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日记》鬼语

7、第七章

　　江行恍若未闻，脚步不停。

　　眼瞧着快走到电梯口了，王建树才醒悟过来，连忙跑过去将人拉住，小声问：“诶，什么情况啊，那位阿姨，你认识啊？”

　　“这件事，我不做了，你找别人吧。”江行直言道。

　　王建树一下子急了，“不行，我还能找谁啊！到底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误会。”那女人走了过来，平静的语气，浑浊的眼神里却射出了仇恨的光芒，“我确实没有证据，可江行，你敢说，我儿子，苏乐钦最后见的人不是你？”

　　苏乐钦，这个人是元旭和江行两个人共有的朋友。

　　以往每一次，当他们有矛盾时，必定是苏乐钦在两头劝和。此人为人热情，和元旭一个样，总是面带微笑。

　　在元旭死后，事业处于上升期的他也不忘忙中抽空，每天绕半个城市到他家里来安慰他，江行感激于心，也一直将他当成好友，曾经。

　　后来的某一天，苏乐钦突然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与他最后通话的人就是江行。

　　那段时间真的非常糟糕，苏母听了听话，知道苏乐钦是去找他的，所以一直怀疑他，而没有任何头绪的警／察也将他列为嫌疑人，常常三天两头的上门。

　　电梯门“叮”地一声，让回忆如气泡般突然破碎，江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与苏母对视了一眼，无话可说，直接抬腿迈入了电梯里，王建树连忙跟上，渐渐合并的电梯门将苏母那一双阴郁仇恨的眼隔绝，却挡不住森森的寒意，从脚心蹿到头顶，密密麻麻。

　　王建树拍拍胸／口，吁声道：“这大婶真够吓人的。”因为电梯里有别人，纵然他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却也只能压下，暗暗想等出去后一定要逼问。

　　江行面无表情，过去的事情被翻出来，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在失去以后，曾经的美好就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轻轻的触碰就会撕开心灵的伤口，疼痛从点到面的扩大，久久无法平静。

　　终于出了电梯，明明很短的时间，王建树却觉得自己憋了好几个世纪，一看没别人了，赶紧问：“江行，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真的有过节？”

　　“没听见吗？她说我害死了她的儿子。”江行边走边道。

　　“那你……”

　　“你信？”

　　“这个……”王建树摸了摸鼻子，无端的怀疑同伴确实不好，“我当然不信！虽然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越好看的人越心狠手辣，但我相信你不是……”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人一懵，尤其是正走着说着话的两人，下意识低头一看，尚未有所反应时，人群的尖叫声四起，然后是那双染血的眼，和缓缓指上的手指，和断断续续的话：

　　“杀……人……凶……手……”

　　气息渐弱，手臂滑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张脸赫然是之前遇到的苏母。

　　江行手指曲起，按了按眉心，只觉耳朵嗡嗡作响，眼前渐渐染成黑色，意识慢慢模糊。

　　*

　　元旭现在灯光下，呆呆地望着源源不断的车流，光晕模糊视线，他像失去方向的孩子，焦虑而无错，想喊却不知道能喊谁。

　　在经过了几番内心的挣扎以后，他还是从「家里」跑出来，本想记着路便不用担心回不去，可……还没有走多久，就陷入了困境，兜兜转转，四处寻找，哪里都没有「家」的影子。

　　虽然之前隐约有感觉得到，那栋房子里吸引自己的东西越来越薄弱，但没想到竟会消失得这么快，连尾巴都抓不到。

　　本想着，他和江行之间关系匪浅，兴许有某种连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的联系，结果，是他太理想当然了。分开以后，所有的一切如同珠线断裂，崩碎隐藏在角落中，谁也找不到谁。

　　“滴滴——”车喇叭声将他从思维里拉扯回来，人的本能令他往后退开，避免被撞到。

　　路上的行人低声咒骂，原来是与同伴玩闹过头，挡住了车的路，这时元旭才恍然想起：

　　哦！我已经死了，别人看不到我，世上的物体也碰不到我，我不用在这儿等着绿灯通行啊！

　　不过，不知为何，对于车流，他总有一种抵触情绪和恐惧感，即使知晓毫无影响，却怎么都无法迈出去第一步。

　　绿灯亮了，人们开始行走，元旭依旧站着不动，原来是在等着通行许可的，可是一旦可以了，却又不愿意动了。

　　“小伙子，你不过去吗？”

　　元旭一愣，看见一位老人正站在身边，慈眉善目的样子，很容易得人的好感，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您是在跟我说话吗？”这人竟然能看见自己？

　　老人笑道：“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人吗？”

　　元旭看了下四周，的确只剩下他一个人，人们都急急忙忙的过马路，后面的又还没走到。

　　他回过头，继续看向老人，好奇地问道：“那您不害怕吗？”

　　人的眼和鬼的眼不同，他不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可能和别的鬼没有区别，浓浓的黑眼圈、苍白的面容、黑色或紫色的嘴唇……应当很容易与人区别开来的。那这个人还能凑前来，一是人家吃这行饭的，见的鬼多了，不在意多一只少一只。

　　“你会害人吗？”

　　“什么？”元旭诧异了下，接着反应过来立马摇头，肯定地回道：“当然不会！”

　　他非怨鬼，最多是对生前有些好奇心，平时凑凑热闹就已经满足了，哪会去害人啊。

　　“那我害怕什么呢？”老人依然笑着，给人一种非常自然的感觉。

　　元旭绷着的心也有所缓解，有人能看见他、与他说话、还不害怕他，极大程度上给了他安慰。不由自主地承诺，“我不会害人，绝对不会的。”

　　老人笑了笑，把话题转到原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要一直在这里逗留吗？”

　　聚在身边的行人多了起来，听见这话后，纷纷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而老人却满不在乎。

　　“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没有我可以去的地方了……”元旭支支吾吾地说道。

　　本能的，不愿意让别人知晓江行的存在，尽管面前的人看起来有多无害。

　　活人总是麻烦事儿多，自己死了，可以不用在意，也不怕被威胁，江行还活着，似乎有很多秘密，最好不要引起人的在意。

　　目能视鬼，这样的人不会普通。

　　他不想给江行带去麻烦，一步走错，结果完全不同。

　　那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那要不要跟我走，我认识很多跟你一样的人。人是群居动物，和有相同经历的人在一处，或许可以得到安慰，或许能够解开你的心结和疑问呢。”

　　元旭心里动摇，同时产生了新的疑问，“您是说，这世界上还有别的鬼？”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鬼不鬼的，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正好绿灯亮了，老人步向人行路，随着人/流，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不回头，却深信元旭会抵不住诱/惑，自己跟上来。

　　而确实如此，元旭在踌躇了会儿后，决定先跟上去看一看。

　　在距离他不远的后方，商店的二楼窗前，有个年轻的男人若有所思，目光紧追着他们。片刻后，他拿出了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男人皱起了好看的眉，盯着手机怒看了几秒，再抬眼寻找元旭和那老人的身影，正好捕捉到个背影。略一思考，便不顾同伴的挽留，风风火火下了楼，快步地追了出去。

　　同伴瞠目结舌，接着嘀咕道：“这家伙，不会是见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