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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屏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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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淳反手一挑他的下巴,眯眼道:“太子是把我当卖笑的歌伎了?”
“怎敢。”闻曜风目送他起身,倚在矮几旁略一后仰:“再多抱你一会儿,怕不是要打断我的脖子。”
“不会打断。”白淳斯文道:“是直接砍。”
淳王爷看起来文文弱弱风一吹就倒,凶起来也不是一般的凶。
闻曜风又接了一碟点心,在敌对党派的大本营里吃东西也胃口颇好。
“书画你去选,瞎子我来夸,那核桃呢?”闻曜风咬了一口核桃酥,侧眸道:“这前晋的什么头,听起来是个稀奇东西啊。”
白淳笑不露齿:“装,继续装。”
“装什么?”男人坐直道:“我像会装的人?”
白淳再一抚扇,伴随着一声清响,云绣屏风内竟有女子弹起琵琶,侍女手执锦灯高照。
两个身高相仿的少年剪影一晃而出,旁边还有个君王模样的男人背手而立。
“淳儿,”帝王年轻时威而不厉,身体偏向那个清瘦的少年:“上次你识读五经,写得文章堪称精妙,朕赏过你一对上好的血核桃。”
少年似乎有些畏惧,半晌才点了一下头。
“多谢父皇。”
“这四棱狮子头可是前晋的孤品,先前姜学士厚着脸皮讨要两回,朕都没有搭理过。”皇帝抬手道:“来,拿给朕看看。”
小王爷后背一僵,声音清润道:“儿臣把它藏起来了,怕被其他人瞧见。”
旁侧默不作声的小太子突然抬起了头,右手探进了兜里。
那是他上次去找弟弟玩的时候,盘了几回随手揣进袖子里,后来忘了还。
他们母家背景差距悬殊,宫婢们哪怕误会成太子偷走了这核桃,也绝没有胆子去要。
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藏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一转头就玩丢了?”
“……父皇。”
“在我这里。”小太子掏了出来,一张掌心:“罚我呗,人赃俱获。”
“曜儿,你竟敢——”
小王爷倏然惊了,护在了太子面前,扬首而笑:“哥哥喜欢我,这是我特意给他的。”
闻曜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屏风里的戏还活灵活现,琵琶不疾不徐古意盎然。
“他给你的?”皇帝冷笑一声:“想不到朕钦点的太子,做这种蠢事还要靠弟弟撑着。”
少年一扯小王爷的袖子,还没等他开口,小王爷爽朗道:“原先我也说,这核桃成色瑰丽,必然来历不凡,应该用锦缎包好送上一对才是。”
“可哥哥接了那对核桃,当场就分出一个来,说这是特意给我留的。”
皇帝怔在原地,半晌道:“真有此事?”
“当然。”小王爷扯着小太子道:“哥,是不是?”
“……是。”
琵琶铮然一响,剪影灯烛随即消散,云绣屏风再无声响。
闻曜风回过味来,乖乖把自己如意袋里的那一只核桃掏了出来。
两个小朋友还真像他们两,一个拧巴又骄傲,还没受够社会的毒打,另一个见谁都能笑脸相迎,像个老好人。
白淳此刻也掏出一个核桃,伸手就要把它们都拢进掌心。
闻曜风却动作更快,指腹压住其中一只。
“金鸩羽可以给你。”他凝视着白淳的双眼:“但是弟弟,你拿什么做抵押?”
“如今你被拥为新党之首,风头早就盖过我这个太子。”
“小时候那些真心话,现在难道还能当真?”
白淳挑眉看他,低沉道:“哥。”
“你当真觉得,现在新党的人,跟的是我?”
闻曜风瞳眸一紧。
“哪怕不谈我自身,哥,潘丞相一党,到底是把你当做誓死效忠的太子,还是用来夺权争位的招牌?”
“从一开始,就不是新旧两党之争。”
“——病枝不剪,这江山自上至下都只有凋亡的命!”
闻曜风此刻血液都逆着往上涌,五指先是猛地一握,又骤然松开。
两个核桃被推的骨碌直转,当即撞进白淳的掌心。
“好。”他大笑道:“亏我带了这个来。”
白淳略一愣住:“你还带了什么?”
闻曜风袖子一扬,在桃花心木矮几上放下半枚蟠龙玉佩。
“淳儿,”他声音从未这样温柔过:“你看看这个。”
玉佩落桌时又一声清响,光华轮转剪影再起。
喧哗人声突然从屏风处出现。
“打他!!”
“听说你娘在冷宫洗粪桶呢,哈哈哈哈哈哈——”
“贱种生的儿子也是贱种!”
“就你会念书?就你会写文章?呸!看看,尚书家的儿子都敢踹你的脸!”
混乱之中,忽有长锋出鞘,如金玉相击!
“都想造反是吧?!”少年厉声道:“跪下!”
顽劣孩童们惊慌起来。
“是太子!”
“太子您别拔剑啊……”
“快跑!是太子!!”
“一个都不许跑!”少年横剑抵在为首恶徒的脖颈上,戾气溢于言表:“四弟弟,别来无恙啊。”
“你你你私自佩剑!我要告诉父皇!”
少年并不理会他,剑锋甚至已经割伤四皇子的脖颈,吓得后者惨叫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自己站起来!”
旁边宫女太监早已跪了一地。
“一个个见风使舵的狗东西。”太子骂人时简直像个悍匪:“就该都押去阎王庙里背棺材!”
“还有你,”他转头看向满身伤痕的小王爷:“琴妃被罚进冷宫,那是她自己犯了重罪,你生是凤子龙孙,天生容不得任何人作践!”
清瘦少年疲惫笑道:“名存实亡,受着便是了。”
“名存实亡?”太子气极反笑,竟一手扯下红瑙白玉雕作的腰佩,狠掷地上。
“啪!”
“见玉如见我。”他冷冷道:“这半枚你随身带着,谁再敢放肆就直接活扒了皮!”
又一声琵琶弦响,光影归位寂然无声。
闻曜风摸了摸下巴,轻啧了一声。
“我小时候就这么人中龙凤,怪不得受欢迎。”
白淳揉着眉心轻叹一声,把半枚玉佩推了过来。
他像是被触动内心柔软一隅,低低服软:“皇兄信我便好。”
闻曜风看了他许久,心里觉得可惜。
他要是和白淳从小就认识该多好。
一起上幼儿园,一起读书写作业,犯了错还可以跑去对方家里躲一躲。
十六岁才见,好像还是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