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瓶子里的歌

38、柳江城的过去

　　那人一看柳江城半透明又半实体的身体，不禁一笑：“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原来是只孤魂野鬼？”

　　“找死！”他把手里的刀往天上一抛，只见刀身瞬间化为片片光影，朝着圈里射过来。
　　柳江城见状，赶忙伸手朝虚空里一抓，周围的树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纷纷飞过来，成了一堵树墙，挡住了楚皓。
　　飞刀直直地插在树蔓上，距离楚皓的命门只差一寸的距离。

　　那人见此，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黄色纸符，他咬破手指，飞快地在纸符上画满了符咒。不过片刻，纸符便做成了。他大手一挥，纸符便发出了金光，打向柳江城。

　　柳江城之前与沈凉交手的伤还未好，今日又损了许多元气，这会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没办法长时间维持实体了，只怕快要走到穷途末路了。

　　只是楚皓到底是致远的转世，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柳江城撑开一个小结界，暂时拦住了符纸。只是符纸本就克阴，这会好像带上了腐蚀性一样，结界快要被侵蚀开了。

　　一边的男人也没有停下，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伏魔的法宝，罩着柳江城的头顶就飞过去了，一时金光大盛，结界轰然倾塌。

　　柳江城背过身用袖子遮住脸，想来，就到这里就结束了吧……

　　然而，金光迟迟没有照到他。

　　他睁开眼，是楚皓。

　　“阿城！——快、快走——”

　　楚皓脱了自己的外袍罩住柳江城，把他护在自己身下，背后已经是血淋淋一片了。

　　“致远……”柳江城看着他的眉眼，又一瞬间的恍然。

　　恰是时，一道黑影闪过，只见眼前那人的右臂整个被砍了下来，霎时血液飞溅。

　　“啊！——”他捂着手臂伤口，跪倒在地。

　　是沈凉。

　　他收回了砍掉那男子的剑，仔仔细细的掏出一方手帕，把剑上地血都擦干净。

　　擦完后，他嫌弃的扔掉的受伤的帕子，努努嘴，朝着深林处说：“都怪你，让我先赶过来，这下好了，我的天寰剑竟沾上了这样卑劣之徒的血，恶心死我了。”

　　顺着沈凉的目光看过去，深林处渐渐出现一个人影，先是一点点模糊的影子，再是轮廓，最后一切都清晰起来了。
　　空寂走出来，无奈的说：“天寰剑斩天地妖魔邪物，沾了这人的血岂不正好？”

　　“行了行了，什么话都是你有理，本座不与你争。”

　　两人拌了两句嘴，这才看向一边的楚皓和柳江城。

　　楚皓这会已经晕过去了，他整个背上血肉模糊，衣服与翻开的肉都黏在一起，看得人心惊肉跳，只觉得疼。

　　柳江城倒还好，他被捂得严严实实，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元气大损，本来就透明的身体，这会连连都惨白如纸，仿佛轻飘飘地就会飞走。

　　沈凉先走过去，想拉开楚皓箍在柳江城身上的手，却怎么也拉不开。
　　沈凉叹了口气，对上了柳江城无奈又疲惫的笑容，一时怅然。

　　那头，空寂对着跪在地上哀嚎的男人说：“你是来试炼的？”
　　“既是，又何必走这些旁门左道？”

　　那男人拼命摇着头，不肯认。

　　空寂也猜到了他不认，只轻笑一声，眼里盛满了厌恶，他说：“你怕是不知道，贫僧是佛门的，是和尚，……贫僧之所以来迟一步，是为什么？”

　　“为了超度那些被你杀了的亡魂……”

　　“嗬、嗬——”他张开嘴巴，却不料空寂先他一步，卸掉了他的下颌，他没办法，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放心，贫僧送他们进了极乐世界，至于你，不用贫僧动手，很快就会下地狱了。”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沈凉从楚皓那边突然抬起头，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吓得男人瞳孔放大，挣扎着想要跑掉。

　　空寂看准了时机，趁着男人想跑的瞬间，捏住男人的左手，一用力，一抹内力透过左手脉心进到经络，最后到达丹田处。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男人的丹田被搅碎，断臂的疼痛是无法比拟他现在修为被废的感受的。

　　“空寂，你别管他了，他迟早会死的。过来帮我看看。”沈凉叫住了一边的空寂，空寂终于停手了，看着男人跌跌撞撞逃跑的背影，没有说话。

　　他静立两息，转身朝着沈凉走过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他衣摆间的佛珠，隐隐冒着黑气。
　　无人注意。

　　*

　　“怎么了？”

