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装骑士》绿梨炖糖

11、第 11 章

　　“创业？！”时佳璐被她吓了一跳，“这么突然？”

　　相比较她的惊讶，周筱倒是淡定许多。
　　她抬头喝了口咖啡，目光落在远处：“突然吗？但其实，我想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些年，新媒体行业的发展一直很快，身边诞生的创业神话并不少。周筱做道具采购工作多年，手上积累了许多资源和人脉，只是缺少自己的班子，因此迟迟没有正式开始创业。
　　但没有辞职，不代表她什么都没做，她心中有一些合适的人选，一直都在陆续接触。

　　内容团队里，剧本或者说文案作为创作的第一环，必不可少。
　　可在行业内，普遍存在着轻视这个岗位的风气，因此从业者中，鱼目混珠者不在少数。
　　周筱对这个岗位的人选比较慎重，属意时佳璐已经很久，但拉人入伙这事需要多方面考虑——她并不敢保证自己创业一定能成功，所以不能看到一个不错的人就去谈入伙，这样不合适。

　　她也是趁着今天这个事，话赶话地说到这里，有些冲动了，但横竖时佳璐也没拿到心仪的offer，她想着可以争取一下。

　　“我的团队还在筹备，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成型，本来想说，这段时间你可以磨几个本子，不过我记得你是自己租房在外面住，要是生活压力大的话，我可以先给你预支些工资，或者你先随便找个工作干着……”
　　既然要做，周筱还是很有计划的，一点一点跟时佳璐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态度非常诚恳，搞得时佳璐也正色起来：“周姐，我以前没想过这件事，你能不能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这是大事，我毕竟是创业，开头一段时间给大家的待遇不会很好，你的确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周筱笑了声，将喝完的咖啡纸杯丢进脚边的垃圾箱中，“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好。”

　　时佳璐也抿了一口咖啡，平复心情。

　　她刚刚还担心直说要考虑周筱会不会不高兴，没有就好。说实话，周筱的提议她有些心动，工作了两年，她现在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份工作好不好，主要还得看身边的上司和同事好不好相处、能不能一起做事。
　　她和周筱共事过，能处得来，如果对方成为自己的上司，她觉得问题不算大。
　　剩下的就是……生活压力，和事业规划。

　　她在思考，低头又看见手机上的那条消息，想了想，回过去一条。
　　【你的意思是，绕过公司？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贺冬那边答得很快。
　　【见面再说具体的？】
　　【要是你今晚有空的话，我定位置。】

　　毕竟是涉及保密事项的事，见面谈也很正常，时佳璐这样想着，便回过去一个“好”。
　　很快，贺冬发来了时间和餐厅地址，并附上两个字，“我请”。

　　那天时佳璐结账的事，他居然还在耿耿于怀。
　　时佳璐当然只好同意，况且之前请他搓了顿贵的，她这个月的生活费的确有些捉襟见肘，没有争着请第二顿的底气。

　　贺冬的生活水平远远高出她，如果不是年少时的情谊和对方非要跟她维持朋友关系的执拗，时佳璐会主动远离。
　　她并不妄图高攀谁，不过，也不会因此太自卑。

　　周筱冲她挤眉弄眼：“和男朋友聊天啊？这么专注。”
　　“没有，就一个朋友。”其实硬要说的话，说成客户更准确，但时佳璐想着贺冬说的那件事，就没提。

　　喝空的纸杯被扔进垃圾桶，两人上了楼，继续工作。

　　周筱和人吵架这件事没影响公司运作，两边各退一步，第二天，一张裁剪妥帖的赞助方LOGO被贴到了背景板上，在镜头里天衣无缝，仿佛是刚刚印制上去的。
　　节目照常直播，公司也恢复了和平，但时佳璐心想，一切还是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

　　下班后，时佳璐到点跑路。

　　自从以邮件形式正式发出辞职信，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不得不说，不需要看老板眼色下班是件让人舒心的事，能平衡昧着良心写稿带来的憋屈。
　　贺冬订的地方不算太远，但有些绕，她换了两辆地铁才到，稍稍比原定时间晚了些许。

　　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暖融的风将她包围。
　　她走去了餐厅。

　　贺冬早就到了，他没点菜，一个人坐在雅座向窗外看，目光的落点极远。时佳璐顺着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城市中星星点点的橙黄色灯火。
　　“在看什么？”她有些好奇。
　　“只是发呆。”贺冬回神，淡漠的目光看向她时，多了几分柔和的味道，“堵车？”
　　时佳璐以为他在抱怨她迟到，摇摇头解释：“我坐地铁来的，地铁口稍微有点远，所以晚了点。”

　　“地铁会不会人很多？”
　　“这个点肯定人多吧，正常。”时佳璐笑了下，“怎么了，你没有坐过吗？”
　　贺冬摇摇头。
　　时佳璐：“那是，佳和还给你配车，不需要和普通打工人一起挤地铁上下班啦。”

