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黑雅桑

7、Chapter.7·印度尼西亚·三间鼠

　　“哇噻！雅桑姐你真的超级厉害耶！第一名非你莫属啦！”闭上眼睛也能知道是四月在讲话，只有她才能在每一个句子后都装饰上高高的尾音。“谢谢，”黑雅桑淡淡地边回答边指着比赛名单，“但还有一个强劲的对手，闻人静茹。”
　　“什么？！”四月又惊又喜地吼起来：“闻人静茹？那个演艺圈的全能少女？！”雅桑下意识退后一步，避开扰人的高分贝声音，然后缓慢点头。四月自知失态，歉意地吐吐舌头，忽而又笑起来：“她也进决赛了啊，真不愧是我的偶像！啊啊，静茹干巴爹！”
　　明星之所以成为明星，并不一定是因为他们会脱。有的人确实靠着自己的本事爬上去，只是，太少。
　　接过四月的一袋暹罗斗鱼时，雅桑脸上微微有惊愕的表情，然后礼貌地笑一笑，说谢谢。花祭知道这个笑容是假的，虽然表姐高兴收到四月的礼物，但这份礼物却是表姐最不喜欢的东西。
　　不喜欢暹罗斗鱼，不喜欢彩虹，不喜欢瑞士糖，不喜欢色泽斑斓的事物，尽管它们再美丽，雅桑都看不见，什么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让人害怕。
　　其实不喜欢，不一定就是讨厌的意思，有时候不喜欢，是因为不敢面对。
　　四月紧张地搓着手看对方的反应，她多多少少有些害怕黑雅桑，那女生从来都不笑，看上去是个严肃的人。他们都知道雅桑冷漠，却不知道冷漠并不总是缺少爱心，有时仅仅是自我保护的需要。
　　“雅桑姐，这个是红奕哥哥帮忙挑的，希望……希望你喜欢。”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瞬间将雅桑的声带剥夺，身体僵硬在空气里，无法动弹。
　　“你说……是他挑的……暹罗斗鱼？”
　　“对呀！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人呢？”
　　“好像是去给另外一个参赛者加油了。”
　　“哦……对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真的吗？太好了！”四月一脸雀跃。
　　语言是人类伟大的发明，它是会让人温暖的事物。
　　正说着，红奕快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在一个温文尔雅的侧身鞠躬后慢慢抬起眼：“雅桑小姐，我可以邀请你喝杯东西吗？”

　　大家似乎都不知道钢琴声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是诧异地望着红奕和黑雅桑的离去，各自窃窃。
　　“好久不见了，泽帆。”
　　大家转过头，看见一张精致的脸。漂亮的女孩子，一身的衣服也很漂亮，一看就价格不菲。
　　“闻人静茹！”还是四月反应快，脱口而出。
　　那个好看的女孩子侧过身微微颔首，说了一句你好便又看向越泽帆。
　　越泽帆冷冷地偏过视线，忽然勾搭起花祭的肩膀，然后点头：“好久不见，闻人。”花祭惊愕地扬起脸，头发蹭到对方的下巴，微微地痒。“你的音乐还是一样的让人听了想睡觉。”“呵，谢谢，也只有你才会这么说的，真怀念的感觉呵。”闻人挽紧肩上的手袋，礼貌地朝花祭点个头，视线落在搭着花祭肩膀的那只手上便再也收不回来，“这位是你的……”
　　“我女朋友，花祭。”
　　沉默二十秒。
　　花祭感觉到泽帆的手按疼了她的肩膀，指骨用力地压住肌肤，好痛，好痛。
　　“是么？好可爱。”闻人静茹只是定定地站着，好一会儿才一撩长长的卷发，笑得优雅，“我可以邀请这位小姐喝杯咖啡么？”

　　咖啡吧里，红奕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为身边的女生拉开椅子。“雅桑小姐，雪碧？”询问的语气落在隔着玻璃的价目表上，倒映出黑雅桑万分惊愕的表情。“你知道……我喜欢雪碧？”“呵呵，我当然知道了，关于你的，很多很多的事，我从来都知道。” 红奕嘴角翘了翘，后半句话被喉结硬生生压下去。也许你都不知道，我一直那么样偷偷注视你。
　　“你真的是泽帆的女朋友吗？”闻人静茹冷冷瞧着红木桌对面的女生，看她一脸不知所措地搓着手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般甜甜一笑， “看来那家伙口是心非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花祭用力咬紧嘴唇，挪了挪身子尽量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紧张。“泽帆是我男朋友。”闻人的话像是碎掉的玻璃堆在手心，一不小心用力握了，便扎得满手血痕，十指痛归心。
　　“你还记得很多年前，送你玻璃猫头的那个男孩子吗？”回忆如蜻蜓点水掠过湖面，惊扰了一池春水。雅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这些刻在心灵深处的画面。“嗯，是有这样一个人，不过……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音节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你就是……那个男生？”雅桑紧张地看着和自己隔着一臂距离的人，手心捏了一把汗。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再从记忆里拼凑出那个男孩的模样，眼前的这位究竟……红奕微微一怔，低下头避开雅桑灼灼的目光，双手用力地绞着，不说话也不动。
　　“泽帆是我爱的人，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后来我说了分手。”闻人食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个个清脆的节奏都昭示着这个漂亮女生极度的自信，“但我是不会放弃他的，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况且你应该知道，他也在等我。”我们总是以为，自己曾经抛弃过的人会一直等待自己的回头；谁又知道，所有原谅，都是有底线的，一段爱情不可能从原谅开始。
　　“我……” 红奕的一字一句缓缓从嘴里咬成形，“知道你喜欢雪碧，讨厌三棱镜，热爱钢琴，偏好玻璃猫头，总是不交绘画作业，也从来不看彩虹……这些，我都知道，这么多年，一件件琐碎的事，一直一直……记在心上……”
　　花祭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条神经末梢都突突地抽动起来，血液沸腾的热度漫过全身：“你说你爱他……为什么……为什么当初却要抛弃他！”“因为他还未成熟到有资格接受我的爱。”这个样貌姣好的女孩子，竟然会用这样的尺度来衡量爱与不爱的资格，让人从心底一直寒上来，寒到连毛孔都像是会结冰。
　　“是你么？是你么？”雅桑握紧拳头追问，手心的汗被揉碎，然后慢慢蒸发。静默的三十秒过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红奕抬起脸，喉结上下翻动，带出略微颤抖的声音：“是我。”
　　“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反正我认为没什么人能对我构成威胁。无论你是不是他女朋友都好……”闻人耸耸肩膀，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凌厉地刺进对面女孩子的眼中，如同耀眼极光一瞬间让花祭失了明。

　　“请你当我的女朋友。”
　　“请你离开泽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