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之重回王座》羽小飞

26、黑化

　　这是诱骗。

　　动作，语调，眼神，每一样都能给人以暗示。

　　钟离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当他站在嘉拉面前说出那样一番话的时候开始，姜明玉就完全掉入了陷阱之中。她根本记不起来，造成她险恶处境的始作俑者，其实正是眼前这个“唯一站在她这一边，唯一理解她，唯一替她着想”的所谓好人。

　　“姜家是商人世家，富有但缺乏底蕴，在那些老牌贵族眼中只能算得上是暴发户。”
　　姜明玉缓缓地说道：“我的母亲作为乔治二世陛下的第三个女儿，帝国的第二十七顺位继承人，在一场舞会上与我的父亲一见钟情。门不当户不对，他们的婚姻并不被祝福，但那时乔治二世陛下站了出来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不光赐婚，还将这个护身符亲手交给了她。”

　　右手轻柔地抚上那个护身符，她露出一个追忆的微笑：“里面的那缕头发，代表着一个皇室秘闻。传言中，推翻人类暴政、建立起锡克帝国的腓特烈大帝曾经与一位造物主相爱。大帝在种族独立的大义和自己个人的爱情之间左右摇摆，而那位伟大的造物主看出了他的痛苦，于是自尽而死，临去世前，还用匕首割下一束头发留给大帝，告诉大帝，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会永远看顾他，看顾他所热爱的一切。之后腓特烈大帝终身未娶，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兄弟。收拾他的遗物时，人们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无数的画像，每一幅画上都是同一个人，那个人有着金色的头发，紫罗兰色的眼睛，笑容那样美好，又那样的……悲伤。”

　　听上去就像是个三流的无脑爱情故事。

　　钟离本以为会有什么收获，闻言不由有点失望。迟疑片刻，他开口问道：“那么第二圣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据说四个圣墟里，第二圣墟算是危险程度最低的那一个。因此对第二圣墟的研究其实很多，但我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没怎么深入了解过。”
　　姜明玉毫无戒心地回答道：“据我所知，每个圣墟都有自己的别名，第二圣墟的别名是蜃楼——明明能看到，但无论朝着那个方向航行多久，都不可能触及那个地方。”

　　“空间技术。”钟离半眯起眼睛。

　　姜明玉点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

　　钟离垂下眼睫。
　　这倒很有意思，每个圣墟都各有特点，各自汇集了人类在每个领域的高新科技。集齐四个圣墟的能力，他就算召唤不出神龙来，在面对兽人帝国时，也能够占据巨大的优势。

　　见钟离陷入沉思，姜明玉等待了一会，就忍不住怯怯地问道：“毕维斯先生，您怎么了？”

　　钟离扫了她一眼：“你确定所有要紧的事情都已经告诉我，没什么遗漏的了？”

　　“没有了。”姜明玉红通通的眼睛里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期盼：“您认为，我们能够摆脱现在的困境吗？”

　　“当然。”
　　钟离漫不经心地回答，随后站起身微笑道：“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这些天来，虫族已经找到了那个能量源。他将大部分的纳米器械都送了过去，用来吞噬其中的能量，以此停止周边的空间干扰。两天后，姜明玉和她的同伴们就能顺利脱困……然后一脚踏进另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这些人放出去是一个变数，钟离并不希望冒任何的风险。

　　杀人灭口当然简单，钟离也绝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可姜明玉背后有着皇族势力，她的死亡难保会惹出什么麻烦来。而且钟离身患绝症，这种经历让他格外珍视自己的生命，同时也不喜欢随意的夺取别人的性命。如非必要，他不打算选择杀戮这种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毕竟，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无法逆转，无可挽回……

　　说起来，好不容易把那家伙救出来，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某个人。钟离自嘲地笑了笑，回过神来对姜明玉说道：“你连皇室秘闻都告诉我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姜明玉感动地摇摇头：“不会的，您不用担心我。”

　　“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猜忌与伤害。”
　　钟离温和地望向她，开口说道：“我是战国的人，你跟我走得太近，说不定还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观察着姜明玉的表情，钟离唇边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顺利做好了“卖了别人还让别人帮忙数钱”的收尾工作：“今天的事，就当作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就在钟离有始有终、尽职尽责地骗人的时候，第一个受害者朗风正躺在床上，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一边听身边的埃吉尔唠叨。

　　地上全是空酒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埃吉尔冷着脸把垃圾踢到一边，勉强理出一个可以坐的地方，不悦地望着朗风，开口劝说道：“从圣墟回来，你就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由于虫族最近动作频繁，边军的重要性上升，将军的话语权有了很大的提升，有将军的庇护，你的命算是保住了。但你以为你自己的处境很好吗？作为唯一的见证者，谁都想从你嘴里拿到圣墟的第一手资料，将军为了你，要顶住多大的压力，你难道想象不出来吗？！”

　　见朗风一言不发，埃吉尔的怒气越发上涌：“你到底是怎么了，那个人类死了，对你的打击真的就那么大吗？你跟他才相处了几天，为了他，你什么都不管了吗？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负呢，下半辈子，你就打算做这样一个废人吗！”

　　“经过这一系列事情，我已经不可能在军中任职了。”
　　朗风终于开口，语气中却什么感情起伏都没有：“我也不希望再承担任何责任，出去，让我静一静。”

　　埃吉尔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他从床上扯了起来：“我不管你在想些什么，但我一点也不希望看到你哪天死于酒精中毒……跟我出去，你不能再这么在房间里闷下去了。”

　　朗风垂下眼帘，无可无不可地任由他拉着自己。光线变换让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外面是一条长廊，顺着往前走，能够看到一个露天花园。

　　郁郁葱葱的绿树浸在灿烂的阳光中，花香混合着泥土特有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埃吉尔拽着朗风，冷哼了一声道：“我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正好能盯着你在这里坐足三个小时。”

　　朗风麻木地往后靠在一根立柱上，拎着酒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埃吉尔皱了下眉，正打算伸手去夺他的酒瓶，就听到后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两个女仆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一个嘟着嘴生着闷气，另一个则在安慰她。

　　“我筹备了好久的，就这样全泡汤了。”
　　第一个女仆不开心地抱怨道：“爱玛你知道么，几个圣墟周边全都戒严了，那个景区也关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开放。所以我才说，最讨厌战争了。”

　　“别伤心了，贝拉。都怪虫族，还有那个人类。”
　　爱玛同仇敌忾地说道：“什么造物主，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不就是过时的、被淘汰了的失败者嘛。听说这次死了好多人，都几千年了，这种老古董还要冒出来给咱们找麻烦，真讨厌。”

　　“对啊。”贝拉愤愤道：“为了买那张票，我省吃俭用，攒了那么久的钱！如果那个人类不出现就好了，他活着干什么，就是个祸害，当初给人类灭族，就应该灭得干净一点，干嘛要留这样一个尾巴？”

　　两个女孩仍旧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什么，但埃吉尔已经不想去听了。他猛地转过头，担忧地望向朗风，但对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那灰色的瞳孔中仿佛一片彻底的荒漠，从前那些永不熄灭的光芒，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一般消失不见。

　　心里没来由地泛起恐慌的情绪，埃吉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朗风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唇边的弧度带着十足嘲讽和仇恨的味道。

　　“我一直坚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随手丢开捏碎了瓶口的酒瓶，转身就走。

　　长廊的大理石地砖上，沾染着几滴刺目的嫣红血迹，像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牢狱、死亡，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朗风。然而这一刻，望着朗风那本该熟悉的背影，埃吉尔忽然觉得，自己看到的已经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