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瓶子里的歌

110、第 110 章

　　沈凉从酆都城一路走回王城，路上看多了形形色色的情爱和交易，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寝宫。
　　他照了照镜子，上面那人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衣服都皱巴在一块，眼底还有红血丝，看着像几天几夜没吃没喝的。沈凉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怎么吃喝，方才喝了酒，现在身上还有酒味。
　　不妥不妥，这样的形象，自己看一眼都想拔腿就跑，万一吓到别人了可怎么是好。

　　沈凉以前都是随意掐个清洁咒，但是这会儿他却唤来了鬼使，准备好热水沐浴。

　　一切都弄好以后，他坐在书案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换作从前，指不定自己就头脑发热冲上天了，但是这次要冷静一下，现在的空寂不认识自己，自己不能莽莽撞撞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否则下一步取信于人就不好安排了。
　　怎么办呢？

　　自己是鬼王，空寂在佛界，两者相去甚远，也没法打交道。
　　思及此，他叫了门口守着的鬼使进来，道：“去把尚理大人请来。”

　　不过鬼使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犹犹豫豫。沈凉见状，问道：“怎么了？”

　　鬼使这才说道：“会王上，尚理大人如今主管酆都大小事务，十分繁忙，属下不知能否请来。此前鬼将大人们去请时也无人请得动。”
　　沈凉撇撇嘴：“开什么玩笑，本王是鬼王，请尚理都请不来吗？”
　　鬼使：“并非尚理大人不听差遣，而是阴间突然多了十倍的阴魂，奈何桥都站不下了，忘川边的黄泉路挤满了阴魂，孟婆让徒弟没日没夜的熬汤都不够，轮回井更是排队都排不下。”

　　沈凉皱眉，自己最近确实是太忽视酆都事务了，害的尚理忙成这样。他点点头，让鬼使出去，自己也准备去尚理的殿中看看，甩手掌柜当多了，自己也于心有愧。

　　尚理的宫殿里堆满了文书，他还叫了渊文帮自己整理都来不及翻看。每天不是孟婆哭诉人手不够，就是判官那边愤怒孽镜台已经很多天没封上修养了，孽镜台不停的照出坏人，判官也要不停的判罚，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而且去人间引路的阴差人手也告急，还在告假的黑白无常都得回来继续勾魂。
　　沈凉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看到大殿中红着眼批改文书的人差点认不出这是尚理，尚理旁边还有一披头散发的人在分类文书，看到王上来了以后那人才撩起头发，原来就是渊文。

　　沈凉来了，三人一起的效率也高了一点，六个时辰后这些文书才被批示完。

　　两人这才从那种癫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恭敬地给沈凉行礼。沈凉也批示了这么久，大抵知道了酆都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人间南部的一个城遭遇了瘟疫之祸，刚开始只是一个小村子，结果县官派去的大夫们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药石无医，染上瘟疫的人还是死了。那些大夫不知不觉间也染了病，带到了城里，最后，上面的人没有及时遏制住这场灾祸，导致了整个城都死于瘟疫。
　　正因此，无数官员被查办，这座城也变成了空城，周围的树木河流全都被掩埋焚烧，稍微近一点的城镇都人人自危。

　　于是地府的阴魂也多了十倍的往里挤，弄得整个地府的运作系统都跟不上这些情况，大家都手忙脚乱，还只是解决了这些阴魂的三分之一。

　　说到这里，尚理就很愤愤不平，拍了一下案几，道：“真是的！凭什么鬼魂都归我们酆都管！那天庭的神仙就高高在上，更往上那佛界就是甩手掌柜！明明都可以渡化阴魂的！气死我了！”

　　沈凉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忙说：“你说的对！本王怎么忘了这点呢！可以寻求其他两界的帮忙啊！”
　　沈凉的小算盘打的很好，到时候凭借着公务请空寂下来，岂不是就有了相处的机会！

　　* * *
　　“什么？西方佛祖的邀约？”
　　几个闭眼修炼的佛陀突然接收到了识海中的一封请帖，纷纷都睁开了眼睛。
　　西方如来是佛界真正的大能者，无数佛陀都希望能与之见面讲道，哪怕只能悟出一丝道义，那也对自己的修炼大有裨益。
　　三十三重天上的佛陀们迫不及待地都往西方飞去，那日阻拦空寂抱着沈凉离去的佛陀们也邀请空寂同去。
　　空寂摇摇头，心底不知为何，就是很抗拒离开这里，好像离开了就会错过什么一样，他说道：“道有千万，我自行修炼便好，不需借由他人悟道。”
　　其他人知道空寂的性子，也没有强求，于是一时间佛界许多人都去了西方，留下的要么如空寂一样无欲无求者，要么就是能力不够，无法听道者。

　　* * *
　　酆都的邀约是沈凉亲自写的，天庭与佛界各一份。
　　天帝接到了邀请，指派了几位天将和上仙前去。而佛界接到了邀请却都犯了难，毕竟前不久西方如来佛祖就请走了佛界几乎全部大能，如今留下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伸出援手。
　　下面的人说给空寂听了，空寂沉默半晌，点点头，道：“修道在于普度众生，如今下界有难，吾循本心，合该去。”
　　有了空寂，佛界也算有了交代，很快就回了酆都的信。

　　前来酆都的都是修者，很快就到了。

　　先到的是天庭来的人，尚理派人接应了他们，一路跟他们讲明酆都的困境，引着他们去忘川。
　　而后到的是佛界的人，沈凉等了很久，但是佛界来人时，他仍是远远一眼就看出了领头人是空寂。
　　空寂！是空寂！
　　他想大喊出声，却死死压抑住自己。星盏在沈凉身后退了他一把，沈凉这才清醒过来，咬了咬下唇，扯着一副完美的笑迎了上去。
　　“施主，贫僧应邀前来，还请施主带路。”空寂礼貌又疏离地对面前人说。

　　沈凉眼神微动，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客气道：“请跟我来吧！”

　　两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四位佛界之人，沈凉与空寂一路都很沉默，沈凉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而空寂则是疏离之意十分明显。
　　这样可不行。
　　沈凉动了动唇，道：“上尊如何称呼？”

　　“普元。”空寂答。

　　“普元上尊请，小王带上尊看看我酆都沿途光景。”

　　“不必。”或许是拒绝得太僵硬，空寂顿了顿，又说：“不用麻烦鬼王，直接去阴魂聚集处吧。”

　　“……好。”沈凉撇撇嘴，低下头往前走了。

　　空寂看着明明和自己并排走的人突然大踏步上前了，心想，我这是哪里惹到他了？

　　但他很快摇摇头，把这一丝情绪抛到了脑后。

　　很快就到了奈何桥旁，沈凉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座由骷髅堆积而成了桥，忘川水从下面缓缓而过，上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阴魂，不远处就是孟婆带着弟子在分汤。
　　能来到此处的都是普通阴魂，而大奸大恶之徒则直接被押到判官殿直面孽镜台。空寂他们要做的，就是渡化这些徘徊在奈何桥上不肯前进的阴魂。这些阴魂的执念颇深，不愿意投胎转世，是酆都一直以来头痛的存在。

　　几位佛盘膝而做，闭上眼睛念念有词。空寂在他们最中央，浑身散发着功德金光。

　　沈凉站在五步之外，眼神中溢满了爱意。不管以后的路怎么难走，他总算是找到空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