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故事与新生》闲思笔墨

432、殷忧积兮明且煎

　　苏格兰高地的天气已经放晴，气温依旧寒冷无比，和煦的暖阳漫意无涯地倾泻在白茫茫的积雪上，给世界镀上一层金色的迷人光晕。
　　霍格沃茨大礼堂的天花板如实反映着实时天气，魔法制造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自屋顶飘落，轻飘飘地缀在挂满红绿饰品的圣诞树上，洒落在墙上由冬青与槲寄生组成的垂花彩带间，最后像光线一样无声无息地渗进明亮如镜的地砖缝隙。成百上千的长短不一的白色蜡烛悠悠漂浮在天花板下，烛火无风自动，把整个礼堂照耀得光彩明亮、温馨融融。
　　为了迎接一年一度的圣诞节，经由老师们精心打扮过的大礼堂焕然一新，环境与气氛都显得十分热烈而隆重。他们一致真诚希望这些细节布置能够驱赶走长久缠绕在人们心中的几丝阴霾乌云，给这座古老的魔法学校带来几分应有的活力。
　　由弗立维教授制造出的一连串好看的金色泡泡与异形星团懒洋洋地荡漾在半空中，和众多蜡烛一同构成绵长而灿烂的金银色光带，横亘在餐桌与天花板之间，随风漂浮、摇曳起伏，它们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氤氲渲染出大片大片的浮动光芒，无声传递着拉文克劳人特有的浪漫情怀。
　　在礼堂四面的墙壁上，槲寄生花环与圣诞玫瑰花环都散发着食物特有的诱人香气，零星有几颗圣诞树上面还悬挂着甜甜圈、鲜花蛋糕、烤鸭烤鹅等模样的节日饰物，似乎能让人胃口大开，这显然是赫奇帕奇院长的特有手笔。她还在漂亮的圣诞树顶端施了点小魔法，似水晶一样的菱形尖状物自动漂在树顶，并轻轻鸣奏着圣诞歌曲。

　　当楚汐来到礼堂时，已经有数人在里面了。宽阔的礼堂中央摆着一张可供十四人用的餐桌，四张学院长桌都被移到了墙边。麦格教授、斯普劳特教授、弗立维教授、庞弗雷夫人四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麦格教授的脖子上披着一件金色和红色相间的方格子围巾，隐晦地对外展示某种倾向。
　　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在那金红围巾上停顿了一秒，楚汐面色平淡地转头望向礼堂的其他位置。卡罗在跟斯拉格霍恩教授聊天，脸上挂笑的斯拉格霍恩时而用手里的白帕子擦额头的汗水，他似乎又胖了点，那身咖啡色巫师袍显得过于紧凑了。穿着陈旧燕尾服的看门人费尔奇与面带黑纱的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站在一块，两人都没开口聊天或交流眼神，满脸肃重地站在角落里，看上去竟然显得有一丝微妙的默契感。

　　“罗兰教授！”突然，一个属于男孩的稚嫩声音在楚汐背后响亮地响起。
　　楚汐转过身，是德文·卡罗尔与赫奇帕奇的拉瑞·班萨斯奇，格兰芬多男孩正仰头望着自己，圆润青春的脸庞在灯火下洋溢着活力与朝气。她露出一丝礼节性微笑，朝两个学生颔首回应：“中午好，卡罗尔先生，班萨斯奇先生，祝大家圣诞愉快…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们。”
　　“圣诞快乐，罗兰教授。”卡罗尔笑着说道，嗓音轻快活泼。“我父母提前带着妹妹去奥地利拜访玛格丽特姑妈了，于是我就选择了留校，和我的朋友一起度假。”这话说完，他转头望向自己身侧的赫奇帕奇好友。“拉瑞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在一起时间过得很愉快。更棒的是，霍格沃茨有很多神秘有趣的地方，我们的解谜游戏进度估计还没有十分之一呢。”
　　“很高兴听到你们能享受在校生活。”楚汐微微舒展眉眼，“班萨斯奇先生，我想，卡罗尔先生会是个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班萨斯奇神态拘谨地点了点头。
　　“圣诞快乐，男孩们。你们先进去吧。”楚汐侧开身子给两个学生让路，同时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穿着暗绿色巫师长袍的阿比奇·亚克斯利低垂着棕色脑袋走近礼堂，看上去似有些闷闷不乐。“午安，亚克斯利先生，看起来你的龙痘疮完全好了。”
　　“嗯…？”亚克斯利抬头，他的一侧脸色被刚好飘到那里的一支蜡烛照亮了。他似乎没预料到有人会站在自己面前，愣了几秒才欣然回应。“是你，罗兰教授。是的，我已经完全好了！非常感谢您赠予我的魔药，它的效果很好，不会让我的皮肤继续持久发青了，也没有留下疤痕。真是谢谢您。”
　　“不客气，我也不希望见到我的学生们额外遭受痛苦与疾病的折磨。虽然在圣诞节提起这件事似乎不太适宜…我还是诚挚地建议你去医疗室复查一遍。”楚汐轻声道，声音里隐约带着安慰人心的力量。“庞弗雷夫人不会为难学生的，无论是哪个…学院。”
　　亚克斯利似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默不吭声。
　　气氛沉默了几秒。

