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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六 少年易救 往事难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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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再以水运通行,欧阳明日等改走官道。怎奈何燕子寒求物心切,以马代车,反倒错过了两个城镇,一行人只得在野外的客栈落脚。
“咚、咚”两声敲门声,没有回应。
又是两声,屋中仍旧一片寂静。
“燕姑娘,我是解语,我能近来么?”解语站在客房门外问,没人答话。
“燕姑娘,你现在不方便吗?”解语的声音有些焦急。只可惜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燕姑娘,你再不答应,解语可当真进去了。”仍然静得可怕。
解语不再多说,“嘭”的一声一把推开房门,然而屋中空无一人。
“燕姑娘呢?”解语转身问向跟过来的两个丫鬟,是解语特地安排住在隔壁伺候燕子寒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吃完晚膳,姑娘就说要歇息,让我们都出去。我们一直都待在隔壁,也没听到姑娘出去啊!”其中的一个丫鬟诚惶诚恐地说。
“算了,赶快去告诉公子,让他到大堂来。”解语一皱眉,匆匆下了楼去。
客栈,大堂。
整间客栈都已被解语包下,因而大堂中所聚集的都是解语带在身边的手下,有一流的探子,有绝顶的杀手。
“怎么了。”明日闻讯赶来。
“刚刚我过去关照一下燕姑娘,怕她睡得不习惯。但连叫了几声门,都没人应。我后来推门进去了,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兰儿她们一直都在隔壁,没听得燕姑娘出去,但屋里的窗户开着。屋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也没有迷香的味道,初步估计是燕姑娘自己离开了。”解语简洁地汇报,彰显着映日阁幕后总管的风范。
“马上派人去找。”明日心下很明白,燕子寒不会无原无故自己离开的,毕竟她还要找到天机金线。
“好的。”解语接令,对旁边的部下耳语了几句,一行人匆匆离开。
找人,对于映日阁的探子和仰光楼的杀手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特别是在寻找对象无意掩饰自己行踪的时候。
很快,东南面窜起一道火蛇,在空中绽开一朵梅花。
“找到了。”解语对站在一旁的明日说。
“那走吧。”跨上马背,明日冲东南方奔去,解语紧随其后。
密林外,破庙,武林中人经常用于投宿疗伤的地方。
庙宇中,一个白衣女子在一堆篝火后,正替一个男子上药。
火光旁,早已分不清男子穿的究竟是什么颜色的衣裳。一件武士服被抓了个稀烂,露出里面狰狞的血肉。男子显然已经昏迷过去,可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痛苦,在披散的头发后,更显得吓人。
“终于上完了。”过了稍一会,旁边的白衣女子轻叹,听着声音,正是燕子寒。
她把药瓶塞好,接着收拾起散落在一旁的纱布,极为认真。然而这一切动作都是用右手完成,她的左手,被昏迷中的男子紧紧抓牢。
“登、登……”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来了么?子寒心中淡淡的喜悦。是区阳。山谷中的宁静让子寒的听力格外的好,而且区阳的坐骑是百年难得的良驹,落蹄声稳健而有规律,一听便听得分明。
颀长的人影入门,果真是欧阳明日。
“怎么了?”看见这幅情景,明日连忙问。
“没事。”子寒刚想站起来说话,左手腕传来一阵疼痛,不由叫出了声。
“还说没事。”明日赶忙上前,看清楚了状况,右手一点,那男子便松开了手。
“我看看。”不由分说,明日拨开子寒的袖子,清晰的五爪痕,已经淤血。
“这又何苦?回去赶快上药。”明日轻轻拢回袖子,眼中闪动着心疼的神色。
“只是淤血而已,都说没事了。”子寒似是有些不习惯,连忙缩回了手。
“倒是他,得赶快带回去。虽然已经上药了,但还得进一步治疗。不然将来好了也是废人一个。”子寒望着男子说。
