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藤丸家的客房》千霁

7、主从适性

　　我对是非对错的判断、对高贵道义的情怀，以及所有为弱者对抗压迫的意图，都来自于《亚瑟王之死》。
　　——John Steinbeck. The Acts of King Arthur and His Noble Knig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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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垫上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件件减少。

　　立香还记得两人进快餐店之前，阿尔托莉雅曾说很高兴御主邀请她共进早餐，那么这些就只是早餐的量。
　　在心里默默按一天两顿、一共七天计算了一下开销，本以为经费充足的御主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可怕，太可怕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搞不好会陷入需要靠攻击圣杯战争中的魔术师御主、勒索巨额赎金来维持生活开销的局面。

　　听说生活在现代的魔术师就像中世纪晚期的科学家一样，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来支撑他们的研究，前来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更是以自命不凡者居多，理论上应该都很有钱。

　　对了，说到魔术师……

　　“Saber，昨晚在停车场攻击你的黑骑士也是这次圣杯战争的从者吗？”

　　进食中的阿尔托莉雅基本既不发言也不搭话，而且传递给人一种非常幸福的感觉，以至于立香也不是很想打断她。
　　等她解决完所有食物饮料，以符合国王身份的优雅动作拿起纸巾擦拭嘴角时，立香才终于开口向她打听。

　　“黑骑士？你是在说那条烦人的疯狗吗？”
　　吃饱喝足的骑士王看上去心情很好，提起昨晚让她落于下风的敌人也不生气，而是一副充满余裕的讨论口气：“是Berserker职阶的从者吧。在召唤的时候修改咒文，赋予英灵狂化的属性，以失去理智和思考能力为代价，让其基础能力提高。”

　　“不是召唤出了陷入狂化时期的英灵，而是人为地添加了狂化要素吗？”

　　“如果被召唤的英灵本身就具有狂化的因素，和这个职介的相性会更好，但也不是非此不可。想出这种办法的魔术师无疑是邪魔外道，只会耍弄些小花招，而不理解英灵召唤的真正意义。”

　　说到这里，国王陛下微微撇过头，脸上的绯红半是因为愤怒，半是因为感到耻辱：“昨晚我的状态不太好，特别是肚子。都是没有御主的错。立香，你来得太迟了。”

　　什么，又是我的错？
　　突然被点名的御主错愕抬头。

　　“我是被圣杯召唤出的从者。虽然有圣杯提供魔力，但缺乏和御主的正式契约，难以作为从者发挥力量，而那个Berserker身上却有这场战争的完整契约。现在你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吧？”

　　说完这些的国王陛下终于觉得把正面迎战落入下风的理由全部解释清楚，可以开始说正事了。她清清嗓子，放下餐巾直身端坐，摆出了认真的神情：“圣杯战争共有七骑从者，我遇到过其中两骑。”

　　“Berserker你昨晚已经见到了，另一骑手持黄金之枪作为武器，那枪的规格不逊于我的圣剑，毋庸置疑是英灵传说的结晶，足以昭示其身份的宝具，所以他的职阶应该是Lancer。”

　　“我当时作为没有御主的从者而在城市里独自侦查，走到城市东南方的时候，忽然感觉附近有强大的魔力碰撞，于是就收敛气息过去看了看。”

　　“没错，正如你所想象的那样，Berserker和Lancer在交手。”

　　“说实话，从Berserker那洗练的武艺丝毫看不出他是失去理智的英灵，Lancer想必和我抱有相同的想法，因此他在交战之初还试图与对方交流。”

　　“结果是令人惋惜的，Berserker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只是冷静地实行攻击。”

　　“冷静？”

　　“你也觉得冷静这个词放在Berserker身上很奇怪？然而当时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样。明明连思考能力与语言能力都丧失了，攻击方式也凶猛暴烈，但他的攻击动作没有一丝一毫多余，防守也完美到无懈可击。”

　　“现在想来，那家伙是遇到了适性非常好的御主吧。头脑清醒的御主在远处负责指挥与思考，只剩武艺的从者则负责施行御主的指令，像这样彼此配合的话，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就不足为怪了。”