　　楚汐想了想，自己该主动关心学生，便问道：“亚克斯利先生，这几天你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今年我过得比以往的任一个圣诞节都要开心，这是我印象中霍格沃茨最美丽最漂亮的一天。”亚克斯利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闷而不太讨人喜欢的。“教授，您应该清楚——我那贪婪又吝啬的叔叔是不可能把钱浪费在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我知道老师们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你们能感到开心满意就好。”楚汐微笑回应，刻意回避某个偏沉重的话题，“我想你一定已经闻到了食物的诱人香气，那很令人想饱餐一顿，幸福地度过今天。进来吧，先生。”
　　“罗兰教授…”亚克斯利抬头觑了眼楚汐头顶的一团金泡泡，没有抬动脚步的趋势。“我想知道……”
　　“亚克斯利先生？”楚汐回以倾听的态度，审视男孩的脸色。
　　“我今天可以向你请教一些问题吗？在吃完中饭后？”亚克斯利问，“是学习方面的疑问。”
　　“没问题。”楚汐不带犹豫地回道，“在今天下午六点之前，我会一直在学校的办公室工作，随时欢迎学生们来。”
　　“谢谢罗兰教授。”亚克斯利小幅弧度地笑了下，笑容又很快消没不见，恢复冷硬的面孔。“你可以直接叫我阿比奇，尊敬的教授。”
　　注意到小男孩稚嫩又期盼的眼神，楚汐保持着微笑回道：“好的，阿比奇，圣诞节快乐。中餐快要开始了，不能让其他人等待太久。”说完，她转过身走进了大礼堂。

　　楚汐与亚克斯利前往那张宽长的餐桌时，卡罗第一个走上来对他们打招呼：“嗨，罗兰，好几天没在学校里见到你啊？是不是又去魔法部办事了？亲爱的阿比奇，这次放假你竟然没回家？难道你叔叔不在家吗？这不可能啊！我哥哥昨晚还对我抱怨说科班早已提前休假回家了，给他增加了很多工作量。真是狡猾的惯会偷懒的人物！”
　　站在后面的阿比奇迅速抬头望了卡罗一眼。阿莱克托·卡罗是个壮实的小个子女人，相貌凶恶，身型与高挑瘦削的罗兰教授形成十分明显的对比，更明显的对比是她们两个从内到外表现出的姿仪与容颜。阿比奇知道，无论学生们对罗兰教授抱有善意或者恶意的态度，这位女巫的娟秀姿容与体弱多病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啊…我一直在享受自己庄园里度过的休闲时光。”楚汐不动声色地回道，“既然已经放假了，这时候学校里也不需要我吧？坦白说，如果不是校长的邀请，我宁愿选择在自己的庄园用餐。”
　　卡罗很明显地啧了一声，斜眼看向脸色沉闷的阿比奇·亚克斯利，装作亲切地说道：“亲爱的阿比奇，这么看来，你是不会参加今天晚上于帕金森庄园举办的盛大晚宴喽？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可能会错过很多大人物啊。”
　　“我对此没兴趣。”亚克斯利闷声回应，独自快步走向餐桌右侧，坐在斯莱特林院长斜对面的一把棕黑色椅子上。斯拉格霍恩好像没瞧见自己学院的学生，挤出笑容亲热地跟刚到来的斯内普校长寒暄了几句。斯内普应付性地朝斯拉格霍恩点了点头，掀起黑袍坐在了餐桌最前端的一张镀金色大椅上。
　　“罗兰小姐，我猜你应该会参加帕金森家族举办的晚宴？”卡罗朝楚汐假笑道，“如果你没有获得邀请函——”
　　“潘西是我可靠真诚的朋友，她很早就邀请了我，而且多次诚挚希望我能赴宴。她还体贴地考虑到我近期得了风寒，没有提前公开邀请名单。”楚汐不冷不热地回道，往前走了几步，径自坐在斯内普教授的左侧第一位。卡罗似是感到几丝难堪，随意张望了下楚汐左侧的空位，继而大跨步走到斯内普的右侧第一把椅子，气势汹汹地坐下来，带动她那宽松的巫师袍后摆凌乱地挂在椅背上。

　　费尔奇与平斯夫人面对面地坐在了餐桌的最末尾。教工们也结束了小型聚会讨论，庞弗雷夫人首先选择坐在平斯夫人邻侧，并与平斯夫人聊了几句。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热情邀请下，弗立维教授坐在了斯拉格霍恩与卡罗之间的空位，还用魔法把自己的椅子抬高了，好让他的手能恰好碰到餐具与菜肴。斯普劳特教授与麦格教授一起坐在楚汐左手边的两个空位。楚汐下意识转过头，安静凝望着麦格教授把她自己的方格子围巾挂在椅背上，又及时收回目光避过与麦格教授视线交接的机会。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麦格教授脊背挺直的身姿，冷硬的下巴，还有那一贯紧抿着的嘴唇。
　　“吃吧。”斯内普校长毫不废话，第一个动起了刀叉。
　　如果是由阿不思·邓布利多主持这次用餐时间，也许大家会兴致勃勃地打开数个爆竹彩蛋，一起举杯庆祝圣诞节，或者是谈论几个有趣滑稽的笑话。今年自动跳过了这一环节，没人提出异议，大家似乎都默契地希望少生事端，平静地享受这一次丰盛的正餐。斯拉格霍恩教授迅速倒满了一大杯蜂蜜酒，往酒里添了几颗冰块，然后拿了一大块百果馅饼。麦格教授先帮斯普劳特教授倒了三分之二杯的威士忌，然后给她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酒。斯普劳特一起给两人挑了大块猪排与牛排，还帮麦格教授取了半勺牛肚。
　　看似就极为鲜美浓稠的鱼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楚汐就近给自己盛了半碗乳白色鱼汤，片状鱼肉被去过刺、入口柔滑，汤汁更是滋味鲜美。满意地喝了一口美味鱼汤，楚汐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花茶，并取了一块偏小的佩恩泡芙放在金色餐盘上。

