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皇帝记》府乐

6、亲人

　　到了第二日，赵穆带着两个孩子先进了一趟城，完成与杨师傅的交易，拿到了七吊多钱。

　　赵穆拿着钱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包括厚实的被子，油灯，蜡烛等，买了些最便宜的笔墨纸张，砚台实在太贵，赵穆没舍得买，决定回去后找个碗凑合一下，又从当铺低价买了一辆破旧的板车来托运货物。

　　“再买些羊肉回去熬汤，你们还有想要的东西吗？”

　　赵穆征询两个孩子的意见。

　　“没，没！”
　　狗蛋急忙摇头，他见赵穆“大手大脚”的样子就心疼，哪里肯再花钱。

　　赵穆也不逼狗蛋，见阿风面露犹豫，温和鼓励的看着他。

　　“……我想去买点纸钱。”阿风支吾其词，小脸通红，说出口后闭了闭眼睛大声道：“我爹娘兄长没了那么久，我没给他们烧过香烛纸钱，做梦梦见他们在地底下被人欺负！”

　　狗蛋的眼睛红了，他想起他娘。

　　狗蛋的爹在荒年来之前就因为上山打猎，遇见了野猪，被野猪顶穿了肠子，拖了两日一命呜呼。狗蛋爹没了，也把狗蛋家的家底耗尽了。狗蛋的娘不舍得狗蛋，没有改嫁。狗蛋对爹的印象几乎没了，爹死的早，是娘把他养大，狗蛋记得经常有戴着大红花的婶子到他家来，劝他娘改嫁，狗蛋很害怕，他听村里其他人说，娘改嫁了就会不要他了。可狗蛋娘始终咬着牙关，再苦再累也不肯丢下狗蛋。荒年到了，家里最后的粮食狗蛋娘都留给了狗蛋，狗蛋娘最后是吃观音土活活吃死的。

　　“赵大哥，俺听村里的老人说，俺爹娘没俺祭祀，就成了孤魂野鬼，俺娘可疼俺了，赵大哥，俺想求你借俺和阿风钱。”

　　狗蛋眼睛红红的，结结巴巴道：“俺知道俺贪心……俺现在没法报答赵大哥……现在都是赵大哥养俺们……以后赵大哥叫俺干啥，就干啥！”

　　“我现在小，等我再长大点，我会报答你的！”
　　阿风也觉得自己的要求的过分，说话的声音十分心虚。

　　赵穆叹了一声，他睁眼后就见到这两个孩子，相依为命，自然而然的把两个孩子当作自己的责任，可现在想来他其实没有真正给过两个孩子承诺。而狗蛋和阿风的年纪虽小，却流浪多时，心思敏感，不信任他很正常他，他竟然没发现两个孩子的不安，是他的疏忽过错。

　　赵穆弯下腰，与两个孩子对视，嘴笑含笑，目光带着认真，道：“狗蛋，阿风，大哥的家人都过世了，在这个世上，只留下大哥一人。现在我想问你们，愿不愿意今后我们一起生活，成为彼此的亲人？”

　　两个孩子瞪大眼睛，狗蛋吸了吸鼻子，红红的眼睛弯下来，重重点头：“俺愿意！大哥，俺愿意！”

　　赵穆看向阿风，相处这段时间，赵穆发现阿风的出身可能不是普通的殷实人家，一个最多七八岁的孩子，能了解大嘉朝的官宦体系，必然是耳濡目染，这样的知识不是出身小地主家庭的孩子所接触到的。
　　甚至这样的孩子流落在外，很可能涉及到了某些隐秘。不过赵穆不在乎这个，从阿风的言辞中可以看出，他的父母亲人已经去世，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其他亲人在世。阿风不是心机深重的孩子，他的脾气不如狗蛋好，性格有些别扭，但本性善良，知恩图报，就如赵穆昏迷的时候，不管嚷嚷了多少回要把人丢掉，可和狗蛋合力把赵穆救回来的是他，忍饥挨饿把食物留给赵穆的是他。

　　阿风的眼睛也红了，却强撑着不肯哭，在听到赵穆一番话后，却不争气的鼻子一酸，他瞪大了水蒙蒙的眼睛，眼神黑亮，“我不是狗蛋，你帮了我，我会报答你，可我不会和狗蛋一样对你言听计从！”这样你也愿意吗？

　　赵穆摸了摸阿风脑袋上毛躁的头发，笑的很开心：“大哥是不是可以认为，阿风同意我们成为亲人了！‘

　　狗蛋拉着阿风，哭成花猫的脸上满是笑容，高兴道：“阿风，阿风！我们和大哥是一家人了！”

　　赵穆握着两个孩子的手，笑道：“走吧，我们去给去世的亲人买些香烛纸扎，也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两个孩子破涕而笑。

　　嘉朝的人侍死如生，佛教的传入，让民间渐渐有了有了关于阴曹地府，轮回转世的传说，只是还未曾发展成为系统的神话传说，民间如今流行的传说中，死去人人会居住在自己的坟墓，能收到阳世的亲人祭祀的祭品，既可用来果腹，钱财也能收买阴神，否则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任人欺凌。