　　沈凉无奈的指着楚皓和柳江城抱着的地方，说：“我拉不开……”

　　这时，柳江城说话了：“鬼王大人。”

　　沈凉很意外，他本来以为这只鬼，不到他们问话，他是不会说半个字的。

　　“我想我能出来。”
　　话音刚落，柳江城本来的半实体彻底透明了，抱着他的楚皓这会儿没有了支撑，也顺势倒在了地上。
　　柳江城穿过楚皓的身体，飘了出来。

　　一出来，他就跌在地上，连透明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隐隐约约，乍看是要消失的样子。

　　“你！”
　　沈凉被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了柳江城的手，给他注入灵力，丝丝缕缕的，担心一下子过多了，柳江城的魂体承受不住。
　　他发现柳江城的灵灯已经是要熄灭的样子，再探了一遍柳江城的灵体，竟然已经油尽灯枯之相！

　　注完灵力，沈凉松开了他的手，柳江城的身体也凝实了。

　　“多谢鬼王援手。”他还是那样，声音不高不低，无悲无喜。

　　“你要消失了？”沈凉挑挑眉，直接问出来。

　　听了这话，空寂也诧异的望向了他。

　　柳江城的表情一时竟难得的几经变换，最后惨然一笑，点点头，承认了此事：“是啊，几百年了，我也留的够久了，不是吗？”

　　沈凉看着他，他看着楚皓，脸上是一贯的温柔：“致远他……他的执念太深了，我不想这样，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他还记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总想着在消失前能解了他的执念，让他不要在轮回中重复转生，看来我也做不到了……”
　　柳江城只是一只普通的鬼魂，在怎么凝成实体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只鬼的事实，不像沈凉，修成了人身，不用灵力维持实体。

　　所以这一刻，他本该流眼泪的，可是眼眶再怎么蓄满眼泪，每每一流出来就变成了白色雾气消失在空气中。
　　柳江城的整张脸前都是朦朦胧胧的雾气，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什么执念？”沈凉问。

　　柳江城泪眼朦胧的看着沈凉，缓缓说道：“我只知道，几百年前，我从更南边途径西镇，去赶考，结果遇上了楚家大少爷，楚致远……”

　　柳江城偶然间遇见了楚致远，两人违背世俗、违背天理的相爱了。他们不管再怎样在人前装成意见如故的好兄弟，也是实实在在的、同吃同睡、相携入眠的爱人。
　　不知道是谁把这一切都捅给了楚宅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苦心培养的接班人竟然违背阴阳相合的道理，同一个男人相爱，于是楚致远被打了一顿，关起来了。
　　而柳江城作为“勾引大少爷的狐狸精”，被老夫人四处宣扬其yin、荡本性，半点没有提起楚家大少爷，只说柳江城违背天理，于是害的柳江城失了功名。
　　即便这样，楚致远也不肯低头，他绝食数日，只为了不与柳江城分开。老夫人气急败坏，终于，在当年冬至，找了几个人把柳江城活活打死，随后抛尸在了城外的一口废井里。

　　得知江城的死讯后，楚致远不眠不休，呆坐了三天，后终于低头，被放了出来。但是一出来，他就找到了打死柳江城的几人，活剐了他们，随后，他心性大变，终于在次年冬至失踪，再无踪迹。

　　……

　　所谓的再无踪迹，就是自尽了。
　　因为老夫人是自己亲娘，所以楚致远没有亲自动手。只是这一死，楚宅几百年的诅咒就开始了，不管那一任家主，只要第一子永远会爱上柳江城，并逃离楚宅。

　　楚致远投胎转世都托生在楚家，虽没有前世记忆，但他对柳江城的执念是没办法消抹的。于是每一次的大少爷都会爱上柳江城，不管柳江城是不是鬼魂，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看见他。

　　*

　　说到这里，柳江城脸上一满是悲哀，他喃喃道：“我真的都忘了恨，可是致远记着……呵，他总是这样傻，怎么这就记了几百年呢？”

　　沈凉和空寂听完了他们的前世今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叹气。

　　“别说我了，致远他！……楚皓，他的伤怎么样了？”

　　空寂颔首，道：“贫僧替楚施主剪开了衣服，血也止住了，眼下只需要把他移到能休息的地方，静养便是。”

　　柳江城还是不太放心：“可、可我看他伤的这样重……”

　　沈凉打断他，说：“楚皓只是看起来伤得重。其实都是外伤，但你可是快要再‘死’一次了，这一次若是死了，就真的消失了。”

　　柳江城点头：“我知道。”

　　他垂首看着楚皓，也不知道心里再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