　　“西弗勒斯。”过了五分钟左右，卡罗突然开口，她那令人厌恶的说话语气显然预示着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不会令人太愉快。“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考虑完我的提议？”
　　斯内普校长吞进了一小块牛肉，细细咀嚼完毕，才语速缓慢地回应卡罗：“提议？”
　　“是的。当然是我昨天晚上对你提起的那个重要提议——”卡罗自以为隐蔽又得意地扫了眼四周的老师们，“进一步加强对学生们的思想教育，并允许更多的惩罚内容。我还是坚持认为现在的学生们过得太轻松了，有些小崽子根本没把心思放学习上。我的提议将极大有利于传承我们最优秀的魔法传统与价值观，维护霍格沃茨的正统与纯洁。”
　　不出意外，其他老师都朝卡罗投来厌恶的眼神，又不得不转头望向别的地方。楚汐若无其事地垂眸望向自己的餐盘，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瞧见了一只紧攥银刀的右手。
　　“我认为目前的校规已经足够让学生们获得教训了。霍格沃茨几百年来都是这么运行的，不需要额外的手段来证明纯洁、正统。”斯内普校长圆滑地回道，“更多的惩罚内容应该也是不必要的。也许你该考虑得是课堂内容或者作业？”
　　“恐怕我不这么认为，亲爱的西弗勒斯，你需要马上摒弃那些古板的陈旧思想。目前的魔法教学还不够，远远不够。”卡罗假笑着说道，她的说话嗓音一点儿都没有亲切感，反而掐着几丝傲慢意味。“让那些过度顽劣的犯过错还不知道改进的小崽子切身遭受印象深刻的硬性惩罚，他们才有可能意识到什么叫正确的改变，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目前常规的惩罚手段对他们已经不起作用了，是不是？”
　　“这听起来太荒谬了！”弗立维教授忍不住尖声喊道，“恶意加重体罚，明年你还要做出什么更荒谬的事？教育不是刻意用来惩罚学生的！”
　　斯普劳特教授赞同地点头，弗立维教授的担忧同样是她所担忧的。
　　麦格教授没有开口说话或其他反应，没有任何不满的外在表示，安静地坐着的。但就在某一个瞬间，坐在她附近的楚汐感受到了她那紧绷得不能再紧绷的躯体里传来的令人恐惧敬畏的气息。
　　“闭嘴吧，矮侏儒。”卡罗顽固地冷酷道，“你没有提出建议的权利，好好管好自己学院的小崽子不要再犯错。”
　　无声的空洞的死寂。

　　先前片刻的温馨气氛戛然而止，仍漂浮在他们头顶的金白色光带恍惚间仿佛变成了一条刚从洞穴里爬出来巡视领地的巨蛇，在空气里悄悄地蜿蜒而过，留下了凝滞阴冷的痕迹。学生们都低垂着脑袋，悄无声音地用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楚汐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她早就预料到这一糟糕的场面了，只要有卡罗在场，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太过愉快地收尾，即使是在圣诞节这个特殊的有意义的节日。
　　斯内普校长仿佛没听到他们的争论，面无表情地喝下半杯南瓜汁，又挑了一块浇过甜酱汁的熏肉，用两块干面包与少量生菜把熏肉夹含。魔法制造的雪花温暖干燥，轻轻落在每个人的发顶与肩部，楚汐无声使用魔咒让那些雪花自动避开自己的用餐位置，继续吃泡芙。此刻，刀叉摩擦在餐盘上的声音尤为刺耳响亮，嘎吱嘎吱的噪音隐约令人不安。

　　得不到斯内普的正面回应，卡罗歪斜着那颗愚鲁的脑袋，眯着绿豆大的小眼睛，开始询问楚汐的意见：“罗兰教授，我可以问下你是怎么看待这一点呢？”在寂静中，她的嗓音显得格外尖利、咄咄逼人。
　　楚汐垂下眼眸，神情厌倦地回道：“我并不了解你的提议具体是什么，卡罗教授，请原谅我无法回复你刚才的问题。”
　　“噢，是的，你这几天不在学校里。”卡罗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本来是计划先和你商量的，罗兰，但你不在学校！”
　　“是啊，我还没有见到哪个人会像卡罗教授这般如此热爱自己的事业。”楚汐恭维回应，口气中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嘲讽。“至于我，就真的只是想偷个懒，借放假这机会放松一段时间了。说实话，我还真心希望这个假期能再长一点呢。”
　　“啊哈哈…”卡罗粗野地笑了几声，“想放松完全没问题，我哥哥也巴不得早点休息呢，可波特那小混蛋总是像耗子一样躲来躲去，傲罗们不得不辛苦地去搜寻魔法部头号危险分子。要我说，学校里的邓布利多军也和波特一样危险，如果不再重重惩罚他们，那些人肯定会继续做出更危险的事。”她最后又把话题绕到自己的提议上。

