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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余欢·四 ...


  •   “常家的事没想到还有这等隐情,孰对孰错竟也说不清了。”金子轩放下手中茶盏叹了口气。他前些日子因为反对父亲包庇薛洋而被禁足,谁知刚一出来就得了这样的消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他沉思片刻,忍不住开口道,“只是这薛洋做事未免太毒辣了些,你又为何一心偏要护他。”
      “恻隐之心。”金光瑶摇摇头,叹道,“他既无父母照顾亦无兄弟扶持,自幼混迹市井又得人那样对待,为人处世难免偏激。一时之间也难以要他弃恶从善,此事急不得,兄长还是莫要再为他困惑罢。”
      “我哪是为他困惑,我是担心你为他所累。”金子轩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后脸倏地通红一片,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少有坦诚的时候,哪怕前些年鬼门关走上一遭这脾气也没改多少。
      金光瑶见他窘迫也不忍继续让他难堪,忍住笑意将话题岔开,谈起了金凌。
      金子轩说了一阵,脸上的热意才慢慢散去,但这却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当年穷奇道突发变故,温宁失控,金子勋命丧当场,而他则是重伤濒死。虽之后被温情救回,到底是伤得太重需要调养,不宜过度操劳。所以这几年金家上下大小事都是金光瑶在打理。对这个弟弟金子轩自知父母亏欠甚多,他受厌离影响也是存了心想去弥补,眼下薛洋这事倒是提醒了他。
      “阿瑶,我有事跟你说。”金子轩打断了他的话,金光瑶收住话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些年在亲事上你始终推脱不应,可是还惦念着那秦家小姐?他们悔婚在先又辱骂于你,中庸又如何,想嫁给你……或者娶你的大有人在,你实在不该如此放不下。我和阿离着实为你担忧。”
      金光瑶不想他这么说,哽了片刻,举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说话,“多谢兄长和嫂嫂记挂,阿瑶并非惦念秦姑娘,只是不急于成亲罢了。”
      “可是心有所属?”金子轩追问道。
      “并无。”金光瑶见他还要继续说下去,便站起身施礼,口中道,“此事阿瑶心中自有分寸,若真是心疼阿瑶,还请兄长早日养好身体分担事务,这样阿瑶才有时间谈婚论嫁。”
      金子轩被他这说辞逗笑,无奈地摇摇头,将他送到门口,自己往厨房寻江厌离去了。

      金光瑶倒是不心急回去,缓步在庭院中走着。金星雪浪开的正是艳丽,浓郁的花香夹杂着松柏树木[注]的清香顺着回廊慢慢飘过来。金光瑶快走了几步,果然看到聂明玦背着手立于廊下,看样子是在等他。他调整好表情快步迎了上去。
      “大哥,怎么在这?”
      “我来问你常家的事如何处理了?”
      “常宗主昨晚已经告辞下了金麟台,此刻怕是已经到栎阳了。”金光瑶微微笑道。
      平心而论,常慈安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薛洋手段偏激却情有可原,这种两边都有理的局面根本没办法细论。那常萍虽一心想为父亲讨个说法,可现在仙门百家却都纷纷抽手不再搭理。原本他还可以仰仗那两位道长,但现在宋子琛被拿住错处没立场去管,晓星尘碍着好友不能去管。至于其他人,蓝曦臣心地善良有心要救那腹中胎儿自然不会去管,聂明玦虽是不满但有两位道长在前也没资格去管。常萍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金家抗衡,除了回栎阳也没有别的办法。
      聂明玦早已料到是这结果,略微不满地哼了一声,到底是没法说什么。片刻后开口问道,“那薛洋你又打算如何处置?”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立刻杀了吧?还是等温姑娘来了再行商议。”金光瑶揉揉生疼的太阳穴,心累的叹口气。
      如果有可能这破事他是真不想管,但薛洋缠起人来简直不要命,他可不想被记恨上。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站着。安逸平和的气氛倒真有几分往昔相处的影子。
      金光瑶正要开口告辞,却只见聂明玦上前一步伸手探来,竟是要碰他。他心里一惊便想后退,只可惜还是被聂明玦捏住肩膀拉入怀中。正要挣开,不防聂明玦在他耳边低声唤着。
      “阿瑶。”
      这一声里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恍惚间似又回到河间两人仍亲密的那段日子。
      奇怪,他们不是互相憎恨的么?金光瑶不禁为这情况有些晃神,心中突然涌现出来的酸涩告诉他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情感。
      他不再挣扎任聂明玦将他抱在怀里,安静的贴在他心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过了一会他轻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刚刚兄长还在问我为何还不成亲。”
      这句话刚一说完金光瑶便感觉搂着自己的臂膀收的紧了些。
      “其实我也知道,秦家的亲事是你搅和的。”
      “……”
      “这些年来上门说亲的人不少,可但凡我稍有中意你都会站出来反对。”
      “……”
      “大哥可告诉我这是为何?”
      聂明玦在这盘问之下沉默片刻,开口道,“你是我的坤泽,我怎能看你与他人成亲?”
      “过去的事莫要再提罢,我现在是中庸,并非地坤。”
      “阿瑶,你为何始终放不下金家?金麟台能给你的,我不净世能给你更多。你为何非要留在此处?”
      “这是我母亲希望的。”金光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去不净世又怎样,别人会如何说难道他不清楚么?“依靠身体攀上高枝就跟他那个娼妓母亲一样”。他不允许任何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连带着诋毁他的母亲。他要证明所得的一切皆是自己努力的结果,绝不是靠着某个天乾,即使那个人是聂明玦也不成。
      “所以你就要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难不成你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难道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要你认错怎么就那么难?”
      他们靠的如此之近,连心跳都彼此贴合,但此刻却感觉从未真正接近过一样。
      金光瑶推开他后退两步,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施了一礼,“赤锋尊,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不等聂明玦做出回应,便越过他继续向前走去。身后有叹息声传来,但他不能回头。
      彼此喜欢又如何,你在知道我是何种人之后不还是拔刀相向甚至现在还苦苦相逼,我的苦楚和理由你从没想过。
      他早已不能回头,只有这个人还傻傻的想把他带回去。

