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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二十尚燕惊鸿 疑人成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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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垂柳深处,一艘画舫驶出。
船头,一名卷发男子傲立,神色甚是冷漠,但让往来行旅惊讶的,还是他竟左手提着凤血剑,右手携着龙魂刀。不错,此人正是威震西北、名扬中原的北庭将军司马长风。
船行渐近,一阵悠悠的歌声贴着水面传来,荡开涟漪层层,婉转缠绵:“君在淮河边上走,怎能不入抱月楼。取次花丛不回顾,纵是少年枉风流。”抬头,但见一叶小舟上,一十七八岁女子持红牙板正浅声低唱。
抱月楼,沿着淮河一直开到了秦岭的妓院,横断了中原与江南的通道,自成这往来商路上的一景。而因抱月楼皆临池而建,逢十五之夜,池中便可见皎皎明月,故得“抱月”之名。
转过了一道湾,船近了抱月潭,一座风格与清冷淡雅的徽居大相径庭的三层八角楼陡现在眼前。屋檐若飞,梁柱斑斓,船未近,已有莺燕之声随风送来。
画舫一靠上渡口,便有几个奴仆和一个穿着类似管家的人迎上前来。毕竟都是做生意的人,眼尖如针,看尽这往来淮河的船只,明白如此画舫也并不是一般人能有得的。
司马长风一跃上岸,但周遭人见其煞气如此,自是不敢靠近。
接着,一只踏板自船上伸了过来,众人都靠了上去,只见,先出来了两列共八名宫装女婢,神色恭敬地等在岸上。那管家不由一惊,便见一名青衣公子先自舱中上了岸来。
“这位公子。”那个管家见青衣公子服饰高雅,举止不俗,赶忙一脸媚笑地上前。
“公子什么,我家公子尚未出来呢。”青衣公子正是水澈,但见她转头向里。
那管家碰了一头灰,心下却更是惊喜,连个下人都尚且如此,那公子又该是何等气派?听闻脚步声,那管家赶紧抬头,却见一个紫衣小孩,最大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
“这位小公子。”那管家试探性地唤了声。
“呵呵,你就是妓院的老板吧?”涧寒三步并做两步凑上了前。
“哦,不,在下只是……只是大茶壶。”那名管家样的男子说得有些结巴。(注:古代妓院中干杂役的男人,一般还充当保安的角色,南方叫龟公,北方叫大茶壶)
“大茶壶?”涧寒围着那男子转,上下打量,问道:“你哪像茶壶了?虽说胖了些,也不够圆啊!”涧寒虽有些江湖阅历,但终究还是个孩子。
“寒儿,莫胡闹。”水澈一把揪过涧寒。
“原来这位也不是公子啊。”那个“大茶壶”心下更是疑惑,转头望向船舱时,人却直愣愣地立住了。
舱口,两位绝色女婢撩起了珠帘门,一位白衣胜雪的公子缓缓步出,周身笼罩着圣洁与高贵。粉面如玉,澈目若潭,不怒自威严,不笑却生风。
“公……公……公子……”那人神魄已然出窍。
上官燕亦不理会,绕过众人,立于渡桥上,吩咐道:“寒儿和丫鬟们都留下,澈与归燕四英随行。”
“不吗,人家要跟公子在一起!”涧寒上前扯着上官燕的袖子,“公子偏心啊!公子不疼寒儿。寒儿这末可爱,公子怎么舍得留下寒儿呢。”(很像某影的口气有没有?)
上官燕转过头,眼神有些无奈。(大家对某影是不是都是这个表情?)
“寒儿,不许闹。”水澈上前。(怎么就没有人能如此怒吼一声呢?)