　　“可惜的是，这次的搜查行动快有半年了，大难不死的波特没有直面挑战的勇气。我还以为按照他以前的那种暴躁脾气，会忍不住跳出来宣布决斗呢？”楚汐的嘴角挑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微笑，眼神泛凉。“大概这是他唯一的幸运？但是，一个人的幸运总会像金加隆一样耗光的。而且，我不认为波特的幸运会比他的悬赏金额还要值钱。”
　　“我记得——那笔悬赏金额足足有十万个？”卡罗抑制不住自己的贪婪问道。
　　“不，这个消息落后了。据我所知，那笔悬赏前几天刚升级为十五万枚金加隆。”楚汐轻描淡写地确认数额，“感谢莱斯特兰奇、特拉弗斯等纯血家族的大方赞助。”
　　麦格教授板着脸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似乎是很糟糕粗鄙的话语。邻座的楚汐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茶，平静地朝卡罗投去琢磨不透的目光。
　　“金加隆一样的幸运吗？…我听说上星期芬里尔带着一群搜捕队杀了一家泥巴种，他们至少吞掉了上缴的财宝的一半？”卡罗的眼睛不禁露出贪婪的光芒，“那应该至少有三百金加隆？”
　　这一回，楚汐很清楚地听到了麦格教授的低声咒骂。她神色不改，抬起自己的左手臂，捋起惯性下垂的衣袖尾端，避免衣袍碰触油污。
　　“格雷伯克那家伙总是这般愚蠢短视吗？干出了那么不体面的事，居然只是为了区区三百枚金加隆？”楚汐对卡罗回以讥讽的、轻蔑的口吻，脸上神情恰到好处地带有困惑与淡漠之色。“果然是个只知道不折手段挣夺外快的狼人，一点体面规矩都不讲究。要我说，一些眼里总是只看到钱货的肮脏人物很可能会毁了大人的名誉，不是吗？难怪大人一直没允许授予他们最上等巫师才可以享有的荣誉。”她说完，视线似不经意间落到自己的左胳膊下端，嘴角抿起。
　　麦格教授转过头，越过罗兰薄弱的身影，迅速又隐蔽地与首座的斯内普校长交换了眼神。
　　楚汐抬眸，错过那双似是朝自己投过来的目光，视线落到雾蒙蒙白茫茫的天花板上。她莫名想起了刚才那场美丽至极的太阳雨，却遗憾地转瞬即逝。在她有限的认知中，似乎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无法长久存在，恍若流星绚烂至极、孤寂永恒。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自己这十余年平静的魔法生活，已胜过绝大多数普通人，更遑论那段违背伦理道德的……命运大概早已为她的后半生标好了价格与代价。

　　“不体面？”卡罗精明地收敛了几分贪婪表情，就好像她自认为自己肯定是个讲究体面的规矩人物。“我们…不，我是指芬里尔带头的那群贪婪的狼人，好像一直是这么干的。”
　　“这本来就很不体面，有失身份。狼人干出这些事我丝毫不会惊讶，但是——”楚汐拿捏着漫不经心的腔调开口说道，极力压下心中强烈翻涌的感性情绪，第一个站起来给自己盛了一碗距己座较远的洋葱汤。“哪一个纯血家族不是与生俱来地拥有大笔财富与收入呢？哪一个纯血巫师不会积极维护自家优良的传统与名声呢？最正统的纯血巫师绝不会浪费一分钟的时间去担忧、计较自己的钱财够不够用，甚至会更烦恼该怎么花钱。我们这类巫师追求的往往是更高层次的东西：数不尽的荣誉与勋章、极致强大的魔法和力量……噢，我忘了，自甘沦落的韦斯莱家族不算在内。”
　　粗短的手掌用力在餐桌上拍了一下，卡罗发出难听的大笑：“对，只有纯血叛徒才会跟臭狼人、老疯子、胆小鬼混在一起。跟着波特的人都是一帮食渣鬼、吃屎货！”
　　楚汐姿态优雅地朝卡罗举起手中的镀金杯子，继而饮了一口温热的茉莉花茶。她放下金杯，朝斯内普教授那处快速扫了一眼，然后端起了一勺洋葱汤放入口中。
　　“自从那帮学生回家了，我在学校就没碰到过什么捣蛋性质的倒霉事…”卡罗用一把长瓷勺端来了满满一碗咖喱鳕鱼浓汤，意外碰倒了弗立维的玻璃杯。“那些所谓的意外果然都是他们干得！哼，下学期我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给他们留一个深刻的印象。”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惩罚宣言，教工们普遍表达出不满情绪。麦格教授几乎把恼火与愤怒写在了那紧绷着的面庞上，她用力抿着薄唇，径直朝卡罗投去冷厉的眼神。斯拉格霍恩脸上仍维持着轻微抽搐的微笑，再次拿出方帕擦拭不停出汗的额头。斯普劳特教授与弗立维教授都不赞同地皱起眉毛，脸色不大好看。手抖的庞弗雷夫人差点把菌菇鸡肉酱汁落在白净的衣袖上，平斯夫人帮她摆正了调料瓶，让她的衣服幸运地避过脏污。只有费尔奇依旧挺直着身板，还似是极为赞同地点了几次头，用类似赞赏敬佩的眼神望向卡罗。