      等到了薛洋的住处,有那么一瞬间金光瑶很想回去跟聂明玦一走了之。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而宋子琛和晓星尘站在屋子外面动也不动。金光瑶几乎立刻就明白是里面那个小祖宗醒了。
      金光瑶头疼的推门进去,一个茶杯砸在脚下摔得粉碎。
      “成美,你知道我有多不喜欢砸过来的茶杯,你且住手。”
      “老子心烦,砸你点东西还不成了?”薛洋一脸的想杀人,降灾横在脖子上冲金光瑶身后吼道,“他妈的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立马从老子眼前消失,不然老子即刻死在这!”
      “要死去别的地方死,这地方还住人呢。”金光瑶冷静上前没事人一样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一杯茶,“你喝不喝?”
      “你看不见我没手拿吗?”
      金光瑶没找到其他杯子,只能喝一口自己手上这杯,然后再送到薛洋嘴边。薛洋也不嫌弃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干,嗓子这才稍微舒服一点,降灾拿了下来可还是瞪着门口杵着的那两个人。
      “真不是我说你,我大嫂怀阿凌的时候脾气就没你这么大。”金光瑶看着一地狼藉感慨道,“都说怀孕的人特别暴躁,你这才一个多月就这样,真不敢想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你以为我真会留下这个孩子?”薛洋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装作没看见宋子琛瞬间黑了的脸色,吃了口金光瑶送过来的话梅,紧皱的眉眼立刻舒展开来。
      “你年纪尚轻,修为也浅,若是选择堕掉这个孩子,只怕会伤及根骨。日后再如何修炼也补不回来,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金光瑶轻笑一声,目光却是冰冷。“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会怎样你比我清楚,这孩子你愿不愿意都得留。”
      “常慈安死的时候一直在求饶,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薛洋忽然笑了,放下降灾坐在桌子上翘着一条腿晃啊晃,“我想,既然知道痛当初为什么耍我,可见不是痛在自己身上就真的无所谓。你劝我留下这个孩子,但你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么?你若是经受了那样的折辱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我受过的苦楚杀一个常慈安又怎能偿还?我要杀了所有的人,千倍百倍地报复回去,我一天不死,他们也绝别想好过。”
      薛洋盯着宋子琛,目光狠厉,原本俊俏的脸上一片阴郁之色。
      “来日方长,想清楚些再做打算。”金光瑶摇摇头,轻轻握住他的左手。细白的手指拂过伤疤,眼神晦涩。
      大哥,没人是真心实意要做坏人的。
      如果有的选择……
      但我们有么?

      ————————————————
      [注]聂明玦的信息素为雪松。雪松又称香柏或喜马拉雅松。此段参考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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