“解语,让人把他带回去吧。”明日转身对一旁的解语说。解语立马一挥手,旁边上来了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把人抬起来,但男子仍不由哼哧了一声。
“当心着些。”子寒的语气中透露着忧心。
(二)
客栈,客房。
明日把子寒的手置于一个软铺垫上,轻轻拨开袖子,细心地上着药。子寒的头低着,目光投向地板。
“他是谁?”不可否认,明日具有相当的好奇心。
“不知道。”子寒的回答着实让早有准备的明日也感到惊讶。
“那你……”
“救他,是因为他中的是蚀骨散。”子寒回答得平静。
“蚀骨散?”穷尽所识,明日却仍不知道这为何物。
“蚀骨散是师父当年无意中完成的毒药。因为中了毒的人,会全身奇痒难耐,挠得血尽骨现而死,死状十分凄惨,所以连师父都不想一用,就把它藏了起来。后来却不明失窃,师父多番寻找未果。又因为接受了边疆的挑战,这就成了他这辈子的一个遗憾。师父要我出谷后,若遇到中了蚀骨散的人,一定要倾力相救,以弥补当初自己犯下的错误。”子寒叙述得平静。
“那你如何知道他中了毒的?”明日又问。
“寻路蜂。当年师父在毒药中添了一味追踪散,只要蚀骨散在方圆百里内出现,寻路蜂就会知道。今夜我发现蜂有异动,就追了出去,才发现他的。”
“哦。好了,把手转过来吧!”仔细把药上完了一面,明日说道。
“不,不必了。”子寒急切地想把手缩回,莫名的紧张。
明日不再说些什么,按住了子寒的手,翻转过来。
刹那间,明日忽然愣住了。子寒的手腕处,有着一道淡淡的伤疤。
“这……”明日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子寒匆匆寻着明日的目光望去,是自己手上的伤疤。
“没事,我一醒过来时就有了。师父说要帮我祛除,我没答应。”子寒当明日是担心她。
“你一醒来?”明日并不因为子寒的解释而有所领悟,反倒更加糊涂。
“我……”子寒别过头去,不再言语。已经有好久她没再想过这件事情了。
“既然姑娘为难,那就算了。”明日见她的神情,连忙说道。
“其实。”子寒站起身来,迈步走到窗前,望着月亮,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子寒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师父说得对,与其逃避,不如面对。”
“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活了几年就有几年的记忆,而我却只记得这两年来的事。”子寒的声音有些颤颤,而身后的明日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没有言语。
“我一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师父。他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被入谷的溪流带到师父身边的。就连我的名字,都是师父给的。”一个没有过往的人,一个连名字都不真实的人,每想至此,燕子寒就不觉自嘲,她的存在该是这天地间最莫名其妙的事情了吧。
“你难道就没想过去寻找自己的亲人。”看着她孱弱的背影,明日仿佛看见儿时的自己,不知道从哪来,只知道往哪去。夜夜望着明月,幻想着娘亲的面影。
“寻找?”子寒的情绪有些失控,她转过身来,一双不知在何时变得通红的眼睛望着明日。“怎么找?且不言那里水流纵横交错。纵使找到了,又如何?两年了,物是人非,我的亲人在哪里?在哪里?”言罢,纤细的手抚上了脸,明日站起身来,欲走上前,却又迈不动步伐。
深吸了一口气,子寒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对不起,我失态了。”不着痕迹地擦去了尚未流下的眼泪,她的神情转为淡然。
“你还是先回去吧,很晚了。”子寒说道。
“可……可这药。”
“药留下吧,我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我自己可以的。”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软弱。
“那好,你早点歇下吧!”明日见状,转身离开。
关上了门,子寒走到了桌边,她的手拿起了药瓶,指腹轻轻摩挲着青玉做的瓶身,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沿着眼角划落,子寒也不去擦拭它,一任泪水溅湿了纱衣。仰望苍穹,她的心分外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