　　“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楚汐赶在别人之前开口，“卡罗教授，现在似乎不是谈论这类严肃话题的好时机。”
　　“说到这里……我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亲眼看到罗兰教授碰见那些人的恶作剧？”卡罗突然发问，矮小的身姿稍稍朝前倾斜，眼神明显带着几丝不信任。“为什么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受到挑战？嗯？”
　　卡罗的提问再次引来大家的注意力，他们的视线在卡罗与罗兰之间交错着。
　　楚汐平静从容地回道：“你不能因为没看到就武断地认定那些事没有发生过，不是吗？所有‘挑战’我一个不漏地遇见过。”
　　“是吗？”卡罗仍不信。
　　“我之前已经对你解释很多遍了，尽管我知道你依然不会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我仍不得不重复说明——也许是我的感知比较敏锐能让我及时处理意外，也许是我的经验教训让我提前发现了恶作剧。和你不一样的是，卡罗教授，我刚从霍格沃茨毕业没多久，比你更清楚霍格沃茨的学生风采，对某些细节早已见怪不怪。实话说，在我的课堂上，从来不会缺少烟花的伴奏——我都及时收尾干净，偶尔也有几个自以为精明过人的学生使伎俩请假逃课，以及其他‘意外’……似乎擅长制造骚动是他们的天赋之一。对于这些小把戏我完全不感到惊讶，早在我读书的时候，我们见过更狡猾的更顽皮的学生。斯内普教授？”楚汐最后面带微笑着朝校长递了个眼神，蓝眸平静无波、清晰投映着一片橘色星河。

　　斯内普校长转动了下黑眼珠，缓慢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那霍格沃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遵守规矩了！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大家可没那么多精力去违纪作乱，都在努力学习备考呢。前段时间，我遇见很多个鼻子突然流血的学生借口生病想逃课，但只要我对他们用点儿小招，就没人敢吃那个什么‘逃课口香糖’还是‘流血跳跳糖’的小玩意。亲爱的副校长，需要我给你分享一下诀窍吗？我保证这个手段很好用，一次就有惊人的效果。”说着，卡罗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恶意的笑容，如面团一般的白脸令人生厌。
　　“谢谢，我有信心管理好自己的课堂。”楚汐断然回绝了卡罗的建议，“并且我认为现在不是让工作妨碍美好假期的时机。”
　　“方法很简单——”卡罗似乎没听懂楚汐的回应，自顾自说，“给他们尝尝钻心咒的滋味，就知道该怎么摆正学习态度了——”
　　噼里啪啦的几声响，数个刀叉落在桌子和地上，还有椅子挪动的噪声。
　　“——赫奇帕奇是最知趣的，只要教训过一次，他们就没多少胆子再犯错了。”卡罗狞笑着补了句，显然对自己的教学效果极为满意。
　　一听到赫奇帕奇，公认敦厚善良的赫奇帕奇院长的脸上不再维持笑眯眯的模样，她的眼神开始变冰冷，躯体开始气得发抖。
　　楚汐面容平静地放下手中刀叉，在餐盘上摆出用餐完毕的形状。她有心想说点什么劝阻卡罗，但又强迫自己暂时冷静旁观局面，在此刻，食死徒应当是表现出同一阵营的，虽然很多时候他们又迫不及待地对外表现内讧，但这不属于楚汐的应有表现……

　　“我知道你们一向有几点异于普通人的特殊癖好——我们也不关心这一点，”麦格教授发话了，嗓音尤为响亮愤慨，“但老师绝不能把他自己的爱好强行施加在学生身上，这是极为不道德的，并且严重违背了魔法部颁布的数十条法律，以及霍格沃茨的两百多条校规。”
　　“米勒娃说得对。”庞弗雷夫人跟着开口，“他们都只是孩子啊，老师怎么能不分青白就用符咒迫害学生？还是对躯体与精神都危害极大的钻心咒？或许真的有数个学生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呢？”
　　“在那种情况下，老师有负责将生病的学生送到医疗室治疗的义务。”弗立维教授马上补充道。
　　卡罗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责问，露出一个恶意挑衅的笑容，接着自顾自喝起手边的鳕鱼浓汤。
　　麦格教授目光精锐地掠过自己身侧的女巫，似要窥探那人心里的想法，而对方正十分悠哉闲适地抬头观望天花板的风景。她用力抿唇，心中火气更盛。

　　斯普劳特教授转头望向自己学院的学生，怜悯又难掩愤怒地问道：“亲爱的拉瑞，这是真的吗？你和你的同学在卡罗的课堂上见到了某个同学被卡罗用钻心咒？”
　　在场的很多人将目光聚到这个男生身上。
　　班萨斯奇明显抖了下身子，惴惴不安地小声回应：“很少…”
　　“荒唐！”麦格教授高声喊了句，眉毛紧紧聚拢一起。
　　“所以这种不合理的事真的发生过？”斯普劳特教授更大声地问道，神色尤为愤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人来说呢？难道你们都不信任老师？”
　　“学长他们说…”班萨斯奇转头迅速瞥了眼一侧的格兰芬多朋友，“我们以后不要再做坏事被惩罚就好。”
　　卡罗往那个赫奇帕奇男孩瞥了一眼，无声地咧开得意的嘴角。班萨斯奇迅速低下头，眼睛盯着桌底下。
　　“我亲爱的孩子，千万不要抱有这种错误的想法。”斯普劳特教授僵着脸色说道，“你是我学院里的孩子，你们随时可以来寻求我的帮助。老师也有相应的义务关心、帮助学生。”
　　班萨斯奇没吭声，一言不发。斯普劳特教授似带失望地叹息一声，然后朝卡罗投去不满的冰冷眼神。
　　“卡罗尔先生？”麦格教授开口问，“请问格兰芬多学院——”
　　“麦格教授！”德文·卡罗尔快速回应，“抱歉，我们认为…我们不想再给老师们添麻烦了。”他的说话声音迅速低下去，“卡罗教授的教学方式确实太过严厉，而且大家都知道…隆巴顿他们受了很多次惩罚。我们…大家都说不要再给学校增加什么不必要的意外了。”