　　赵穆从脑中翻出原身关于外祖一家的关心中，就有担心外祖父，舅舅等人没有祭祀的事情。
　　赵穆心想既然穿越都有了，他虽不信鬼神之说，可如今完成原主的心愿遥遥无期，在此期间他就按照习俗祭祀李家人，也算聊表他对占据原身复活的谢意。

　　香烛和纸扎铺子位于城东的城隍庙附近。

　　赵穆和两个孩子买了一些便宜的香烛和一扁担纸钱，狗蛋是个务实的好孩子，在赵穆又把手伸到
　　纸扎制成的金童玉女，金山银山后再次出手阻止，苦口婆心的劝说。

　　赵穆看见这么个小人皱巴着脸。十分可乐，笑道：“大哥不买，只是看看。”

　　狗蛋不是很放心的推了推阿风，示意他看住赵穆。

　　赵穆确实不是想买这些纸扎的东西，他好奇的是这些作为祭品的纸扎都涂上了鲜艳的色彩，这些颜色比不上现代的油彩，但已经可以达到他的一些目的了。

　　纸扎铺子的小二一直一旁等着，见三人在铺子李叽咕了半天，却只选了香烛六只，纸钱十串，神色不耐，赵穆见状暗暗摇头，看来要做那件事还是换个时间再来吧。

　　买了祭品，两个孩子就已经很满足，在赵穆再次询问是否有需要时连连摇头。

　　祭祀先人是大事，礼节繁琐，就算是平民百姓，也有一套自己的规矩。

　　不过回到刘家村的一大两小三人，两个孩子年纪不大，从前给祖辈祭祀的时候只负责磕头，其他事情不需要他们准备，如今拿着买来的祭品，都有些茫然。

　　赵穆倒是知道一些，来源于原身留给他的记忆。可世家大族的排场他们现在可摆不出来，赵穆和两个孩子道：“先人长辈是我们的亲人，现在没有条件，我们只要把心意尽到，你们的爹娘知道狗蛋，阿风是好孩子，收到你们的心意，看到你们长大了，也会高兴。”

　　狗蛋，阿风都是懂事的孩子，不会胡搅蛮缠，更何况他们觉得赵穆说的很有道理，爹娘只会心疼他们，他们过得好，爹娘才会开心。

　　祭祀的事情赵穆也没有一味敷衍，他和两个孩子都提前洗漱，换上干净衣裳，狗蛋去给他爹娘上坟，阿风的家人不知葬在何处，只能在路边祭祀，祈求上苍把香火送到他的亲人处。

　　“大哥，你的家人都在南面吗？”

　　阿风祭祀弯爹娘和兄长，见赵穆面朝南方，身前是燃尽的纸钱灰烬，好奇道。

　　赵穆面露思念。他的亲人和原身的外祖王家都在南面。赵穆出生于南阳，和原身李穆一样没有父亲的缘分，是由外祖父和外婆抚养长大。赵穆心中最后悔的就是早年忙于事业，不曾好好陪伴老人，后来就算事业有成，也不能挽回他的遗憾。

　　外祖父和外婆三年前相继去世，穿越之后，赵穆能这么快接受自己的处境，也是因为在现代他没有惦念的人。至于母亲，早在赵穆小时候就成立了新的家庭，有了活泼可爱的孩子，赵穆知道自己去世后，他的遗产都会由母亲继承，他在应聘大学讲师前，已经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工作的太辛苦，让他想换个轻松的环境，如今到了古代，可算达成他换个环境的心愿。赵穆微微摇头，不再去回忆前世的事情，他的母亲或许会伤心一段时间，可得到一大笔钱，能给心爱的小儿子买房买车，想必可以抚慰她的丧子之痛。

　　狗蛋也从爹娘墓前回来了，两个孩子按照赵穆的要求泡了些豆子在陶翁中，用来制作豆腐。

　　阿风在祭祀亲人后就很有精神，此时边烧火边和赵穆道：“那些人脑筋死板，又笨又傻，大哥去教他们做豆腐，肯定会被他们的蠢笨气到。”

　　狗蛋不服气道:"我们刘家村的比大牛村的好多了，这附近只有我们村有人在城里干活，他们可羡慕了，都夸我们村的人聪明能干，你说的才不对！”

　　阿风撇嘴，他才没说错呢！刘家村的人一点都不好，还有人欺负狗蛋，狗蛋已经够笨了，还有人欺负他，他兄长说过，欺负小孩的人是蠢蛋！

　　赵穆对于两个孩子吵嘴后找他评理，笑眯眯道:"你们明日就能亲眼见到，看过后告诉大哥，你们观察的结果和猜想是否相同，还要说出缘由。“

　　狗蛋瞪大了眼睛，阿风也很惊讶，他模糊的意识到赵穆是在教他们，却与他兄长和从前的先生方法不同。

　　赵穆在心里再定一个目标——教两个孩子读书明理。
　　这个目标不能一蹴而就，赵穆决定等下就找纸笔记下他的教学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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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赵穆：读书是不能不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