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章 ...
-
滚滚云层在脚下翻涌，山风回荡成最原始的咆哮，酝酿得夜色越来越沉，风雨越来越大。
鬼六踩着风雨踏上山巅，却没见到傅然与君铃的身影，他视线自四周扫了半圈，最终到了风遥楚的身旁。
“没想到竟连你也给惊动了。”
风遥楚眯着眼笑：“好歹我也是鬼门中人，将来要跟着谁办事，总该自己来看看。”
鬼六嗤之以鼻：“好看吗？”
“挺热闹，还不错，不过看你身高又缩了几寸，为兄甚是心痛。”
眼看着风遥楚要揉上自己头顶，鬼六见鬼似地瞪大眼睛挪开几步，恼怒道：“老子大你五岁！”
风遥楚摊了摊手，显然对于没摸到鬼六的头这件事情有些惋惜。
鬼六堪堪稳住了表情不再看他，只对着山崖下方不见尽头的雾气挑眉道：“傅然跟老大进去了？”
风遥楚道：“是啊，你猜他们多久能出来？”
鬼六没有收回视线，冷淡的语气对比着如今的模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最好都不要再出来了。”
“得那怎么行，我可是还等着新楼主带领我们大杀四方呢。”
鬼六听见这话看起来就像是听见了个笑话，他猛然回过头来，带着轻蔑地笑意道：“你真觉得这家伙能够做到？还是说你想掺和现在的局势惹得一身腥臊？”
“鬼六。”风遥楚笑意依然，甚至比之刚才还要灿烂不少，其中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你认为这天下当今的局势，还有人能够置身事外么？”
这话没有得到鬼六的回答，风遥楚接着道：“没有人能够明哲保身，但傅然可以让鬼门走上与从前截然不同的路，鬼门是无坚不摧的剑，而不是攻而不破的盾，我是这样想的，我想孙先生和我想得是一样的。”
想说的话在喉头滚了一圈，最后又不甘地被吞了回去，鬼六犹疑地打量着风遥楚，最终还是别过头，用别的话题压抑着心中的不安道：“说起来那个小丫头呢，她不是跟着傅然上山了吗？”
眼见鬼六总算问出这话，风遥楚道：“说起来你可能想不到，那个小姑娘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她说她想加入鬼门。”
鬼六一怔，像是没听懂风遥楚的意思。
风遥楚似笑非笑地看着鬼六，不知何时已经捏了一把折扇在掌心。
两个人的对话到这里，时间刚刚好。
鬼六刚听了不少事情，有的在意料之外，有的在意料之中，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精神已经松懈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骤然听见这话，他必然会心神大震。
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风遥楚故意为之，算是小小地帮了君铃一个忙。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君铃自己了。
风遥楚纵然替她制造了机会，但要真正成功刺杀鬼六，还要靠她自己，看她是否懂得把握真正的时机，是否能够敌得过这个名动天下的杀手鬼六。
君铃并没有让风遥楚失望，就在风遥楚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在鬼六神情震惊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风声已经到了近前。
黑暗中突然掠过一线幽光。
那是极浅极细的一道光芒，像是天际流星霎然而过时候的静谧安宁，它无端出现在夜风中，出现在鬼六的身前，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气刺向鬼六胸口，诡谲刁钻，避无可避。
这世间大部分人都没有办法避开这一道剑光，它凌厉而无声地出现在这里，晃入眼帘的时候就是取人性命的瞬间。
但它所面对的人是鬼六，天下第六杀手，以快闻名的鬼六。
就在剑光乍起之前，鬼六脊背发凉，作为杀手的本能已经代替理智先一步作了应对。他双瞳一缩，飞快后退半步，右手抬起的同时，袖间的剑已经刺出，飞快迎上了那把直袭胸口的长剑。