　　“这绝对不会是添麻烦，两位先生，请马上纠正那等错误的观念。”麦格教授响亮有力地说道，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气，眸中闪着冷冰冰的愤怒。“老师有责任保护学生、教导好学生，无论局势有多么艰难、困窘，你们都是最应该受到保护的群体，因为你们是魔法界最宝贵的一群人，你们代表着巫师界的未来与可能。霍格沃茨建立以来也因你们而博得魔法界的广泛赞誉。”她说这段话时，与自己的好友们一一交换坚定的眼神。他们严肃认真的面孔上同样泛着刚毅坚决的态度，在烛光下尤为夺目炫眼。
　　“无论是从法律还是道德角度，教师应当也必须以自己的德行和教学来教导学生，使每一个小巫师的人生基底铺上厚实坚硬的砖块，并在上面描绘出更缤纷明艳的色彩，拒绝血色的恐怖与暴力污染。”麦格教授铮铮直言，她的言辞像是一柄久经打磨的利剑，刚从剑鞘拔出就深入人心。“无论何时，惩罚都只是一种辅助性教育手段，不能替代正常的教学活动来教育学生，它应该是有尺度的、合理的、有教育性的，而不能成为宣泄情绪的方式与手段。”
　　“如何教育学生是一个很复杂的系统性问题，即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教育方法，我也不能够保证自己能教导好每一个学生。实话说，有个别巫师，我确实教育失败了。”麦格教授转过头，直截了当地将目光放到身侧的女巫，方形眼镜微微闪着凌厉光芒。“但是，存有良知的老师不需要经过刻意的培训就明白自己有哪些事是不该做的，有哪些底线是不能碰的。一个老师可以教学平庸，但他的人品道德应该经得起考验，你认为呢？”

　　纷乱的意识模糊了楚汐的视线，世界在剧烈摇晃，她的视力似乎在短短几秒内在衰退。楚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平息激荡的情绪，右手指尖收进宽大的衣袖里、掠过冰冷的金属。她在极短时间内平静呼吸，成功地压抑强烈情感，并让那些不合适的思想彻底地禁锢。
　　“……副校长是不赞同我的看法吗？……”
　　话语模糊不清地传进楚汐的耳朵，她知道是谁在问自己……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楚汐睁开眼睛，抬头望向麦格教授，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雪人从礼堂门口走进来。

　　“我来晚了，教授。”海格喘着粗气走进来，沾雪的长靴在洁净的地上踩出巨大的雪泥脚印。“今天雪很大，我费了点时间巡查。”
　　“海格。”麦格教授第一个喊他，手中的魔杖在空中舞动，仅剩的那个座位瞬间变大了三倍。“坐。”
　　“谢谢麦格教授。”海格坐到那空位上，将手中的弩放到一边，又哐里哐啷地给自己盛了几大碗菜肴。
　　“他也是教工？”卡罗问，粗短的眉毛皱起，脸上带了点疑惑。
　　“卡罗教授还没来得及认识的同事还有很多呢。”麦格教授冷声回道，神情威严。“不知道你能不能喊出十个以上学生的名字？”
　　“海格是猎场看守员。”楚汐解释，“他一直在室外工作，所以你平时很难看得到他。”
　　卡罗点了点头，又问：“就是那个混血的杂种？与邓布利多暧昧不清的傻大个？都说邓布利多与混血巨人有着特殊而混乱的性关系——”
　　一股压迫的气息让楚汐难以呼吸，随即是一声快要震聋耳朵的怒嚎，她的身体先一步比意识反应过来，左手的魔杖在空中划下一道线，泛着涟漪的蓝色屏幕被几点从左面飞来的红绿光束打击后破碎了。楚汐又用力挥动魔杖，从卡罗背后升起弧形的接近透明的光幕。浅色光幕像气泡一样迅速从卡罗那侧膨胀扩大，被雪松木魔杖指挥着，逐渐蔓延到斯内普面前。
　　陆续落到光幕表层的数道光线仿佛是溜冰一样从卡罗那侧随着光幕蔓延方向滑到蓝眸女巫身前。楚汐的右手掌摊开，紧贴着手心的空气剧烈爆发出一股能量，将那些攻击符咒全部挡下。自左斜后侧的一束红光闪过，瘦弱的躯体忽然晃了下，她的左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气泡形的光幕刚扩大到将楚汐保护在内的范围。

