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征途[赛车]》米小沫

6、第 6 章

　　难道我不知道吗？

　　凌筱要郁闷死了。

　　如果于泽皓还有点身为男人的风度，就应该跟着机械师们一起帮她看看引擎废了没，还能修没？再不济也是默默呆远点去，不要再来奚落她。

　　可她多少已经知道，于泽皓哪有什么风度。

　　“我们改的程序，动力好吗？满意吗？”不识眼色的于泽皓开始采访她。

　　凌筱转头，连名带姓地：“于泽皓。”

　　因着这几圈赛道运动，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绯色，额角发鬓都湿了，颈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她的眼睛如水洗过般清亮，似有光流浅动，整个人鲜活极了。

　　于泽皓看了她几秒，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比冷静的样子有意思多了。他低声笑：“对，坦率点，做自己。”

　　“你能闭嘴吗？”

　　“不能。”

　　凌筱转身就走。

　　于泽皓在她身后说：“不想知道你刚刚问题出在哪儿了吗？”

　　问题……难道不是因为动力过猛爆的吗？还有别的原因？

　　她的原因？

　　凌筱渐渐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他。虽然生气，但如果还有别的原因，她当然也想知道。

　　看着于泽皓重新走到面前，凌筱勉强整理了一下情绪：“那问题出在哪儿了？”

　　于泽皓摊手说：“我哪知道啊！”

　　“于泽皓！”

　　“哈哈哈……”

　　凌筱此刻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明明知道她根本不必跟这个人置气，可她真的控制不了。

　　“于泽皓，我有得罪过你吗？”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凌筱说着不自觉就往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

　　火焰般生动的姑娘，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知道啊。”于泽皓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你说给我听呗。”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针锋相对，确切地说是凌筱一个人在生气，于泽皓只是在惹她生气。

　　凌筱虽然外表花瓶，但性情并不娇纵，感觉让她发个脾气也挺不容易的。于泽皓就更加了，从来对什么都不在意。大家不明白，这样的两位，怎么就掐起来了。

　　只有胡睿继续点了支烟，在吞云吐雾里兴致勃勃地听他们毫无意义的对话，笑得意味深长。

　　那边两人还在你来我往，就在凌筱差点冲动要去拽于泽皓的时候，可可及时出现给她递了瓶矿泉水：“筱姐姐，先喝口水吧。”

　　“……”

　　那瓶水在阳光下澄澈透明，瓶底边缘微微折射着些光线，轻轻晃动，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凌筱愣了愣，突然间就冷静下来了。

　　她默默接过水，扭开瓶盖就往嘴里灌，感觉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烟了。

　　可可偷瞄一眼于泽皓，于泽皓正在看凌筱牛饮。她已经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嘴角溢出的水正沿着她下颔颈项不断往下流，渐渐浸湿了她的领口……

　　“去给她拿个汗巾。”于泽皓对可可说。

　　可可立刻折回去拆了条棉布汗巾来给她。这时候凌筱已经喝完了一整瓶水，胃里撑得慌，撑得她彻底不想再说一句话。

　　她接过可可递来的汗巾，慢慢擦拭自己的额头和脖子，没再吭声，心里多少有点沮丧。

　　刚才的发挥真是不要太低能，更重要的是，她到底有什么必要跟于泽皓吵这些？怎么就被他几句无聊至极的话气成这样了。

　　凌筱低着头，认真反省刚才做的蠢事，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筱姐姐？”可可叫她。

　　于泽皓也压低了身子凑近去看她：“还吵吗？”

　　沉默良久的凌筱撑开汗巾往他头上用力一罩，捏着空瓶子离开了练车场。

　　这个结局有点出乎意料，吃瓜群众们都安静地杵在原地，目光在于泽皓和凌筱之间来回观望。

　　于泽皓扯开汗巾抓在手里，看着凌筱离开的背影，慢慢直起了身体。

　　他见了她几次，总觉得她周身笼罩着阴霾，忍不住就想把她从那层迷雾里拎出来，还想拨开她疏离的面壳，看看她真实的模样。

　　就像刚才那样，明明很狼狈了，可是生机勃勃。

　　二十出头的姑娘，不就该这样吗？整天心事重重的，干嘛呢。

　　诡异的沉寂里突兀响起了“咔”的一声，不轻不重，却异常清晰。

　　所有人循声望去，凌筱的车前盖边半蹲着个机械师，手上抱着刚刚拆下来的散热器盖，一动不动，正在努力假装刚才的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

　　大家立刻咳嗽的咳嗽，挠头的挠头，四下散了。

　　“皓哥，”可可在旁边小声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刚才凌筱也一直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吗？

　　他想帮帮她啊，总不能一直活在哥哥的阴影里对吧。

　　为什么想帮她？

　　她是凌潇的妹妹，还需要更多理由吗。

　　方式没问题吗？

　　于泽皓舌尖顶着腮帮子，又瞥了可可一眼：“刚才那样很讨厌吗？”