　　立香点点头，对她的判断表示信服，又疑惑地问：
　　“可在停车场的时候，Berserker的表现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提到停车场，阿尔托莉雅的表情瞬间绷紧，美丽的脸庞上充满不解与怒气：“谁知道那家伙在发什么疯？本来他们攻击范围越来越大，我都准备离开了。结果那个Berserker突然掉头来攻击我。”

　　“哈？”

　　“Lancer的御主大概觉得我们在自导自演吧，谨慎地选择了没有追击。而Berserker那家伙是彻底失控了，莫名其妙穷追不舍。”

　　“那家伙的御主也是个废物，用令咒不知道下了什么命令，只是阻碍了那家伙一会儿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反应了。”

　　剧情转折过于离奇，连身为当事人的阿尔托莉雅都感到无法理解，也难怪Lancer的御主疑神疑鬼。

　　失去大部分记忆的立香同样困惑地思考了一会，试探性地问了最直接的一种可能：
　　“我看你们铠甲的样式有点相似，那个Berserker会不会是你在原本时代的仇人？”

　　这种可能性阿尔托莉雅当然想过，甚至可能是反复推测过，所以她回答得很快：
　　“我的仇人很少。执念比较深的，无非是先王的兄弟，为了一己私欲引来萨克逊人的卑王伏提庚、远征罗马时击败的罗马剑帝卢修斯、到最后也没能相互理解的王姐摩根、莫德雷德。”

　　“你确定这叫很少吗？”
　　而且为什么唯独提到莫德雷德的时候没有定语。

　　阿尔托莉雅一脸不以为意：“都能数清了，当然很少。”

　　“那么这四人你觉得都不是吗？”

　　“肯定不是。”

　　过于斩钉截铁的回答或多或少透露了英灵的想法，听出其中另有隐情的御主敏锐地做出判断：
　　“你好像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阿尔托莉雅沉默了很久。
　　久到立香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终于用低沉的语气开口：“拥有那样无双的武艺和技能的人，我曾经遇到过一个。”

　　“湖上骑士兰斯洛特。”

　　“我的圆桌骑士中最优秀的一位……我的朋友。”

　　这一次，换成立香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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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王的传说最晚始于六世纪末，九世纪威尔士人内尼厄斯的《不列颠史》是他在史书中的第一次正式登场，当时的亚瑟被塑造为一名军事指挥官，领导他的士兵赢得了十二场战争的辉煌胜利——没有圆桌骑士、没有先知梅林、没有王后桂妮薇儿、没有王姐摩根、没有叛逆骑士莫德雷德，后来亚瑟王传说中的重要角色此刻一个都不存在——英国早期一直认为亚瑟是不列颠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而不是什么虚构角色，因此，直到十一世纪，亚瑟王一直以历史人物的形象，登场于英国的大小编年史。

　　不过，经过漫长时间的流变，尤其是当亚瑟王的传说流传到了法国、德国之后，事情发生了转变。现代人所熟知的那些骑士冒险与浪漫爱情故事大多是在这一时期被添加进亚瑟王传说。

　　最终，到了十五世纪末，托马斯·马洛礼爵士完成了亚瑟王传说的集大成者、被誉为中世纪亚瑟文学巅峰之作的《亚瑟王之死》。
　　虽然根据1934年被发现的曼彻斯特手稿，《亚瑟王和他高贵的圆桌骑士全书》才是这本书的本名，前者是出版商威廉·卡克斯顿在其手稿的基础上进行修改之后，于1485年发行出版的作品，但是基于习惯与影响力，一般提到这本书都会使用前者的名字，指的也是前者。

　　湖上骑士兰斯洛特在所有提到他的作品里都是一位来自法国的王子。
　　事实也毫无悬念，他是在十二世纪早期，亚瑟王的传说流传至法国时，由法国诗人克雷蒂安·德·特鲁瓦加入到亚瑟王传说中的角色。

