哄哄就好了。这孩子一向话就不多，可是生闷的时候，那叫一个倔，不等他把气撒好，怎么哄都哄不过来。

　　等放学回家的路上，天公不作美，天际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动，很快就下起了雨。
　　秋月用手遮在头顶，连忙快速的奔跑着，脚踩在路上的坑洼处，溅起了一地的泥水。

　　等来到家门口，秋月又退了回去。
　　她来到成家门口，朝里头喊道：“成远？”
　　没人答应。
　　顿了顿，秋月又喊道：“成奶奶？”

　　里面还是没人应声。
　　都去哪儿了？

　　这时候在家闲着的田丽听见自家闺女的叫声，连忙打开门来，伸手招呼她。
　　“你在鬼吼鬼叫什么？成奶奶今天不在，串门去了。赶紧回来，下着雨呢。”

　　秋月连忙跑回家里去，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夏天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到最后就变成了滂沱大雨。那雨拍打在瓦片上，噼啪噼啪的轻响，听上去，像玉石相击一般清脆。只是听的久了，难免有些心烦气躁。

　　等吃过晚饭之后，秋月躺在屋子里面，拿课本扇风。
　　窗外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闪过一道闪电，还伴随着雷声，天幕似乎要塌下来一样。

　　秋月也是吓了一大跳。

　　春花说：“这雨还得下一阵子……不过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没收衣服。”

　　秋月翻身坐起来，“我去看看。”
　　春花一向胆小，这样的天气，她都不敢出门。

　　在临近成家的墙垣底下就架着一根竹竿，上面正晒着衣服。现在衣服湿漉漉的挂在上头，早就已经被打湿了。

　　秋月慌慌忙忙的收起来，正想着要折身回去，却不期然的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

　　这声音——好像是成远！

　　秋月一怔，连忙跑回屋子，对着春花喊道：“姐，你先睡，我去隔壁家看看。”
　　说完就撑着伞出门了，春花都来不及阻止。

　　门还是虚掩着的，如同今天傍晚秋月回来所看到的那样。

　　屋里没有点灯，秋月就着天际大亮的闪电光芒，摸黑来到了成远的屋子。

　　来到这里，那一阵压抑的哭声，听上去就尤为明显。

　　“成远？”秋月轻轻地叫了一声。
　　成远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听见了这声音，连忙掀开被子。

　　他睁大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秋月，愣愣的不说话，只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碎碎的抽泣声。

　　“你别怕。”秋月小声的安慰：“没事的。奶奶还没回来吗？”
　　成远摇了摇头，他呜咽一声，正想说些什么，正巧这时候，一道极粗的闪电突然划过天际，光芒大亮起来，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秋月看见他眼底的泪光，正想着要安慰一声，成远突然钻进她的怀里面，抱着她。

　　这是怕的狠了。

　　秋月反手用力的抱着他，无声安慰着。等到最后雨声渐小的时候，成远的抽泣声，也渐渐的小了。

　　秋月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困意袭来，忍不住有些想睡。
　　她脑袋还有些迷糊，非常自然的躺下，盖着被子。手里还不忘抱着成远，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

　　就在秋月即将睡过去的时候，成远突然轻声说：“姐姐。”

　　听见这一声姐姐，秋月的瞌睡一下子醒了。
　　“怎么了？”

　　成远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即使这屋内没有点灯，那双漂亮的大眼依旧闪亮。
　　“你别丢下我不管。”

　　秋月哭笑不得，“你是吓傻了吗？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遇到雷就给吓成这样。
　　这是蛮久之前，秋月就知道的毛病——成远怕打雷。

　　在此之前，秋月还以为这是小女孩才会怕的东西，没想到平时一声不吭的成远也害怕。

　　虽然秋月做了保证，可是成远却并没有放心下来。他依旧紧张无比，死死的拉着秋月的手。

　　“那天晚上，也下了很大的雨。”说到这里成远长长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手一直在发抖。
　　“我和妈妈在车站里等爸爸来接我们。可是……天太黑了，爸爸一直怎么也不来，我们等不到他。后来，后来……”

　　成远突然停下来，声音呜咽，又要哭起来。
　　“天很冷，我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妈妈说要带我去买点吃的，可是，我们刚走出车站，就有车撞过来。我一愣神，她就倒在路边，地上都是血。”

　　那天晚上爸爸没来接他，妈妈也不在了。成远几乎都已经不愿去想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再度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落在拐子手上。
　　之后的事情……

　　秋月的瞌睡全醒了。她连忙伸手握住成远的手，“你别怕。都已经过去了。”
　　原来是童年阴影。
　　成远的母亲死了。

　　感觉成远的手一直在发抖，秋月耐心的抚慰着，不知过去多久，等成远哭得累了，这才睡了过去。

　　最后秋月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脑袋空空，像是思考了很多事情，但却又什么都没想。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也跟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成远把秋月给叫起来的。

　　外面还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在瓦片上，力道比昨晚小了很多。
　　秋月的脑子还浑浑噩噩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看见旁边的成远，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她这才回忆起来。

　　成远的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现在肿的不像话。
　　“起床了。快迟到了。”

　　秋月一个激灵，连忙翻身起来。她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套上鞋子回家去了。

　　一回家就看见春花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模样，看见秋月回来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你怎么没回来？”

　　秋月嘿嘿笑了两声说：“昨晚成远直哭鼻子，成奶奶去了娘家没回来，我就陪他一晚上，安慰他。”

　　见秋月好手好脚回来，春花也不说什么了，只是瞪她一眼之后，就拉着她一起去吃早饭。

　　秋月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却总觉得憋的难受。
　　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居然也能够记得这么多事情。
　　还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