“罢了。”上官燕挥了挥手,说道:“又不做些什么,不碍着事。只是你可切记着把嘴给闭上。不然,今天晚上的汤团和示灯耙耙就全给你澈哥哥了。”(不带着你,我们可都只能等着吃苯酚了)
“嗯。寒儿知道了!”涧寒应得开心。(奸计得逞的某影)
“哎。”上官燕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进抱月楼去,身后的水澈和四个劲装男子连忙跟上。
入了抱月楼,先进眼的,是一个阔大的天井,雨天时,雨水通过天井四周的水枧流入阴沟,便是俗称“四水归堂”,意为“肥水不外流”。
天井对面,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轻纱朦胧,更衬得体态窈窕,身形风流,曼声低唱:“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且饮金樽酒。”
当真,凡世中的福地,红尘里的洞天。
“公子,来来来,赶快这边请。你这个懒死的龟公,还不去请姑娘们到秋棠厅来伺候。”一脸浓妆的老鸨迎上前来。
“他不是茶壶吗?”涧寒自上官燕身后伸出了个小脑袋。
“是是是,小公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那个老鸨应道。
“捡个清净点的地方,姑娘公子到时候自会叫的,你且先莫忙。”水澈上前说道,言罢,一张百两的银票已入了老鸨的手。
“好好好,来人啊,开望月小楼,恭迎公子大驾。”老鸨是眉开眼笑。
(二)
望月小楼,厢房。
低头呷了口茶,上官燕不由皱了皱眉头。且不言进了明城后的锦衣玉食,想当年云中除了毒术闻名于天下,茶艺也是一绝,上官燕得其亲传,对茶的鉴赏和要求也高于常人许多。
水澈见状,连忙接过茶杯,轻轻闻了闻,对一旁伺候的老鸨说:“茶虽好,却叫脂粉污了清香,换。”想那茶是最清净的事物,沾染不得一丝闲杂气味。绝顶的好茶,须得处子沐浴才可采摘,而这望月小楼中的茶叶虽是黄山毛峰,但却被女子的脂粉味道掩盖了清香,自是要不得的。
“六安瓜片如何?”老鸨唯唯诺诺地问。
“可是齐云山鲜花岭蝙蝠洞所产?”水澈于茶艺也毫不逊色于上官燕。
“姑娘说的那茶可是极品。”言下之意自然是没有的了。
“有私藏的敬亭绿雪,姑娘可喝得惯?”那老鸨身边一名伺候的侍女似是忽然想到,连忙说。
“澈,出门在外,没得那么多讲究。”上官燕说道。
“就上敬亭绿雪吧。可别再让那擦脂抹粉的丫鬟泡了。”上官燕虽如此吩咐,但水澈有岂能让主子有丝毫不适?
“还不快去。”那老鸨催促着身边丫鬟。
“那,公子点姑娘吧。”老鸨望向上官燕,一脸献媚,“要说咱们抱月楼的姑娘,那是……”
“老鸨,此处可有处子?”水澈打断老鸨的话,直接问道。
“有,近日里刚调教了一批呢!”老鸨连忙应道。
“抱月楼上下凡是处子,无论奴婢姑娘,一律到花厅等候。”水澈似是无视老鸨的存在,直接下令,同时,一张千两银票又进了老鸨的手。
“是,是,请公子稍等。”老鸨带着仆人连忙退下准备。
转至花厅。
黑压压的一屋子,或绫罗绸缎,或粗布麻衣,或抱月头牌,或烧火丫头。
上官燕背手踱步,自一行行的姑娘间穿过,目光掠处,佳人无不心如鹿撞,脸泛红潮,涧寒看了,咬着苹果吃吃地笑,却又不敢出声。
可惜,无论是那牡丹的馥郁,还是茉莉的淡雅,抑或是梅花的清冷,都未曾有百花散的味道。上官燕轻叹了口气,回到一旁太师椅上坐下。
“还有吗?”水澈问。
“这,这,没有了啊!”老鸨有些紧张,“死龟公,还不去再找找。”转而又是一脸媚笑地朝向上官燕:“公子,都不满意吗?”