　　其初次作为主人公登场的作品为克雷蒂安的法文诗歌《兰斯洛特，或车之骑士》（Lancelot ou le Chevalier de la Charrette），与王后桂妮薇儿的浪漫爱情亦是在这首诗歌中初次展开。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法国宫廷诗人主要受上流社会的贵妇人资助，盛行一种名为「典雅爱情」的题材，即社会地位高的贵妇人与社会地位低的骑士发生婚外恋情。骑士要对他的女主人唯命是从，忠诚无二，向女主人毫无保留地献上自己的一切。而女主人不必与他结婚，只需单纯地享受两人间的爱情带来的喜悦。亚瑟王传说中绝大多数的爱情故事，便是在这一时期、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得到创作。

　　此外，就在克雷蒂安创作之前不久，法国宫廷发生了一件轰动欧洲的政治事件——法国国王路易七世的王后，阿基坦的埃莉诺爱上了国王最优秀的属臣亨利二世。

　　这是一位大权在握、行动力超凡的王后。经过几番努力，她得以顺利地与国王离婚，并在与国王离婚仅仅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点（1152年5月18日），和亨利二世火速结婚。后者在她的帮助下从法兰西王室手中夺走了一半的领土，登上英格兰国王之位。
　　埃莉诺本人也因此由法国国王的王后，变成了英格兰国王的王后（1154年12月19日加冕）。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诗人让一位来自法国的骑士赢取了英国王后的欢心是受此事件的影响，但兰斯洛特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亚瑟王系列传说中便紧跟在此事件后（诗歌创作推定时间在1175-1181之间），也是不争的事实。

　　话说回来。
　　立香对亚瑟王传说的演变，了解并不是那么清楚，但是亚瑟王和兰斯洛特的故事太有名，即便是她也知道一些大概情节。

　　如果召唤出其他圆桌从者倒也算了，可她签订契约的是法国典雅爱情观的直接受害者亚瑟王——哪怕是女性的亚瑟王——有些雷区只要对方不提，自己是绝对不能主动问的。

　　因此，在漫无目的地左顾右盼一番之后，她提出了一个崭新的观点：
　　“如果那个从者真是兰斯洛特的话，要不要和他的御主提议联手看看？”

　　“Master，你的脑子是被什么东西烧坏了吗？虽然我不知道兰斯洛特卿为什么对我恨之入骨，但他那个反应，不成为敌人已经是最好结果了吧。”

　　你居然说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看来兰斯洛特之所以对你疯狂攻击，正是因为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吧。

　　歪打正着得出了正确结果，情商在某些时刻会产生质的飞跃的御主道出了自己的理由：
　　“因为Saber说，那位骑士和御主的适性非常好。”

　　“什……”

　　“失去言语、失去理智、连思考能力也失去的Berserker，在御主不动用令咒的情况下，居然能完美地理解御主的指令，不产生任何偏差地加以履行。如果是心有嫌隙的主从是办不到这一点的。Saber正是这么判断，才会认为Berserker和他的御主适性非常好吧。”

　　“那又能说明什么。”
　　骑士王的声音冰冷僵硬，仿佛一块硬邦邦的冰锥。

　　而正对着她的御主不会被她的态度所惑，一双亮橙眼眸坚定地直视着她，没有一丝一毫动摇：
　　“我认为Berserker的御主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毁灭或是夺取，而是想要保护什么。如此一来，我们和Berserker的御主之间就有联手的可能。”

　　“太荒谬了。这样没根据的结论我不认可。”

　　那就是索要证据了。

　　藤丸立香笑了笑，抚上右手手背的盾形令咒。来自迦勒底的人类最后的御主虽然丢失了绝大部分记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失去了，但那结成契约时的感受，无论遗忘多少次，只要看到的瞬间，就一定能够想起：
　　“如果你非要我明说出来，那我就说出来吧。”

　　“能与圆桌骑士相性良好的御主，必然是有想要守护之物的御主。”

　　“因为——”

　　“所谓骑士，正是保护他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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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红A：被自己ntr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