　　贺冬眸色一动。
　　他显然有些意外，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忧伤：“只是因为我以前不方便使用公共交通。”

　　“……啊。”时佳璐脸上那满不在乎的说笑神情突然敛住。
　　忽然就想起当年的贺冬，坐在轮椅上，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
　　跟那样的痛苦比起来，现在高薪带来优越不值一提，时佳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不该因为对方看上去好像在另一个阶层，话里话外的就把人往外推。

　　“抱歉啊，提起你的伤心事。”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贺冬观察着她的表情，露出一丝吝啬的笑意：“我没有要把气氛搞糟的意思。”

　　时佳璐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更加抱歉。
　　想了想，她说：“南塘全市地铁站的无障碍设施做得都不错……至少市中心范围内的都很不错，太远的地铁站我也没去过了……不过你现在能走路了，如果好奇的话，也可以找个避开早晚高峰的时间去试试。”

　　“健康的人一般不会注意到这个。”贺冬端起桌上的柠檬水给她倒，一点餐厅的荧荧灯火倒映在他眼底，让他的脸部线条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柔和，“似乎你身边也没有其他残障人士，所以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想着我，才会观察这些的？”
　　“也、也行吧。”

　　事实上，直白承认对别人的关心，对时佳璐来说并不是难事，但这样被贺冬直直地看着，她竟然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话没说错，满打满算，她也就认识贺冬一个残疾人。

　　贺冬垂了下头，唇角似乎极浅地勾了一下。

　　二人没再纠结这个话题，他唤来侍者点菜。贺冬今日选的是家西餐厅，似乎是南塘市各大美食榜单的常客，时佳璐写起稿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听说过这家店。
　　这家店也不便宜，贺冬这个富哥大约不吃便宜的街边摊。
　　时佳璐默默记下。

　　不过神奇的是，他们两人口味似乎有点像，点菜没有争执，还常常点到一样的东西，吃饭时也很有默契地鲜少开口，一直到吃个半饱才会开始聊天。

　　贺冬终于说起他的来意。

　　“这个项目虽然是和你们公司签的，但我们在合同里曾经约定，如果本子不能改到让佳和满意的话，合作就可以中止。”
　　先头的定金已经付过一部分，合作中止，尾款不付，但定金也不会退，王老板当时大概是觉得怎么样都能先赚到一笔定金，便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
　　“合作中止后，后续部分要如何操作就是我方的事了，你完全可以用个人身份再和佳和签约……把稿子改头换面一下就可以。”

　　一部剧本更换主角名，甚至调换一些情节的顺序之后，就很难看出和原版的相似性，主要是，王老板不会仔细品阅。
　　只要不惊动他，这事就不会产生法律风险，牵扯不到时佳璐身上，反而能让她多赚一笔稿费。

　　无论时佳璐怎么想，这件事对她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但——
　　“这样不会影响你的KPI吗？”

　　“什么？”贺冬不解。
　　“这个项目是你在负责，你要背成本的吧？”时佳璐比他还不明白，“对佳和来说，白白损失了定金，还要再付我稿费，而且既然一开始要找外包，说明佳和没有自己的制作团队，这样做无论是自己招人还是再找新的制作团队都是一笔白白搭上的支出，有什么好处呢？对你来说就更是了，背着KPI，项目黄了，你要不是想吃回扣的话，我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为什么要背KPI？”贺冬问。
　　“你不用背KPI的吗？”时佳璐怔愣半晌，突然有点疑惑起来，“之前我觉得有点不礼貌，一直没问过你，你现在是个什么职级啊？”
　　贺冬眨了下眼，看着有几分茫然。
　　时佳璐还以为他不方便说，忙把话圆了过去：“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可能是你们佳和整体氛围轻松不讲究这个吧。”

　　“不过，”她又感慨，“你还真是厉害，我们明明差不多大，你都已经负责这么大的项目了，我却还是底下打工写稿的。”
　　“时佳璐。”
　　“嗯？”
　　“你以前……很自信的。”

　　那时候他不想念书，时佳璐带着各科笔记风风火火地跑来找他，眼底满是对学习的重视，和对自己成绩的骄傲。

　　“你都说是以前了，念书是很容易的，可是工作就不是这样，并不是我一直努力，就会有好结果。”时佳璐笑了起来，她对这事很坦然，但难免有几分失意的落寞，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所以我最讨厌资本家了，一天天就想着怎么压榨打工人，也不说提点待遇。”
　　贺冬：“……”
　　他只觉得舌底发苦：“佳和……给员工的待遇还不错的。”

　　“是呀，佳和都给你配车。”时佳璐点头赞同，“别的公司哪有给员工配车的待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