“公子,茶。”从旁边的侍女手上接过茶,水澈特地闻了闻,才递给上官燕。
上官燕漫不经心地接过茶,揭开杯盖,方欲饮,只觉茶香有异,猛地抬头问道:“这茶出自何人之手?”
“这,这,还不赶快去问!”老鸨答不上来,急得一头汗。
“茶是我沏的。”龟公还不曾出得门去,就见一个青衣姑娘闯进门来,众人一惊,特别是水澈一行人,虽说那女子是粗布荆钗,但眉眼之间居然和上官燕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稍弱了些。司马长风更是霍然起身,水澈不由有些疑惑。
“青衣?是了,是了,抱月楼还有个处子,便是她,公子莫非找她?”老鸨连忙拉着那青衣姑娘上前。
“这是抱月楼刚招的酒娘子,叫做叶青衣。”老鸨介绍道。
上官燕起身,靠近青衣,略微向前倾了下身子,轻轻一闻,说道:“不是她。”
“是我,真的是我!”叶青衣急急说道,上官燕柳眉微蹙。
“姑娘……”那叶青衣似是意识到什么,猛地住了嘴。
“姑娘什么?”上官燕眉梢轻挑,旁边的侍女见了,不由低下头,春心荡漾。
“是姑娘我泡的,别找我姐姐麻烦!”叶青衣尚未答话,又一个青衣姑娘冲了进来,只不过年纪更小了些。
“这是叶青遥,青衣的妹妹。”老鸨望见上官燕注视的眼神,连忙介绍。
堂风吹过,送来淡淡的馥郁之香,“是了。”上官燕暗自说道,转而望向水澈,“澈,把人带到西厢房来。”继而转身离开。
“老鸨,辛苦了,一点茶钱,还有些首饰,犒劳各位姑娘吧。”言罢,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被放在了桌上,归燕四英中的一位则递上了一只檀木箱,单是做工,就十分考究。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姑娘们,还不赶快道谢。”一屋子的姑娘闻言纷纷跪下。
“罢了,两位姑娘,请吧。”水澈走到两位青衣姑娘身边。
“走就走!”叶青遥拉起叶青衣的手愤愤而去。
“司马公子,您也请吧。”水澈特意高声道,却感觉到了不远处,叶青衣停顿了一时的背影。
疑窦暗生。
(三)
望月小楼,西厢房。
“叶姑娘,尚燕并无他意,只希望,姑娘能随尚燕回到映日阁,留宿一夜。”上官燕对叶青遥说道。
“随你回去做什么?”叶青遥一脸不屑。
“叶姑娘,知道得越多,越容易出事。”上官燕避而不答。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肯定出事。”叶青遥恶狠狠地说。
“叶姑娘……”水澈方欲开口,却被上官燕抬手制止。
“不知在下何处开罪了姑娘?姑娘如此恶言相向。”上官燕倒是很好奇。
“算了,燕儿,把人留下来便是了,何必多说。”司马长风突然开口。
“为何?”司马长风方才的表现,不能不说不令上官燕暗生疑心。
“事情既然解释不清,又再与他们浪费唇舌。”司马长风解释。
“你……”叶青遥刚要反驳,却被叶青衣拉住,说:“既然上……尚公子这么说了,我们便留宿一宿,也请公子信守承诺,明日就将我们姐妹送离。”话虽是对上官燕说的,但叶青衣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会瞟向司马长风。上官燕目光掠处,却装作不知。
“这是自然,那姑娘,请吧。”上官燕心下可谓是疑念重生,却不得不以大事为重,先不考虑这么多了。
“阿姊啊,那女的不会喜欢司马长风吧!”涧寒脸蹭着水澈的肩膀,凑上前说。
“莫再姑娘面前提起,否则小心你的汤团。”水澈捏了下涧寒的小脸蛋,心下却也不由惊叹,涧寒虽年纪尚小,却心明如镜,洞察人性。(影啊,白痴自有白痴的好处,往往最白痴的人,也是最彻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