　　可可默了，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实话。

　　皓哥，你五岁吗？当然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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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聚餐的地方订在了背街的一家餐厅，隐蔽幽静。餐厅里全白色调搭配着华丽丽的水晶灯吊顶，餐厅外是盛夏时节的绿树繁花，一眼望不尽。

　　说是家庭聚餐，其实不尽然。

　　凌筱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正在翻看菜单的费正哲身上。

　　这个男人四十有余，事业有成，风度沉稳，似乎什么都恰到好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痴望着他，可他却甘愿在秦雅兰身上虚度光阴。

　　“想吃什么？”费正哲感应到凌筱的目光，推荐说：“他们家的白松露和海鳌虾都挺好的。”

　　“看着点吧，我又不懂这些。”凌筱托着下巴，对菜单里的精致创意并不感兴趣。

　　费正哲点好了，把菜单递回给一旁的侍者，问她：“看着我干什么？”

　　“有点好奇，是什么支撑你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看到点曙光了没有？”

　　“我也想知道，不过所谓曙光，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那你图什么呢？”凌筱确实不太理解，不管怎么说，秦雅兰已经经历过婚姻，儿女也都这么大了，费正哲难道不需要这些吗？

　　“凌筱，到了我这个年纪，需要的已经不是形式和结果了。”他从容不迫地站起来，亲自拉开一旁的椅子。

　　凌筱转过头，看到秦雅兰几步走过来，扔开手包坐在费正哲拉开的椅子上。

　　“抱歉，迟到了。”她喝了口水，问费正哲：“点了吗？”

　　费正哲点头，让侍者上菜。

　　秦雅兰这才看清凌筱身上沾了油迹又皱皱巴巴的T恤：“你今天是穿的这件吗？”她看了看四周：“这里墙都比你干净。”

　　刚到这的时候凌筱就觉察到自己的不妥了，从车底转战西餐厅，也是没办法。

　　费正哲满眼含笑，像是秦雅兰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笑意里约摸还有点宠溺的意思。

　　凌筱：“……”

　　侍者给他们上好菜，凌筱埋头就开始吃。

　　“龙虾尾蟹汤和鱼子酱。”那边费正哲正悉心关照着秦雅兰：“试试看。”

　　凌筱嚼着橄榄油薄荷味的海鳌虾，默默用叉子柄端顶了顶额角。

　　秦雅兰开始跟费正哲说起新进布料在海关被临时抽检的事，两人边吃边聊，状态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凌筱往嘴里送了一口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没细尝就化在嘴里了。她又听了一阵，问费正哲：“我记得你好像是搞建筑的，现在也改行做衣服了吗？”

　　“我和你妈妈都是做设计的，精神互通，交流从来没有界限和障碍。”

　　费正哲说得一本正经，倒是秦雅兰忍不住笑骂道：“胡说什么呢。”

　　中年人的相处都这么有趣吗？

　　凌筱的叉子柄端又搓了搓脑门：“所以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是吗？准备结婚么？”

　　秦雅兰愣了一下，仔细观察女儿的神色。费正哲也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用餐布擦了嘴，又拿起水杯慢慢地喝。

　　餐厅里很安静，四周只有餐具之间摩擦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

　　凌筱保证她就是随口问的，真没有什么特别情绪。她立刻抬手安抚他们：“镇定，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这是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好吧？”

　　在凌筱看来，这件事没有对错，如果费正哲真的适合秦雅兰，不也挺好的么。她又不是什么叛逆想不开的年纪，相反，她希望她至亲的每个人都能在各自轨道上过好自己的生活。

　　当年凌鹏程一心扑在机械和赛道上，而秦雅兰专注服装设计，两个志向南辕北辙的人，给彼此的时间和理解越来越少，就这么渐行渐远直至和平分手。

　　好在都是理智的人，为了尽可能不影响孩子们，两人一直以来都维持着比较好的关系，虽然不在一起了，但依然是家人和朋友。

　　凌筱从来没有因此心理不良过，甚至想着凌鹏程一身油污坐在这样的餐厅里听秦雅兰聊意大利进口布料的纹理，她也觉得确实有点违和。

　　就像她现在一样。

　　只不过她是秦雅兰的女儿，秦雅兰没的选罢了。

　　不过，志趣不同的两人，从小对儿女的教育和鼓励却是一致的：如果有什么做错了，就努力纠正它；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就努力实现它。

　　凌筱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一边吃着不明的食物，一边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她不知道她现在想要的东西，是不是还来得及实现……

　　正想着，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亮了，是陈文炜给她发来信息：【这个周末，PCCA珠海站有空缺车手席位，有兴趣吗？】（PCCA：亚洲保时捷卡雷拉杯）

　　凌筱立刻回：【有。】

　　陈文炜：【好，明天一早过来。】

　　PDM是个好东家，凌筱在心里给它下了个结论。见费正哲和秦雅兰又停下来看着她，她把手机放回原位：“刚聊到哪儿了？你俩结婚么？”

　　费正哲无奈摇头，表示依然没有结果。

　　“同情你一秒钟。”凌筱挖了小勺甜点含在嘴里，清凉的味道沁入心脾。

　　掺着薄荷末的香草冰淇淋，还挺适合夏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