　　时间停滞了几秒，卡罗才反应过来刚发生了什么，她暴跳如雷地站起来，短促道：“反了！反了！一群暴力分子！”
　　海格用力在长桌上砸了一拳，狂暴道：“邓布利多！那么伟大的人物！你们才是暴力分子。一群食死徒！”
　　“邓布利多不会这么容易被亵渎的，海格。还有我们呢。”麦格教授用上和蔼的语气，但身上仍散发着一股无形而不可忽视的威严气度。
　　“卡罗教授。”楚汐平静地缓慢说道，蓝眸无聚焦地落到某个地方。“比起你那关于教育学生的提议，我认为如何管理规范教工的政策才是更迫切需要出台的。乌姆里奇女士的新政策显然更有预见性。”
　　“你尽管将我们罢职。”斯普劳特教授接近窒息地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们会害怕阿兹卡班？”
　　“波莫娜，我们还可以在阿兹卡班继续教授学生。”麦格教授道。
　　“那真是好极了！”弗立维教授跟着讽刺食死徒，“我们首先要教学生们如何应对黑暗的人心，其次是摄魂怪。那将是一次绝佳的实战经验。”
　　斯拉格霍恩教授表现得震惊极了，面色苍白，忘记了用丝绸手帕擦那汗流不止的额头。
　　“我们会在假期后的第一个晚宴上宣布新政策。”楚汐不再理会教工们的抗议，收起保护性光幕，第一个离开了圣诞宴席。
　　“西弗勒斯，”卡罗对斯内普说，“我很赞同罗兰教授的想法。这一次你绝对不能找借口了。”说完，她不客气地朝餐桌唾了口水，随后趾高气扬地走开了。

　　两个食死徒相继离开后，长期的紧张氛围终于平缓几分，海格开始呜呜地抽咽起来，时不时咒骂着某些人。
　　“我们在未来的日子将会迎接更大的挑战。”麦格教授沉声道，视线落到似被吓坏了的三个学生身上，眉眼间的冷厉逐渐褪去。
　　“我不后悔，米勒娃。”斯普劳特教授用手帕用力擦了下眼睛，声音喑哑。“我无法想象孩子们会挨打，还有钻心咒的折磨……我本来以为…我以为她起码会有最低限度的良知，但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对食死徒抱希望。”
　　斯拉格霍恩商量着说道：“我在魔法部与校董会认识一些熟人，也许可以——”
　　“不，我们不需要找校董会商议了！”弗立维教授尖声道，“罗兰家族会让董事们通过罗兰提出的所有政策，就连校长也没法拒绝校董会的决定。以前的办法不管用了。”
　　“好了。”麦格教授举起双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然后她对孩子们说道：“班萨斯奇先生、卡罗尔先生、亚克斯利先生，请你们记住，我们身为教师——除了极个别不合格称职的——肯定会全心全意地保护学生，而且不需要任何理由，所以也请你们在遇到困难时及时来求助我们。当然，学生平时最该做的就是学习，不要想其他东西，这一点也要记住。”
　　学生们一致沉默地点头。
　　“我们一起去办公室商议吧，波莫娜，菲利乌斯。”麦格教授刚说完，两位院长一同站了起来。“霍拉斯，你也可以来。”
　　“啊…这——米勒娃，我认为——”斯拉格霍恩教授仍含糊着。
　　“你应该早点作出决断了，霍拉斯。‘中立’是不会受到欢迎的。”麦格教授提醒道，与朋友们一起离开了礼堂。
　　斯拉格霍恩忙把头转向斯内普：“西弗勒斯，你是校长，你认为——”
　　“现在的斯莱特林院长是你。”斯内普简短回答。他说完，也放下餐具离开了位置。

　　斯内普校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一道黑色人影安静坐在椅子上，正等着自己。他一言不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两瓶银绿色魔药，推到她面前。
　　“谢谢，斯内普教授。”楚汐轻声感谢。
　　“什么类型的符咒？”
　　“您发现了？”楚汐掩不住虚弱，冷汗自脸颊滴了下来。
　　斯内普的视线从楚汐的黑袍扫过。“这是第一次看到你主动穿黑色长袍。”
　　楚汐本来想主动开个玩笑，比如自己曾穿过黑色披风之类的话，但她还是明智地收住话，无奈地吐了口气。
　　“需要我帮忙吗？”斯内普教授问，“或者请庞弗雷夫人？”
　　“那倒不必了。”楚汐浅笑着回道，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这次我也不过是借机让卡罗将矛盾从学生转移到老师上。如果再继续让卡罗对学生用钻心咒，我太了解她——他们…他们是永远不会袖手旁观、目睹学生们受到虐待。我想他们应该更希望卡罗去针对他们。”
　　“你故意让他们攻击卡罗？”
　　“不，那确实是个巧合的意外。”楚汐摇头，轻微地咳嗽了下。“我也没想到卡罗会这么愚蠢地提及邓布利多先生……”
　　斯内普教授的黑眼睛闪了下，再次从手边的抽屉中拿出一瓶褐色魔药。“罗兰小姐，你的鼻子是不是失灵了？”
　　“您闻到了什么？”
　　“血。”
　　蓝眸女巫沉思了几秒，随后接过褐色魔药，一饮而尽。
　　“教授，您熬制的魔药似乎总是味道不太好啊……”她喝完后，露出一丝苦笑。
　　“那些魔药——”斯内普教授看向桌上的银绿色魔药，“你再愚蠢也该知道它的副作用。”
　　“只要它有效果，副作用我不会在意。”楚汐将手支撑在办公桌上，缓缓站了起来，顺手把两瓶魔药收起。“关于教师考核的新政策，其实我早就备好议案，希望能借此限制卡罗的教学内容…好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斯内普校长。”

　　楚汐脚步缓慢地走出校长办公室，当她踩上会自动升降的螺旋形楼梯时，轻微的眩晕让楚汐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她将自己的上半身倚在楼梯的扶手上，等待楼梯自动静止。
　　螺旋楼梯停止升降后，蓝眸女巫的面色比几分钟前更苍白几分。她发现自己好像踩在云朵里，对身体失去了几分控制。楚汐右手贴着墙壁，踉跄着走到最近的拐角，最后无力地将后背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恢复力气。
　　比脚步声先一步传来的是刺鼻的雪莉酒气味。楚汐睁开眼眸，模糊地看到一个戴着硕大眼镜的满头卷发的“幽灵”，她脚下好像踩着会移动的圆盘，手上脚上都带着圆环一样的饰品，如鬼魅一般飘近楚汐。
　　“噢！是你，罗兰小姐。”模糊的缥缈的嗓音传来，这极具特色的腔调让楚汐认出了对方。

　　“是命运的伟大指引让我在这里遇见你吗？”特里劳妮教授醉醺醺地说道，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水晶球。“不，也许是命运的提示让我走了这条路前往我的塔楼，我们才能在此相遇！”
　　“你好，特里劳妮教授。”楚汐回道，“真是好久不见，平时很难见到你啊。”
　　“我本来在自己的塔楼独自用餐，然后我意外从这里看到了一个不祥的征兆。”特里劳妮教授举起了那颗水晶球。“非常非常的不吉利。”
　　“然后呢？”楚汐问，“想必你应该有办法处理吧？”
　　“命运让我看到了征兆，我就顺从了命运的指引，走出了塔楼，想来到一楼和你们一起用餐。奇怪的是，当我走到门厅的时候，命运又告诉我不吉利的征兆不见了。真是奇怪的变化啊……它竟然能主动地消失……”特里劳妮教授又神神叨叨好几句。
　　“谁在那里？”自特里劳妮教授的背后传来声音，哒哒的脚步声在接近她们。

　　楚汐迅速挺直自己的身板，双手放在背后，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么，特里劳妮教授能不能为我占卜一次呢？”
　　“哦，完全没有问题，罗兰小姐，我十分愿意为迷茫中的路人指引一条真理的道路。这也是为什么伟大的梅林要让我在这里遇见你吧。”特里劳妮教授迫不及待地看着水晶球，“请问罗兰小姐需要占卜哪一方向的呢？”
　　“你以前提到的那颗星星…什么时候坠落呢？”
　　“我什么时候提过星星？”特里劳妮教授疑惑地抬起头。
　　“西比尔，你怎么不在塔楼里？”麦格教授出面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特里劳妮教授收起水晶球。“噢，中午好啊，麦格教授。我只是顺从伟大的命运指引去一楼用餐，没想到等我到了那里，你们已经用餐完毕了。”
　　麦格教授瞥了眼水晶球，问：“那你应该还没用过中饭吧？难道命运没有指导你按时用餐？”
　　“你说得对，麦格教授。命运告诉我……”特里劳妮教授又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特里劳妮走远了，麦格教授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将注意力放到罗兰身上。“换衣服的速度很快啊，罗兰。”
　　“难道麦格教授这么快就忘了刚发生在一楼的事？”
　　“不，我自认为我的记性还不算差。”麦格教授深吸一口气，克制道，“我很清楚记着——罗兰教授很赞同卡罗的提议。”
　　楚汐抿抿唇，不做任何辩解。
　　“罗兰教授提出要规范教工的新政策时，不知道有没有想起霍格沃茨曾经拥有的优秀教师呢？凯瑞迪·布巴吉，一个非常热爱自己职业的巫师，多年忠于教职，具有极大的教学热情，也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不知道罗兰还能不能想起与她有关的回忆呢？”麦格教授很平静地叙述道，随手整理自己脖子上的金红围巾。
　　“她不是已经主动辞职了吗？”
　　“主动辞职？”麦格教授的唇角泛起讽刺的弧度，“如果我们以后不能通过你的新考核制度，我们也会主动辞职。希望到时候副校长能通过我们的申请。”
　　“…我会的。”楚汐艰难地回道。
　　“很好。”麦格教授点点头，走开这里，继续前往校长办公室。

　　等着脚步声远去后，楚汐再也撑不住身体，颓败地靠着墙壁坐在石砖上。她等着自己恢复力气后，右手抓着墙壁，踩着与心跳一般凌乱的脚步，艰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她长久地喟叹了一声，接着从一面木柜里取出数瓶颜色不一的魔药，用自己的魔法理念合成了一瓶紫色的特殊疗伤魔药。楚汐将身上的黑袍脱下，把魔药洒在左手臂的手肘附近，静静目睹着那处不停撕裂的伤口在涂抹紫色药液后减缓了流血趋势。她不再继续查看伤口的愈合情况，随意拿了块白布裹住，然后换了件衣服穿上。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楚汐收拾好衣袖，用魔杖打开紧锁着的门。拜访者不是她猜想的阿比奇·亚克斯利，而是一脸笑容与好奇的德文·卡罗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