两道剑光铿然交汇，原本在幽珠作用下隐匿着身形的君铃也再无法保持伪装，整个人出现在了鬼六的视线当中。
剑光明亮，乍然而分，不过只用了短短一刹，旁边看着这幕的风遥楚眼中闪过一分赞许，更多的却是惋惜。
胜负已分，鬼六是杀手，君铃一击不成，已经不会再有递出下一剑的机会，这场刺杀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风遥楚走上前去，打算阻拦鬼六接下来的攻击并解释眼前的情况。
但他刚走出两步，便听得一道脆响声自鬼六胸口炸开，竟是刚才君铃的剑与鬼六的袖箭相交那处！
鬼六未曾防备，只当是某种咒法，下意识地低头便要将剑脱手，然而就在低头的瞬间他便后悔了。不久之前傅然才被鬼门设计，让剑上的咒法重伤，但事实上那种咒术想要不被发现，须得用极长的时间才能成功附在剑上，鬼六因为傅然的事情，所以才会想到这里，但君铃自决定出手到现在根本没有这样长的时间准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赌，她利用了鬼六的多疑，反过来算计了鬼六。
所以那把剑上的炸响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火咒所致，而就在鬼六低头将剑脱手的刹那，君铃再度将剑递出，已经稳稳架在了鬼六的颈间。
鬼六动作骤然僵住，睁眸看着君铃，如同看个怪物一般，脸色难看得出奇。
君铃点到即止，歉意地对着鬼六颔首算作迟来的打招呼，然后她便再没理会那人，转而略见忐忑地问身旁的风遥楚道：“这次算我过关了么？”
风遥楚自短暂地怔忪中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没有开口回应，山崖之下已经传来惊天巨响，脚下的砂石翻滚不住，整个地面随着那道声响摇晃起来，君铃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引起这一切的源头，飞快扭头往山崖下看去。
风遥楚见状怕她不慎跌落山崖，于是抬手将人拉住，面色倒是十分平静，显然对于现在的动静早有所料。
另一边，鬼六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山崖的下方被烟尘与浓云遮盖，暂且看不清其中的情形，地面晃动的势头却仿佛减轻了许多，就在君铃担忧之际，山下又有数道人影赶来，漆黑的夜晚，人影的动作极快，仿佛山野间的鬼魅。
随着那些人的靠近，君铃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毫无意外都是原本潜伏在明光楼或四周的鬼门之众，其中还包括了不久之前君铃曾经见过的白发和红妆。
“是你？”见了风遥楚，众人的反应与先前的鬼六相差不远。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山头，黑影逡巡在树影之间，分明是人头攒动，四周却显得极静，那些人影与黑夜融为一体，肃杀的气息却自树叶缝隙隐约渗透于薄凉的空气。
若君铃分心注意，便会彻底震惊于自己眼前的情形，这是鬼门杀手从来未有过的聚会，如同百鬼夜行，森然肃穆。
然而此时的君铃，眼中只有那片幽暗而不见底的山崖，心中只挂念着一个人。
山峰间的呼啸声渐渐大了起来，有光自压下升起，转瞬间席卷天地，伴随着夜雨升腾而出。
簌簌的叶声如同万鸟朝天的清鸣，人影树影与光明纠葛成万道残痕，君铃霎时被迷乱了视线，只得抬手遮挡，而就在那动静声小，光明渐落之间，君铃放下手臂，抬眸看去——
清逸雅然的身影自远处走来，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刹那光明。
那人扬手执剑，眸光流转间是让君铃此生难忘的笑意。
“鬼门之众听令。”
雷声乍落，惊如洪钟。
肃静之间，风遥楚当先上前，噙着暖笑颔首道：“参见门主。”
君铃感受着像是要冲出胸腔的心跳，满身热血在体内沸腾燃烧，她眼中裹着对前尘的感激与将来的寄往，紧随着风遥楚的脚步自人群中走出，坚定道：“参见门主。”
话音落下，又是风雨交加的雷声。
更多的人自震惊的沉寂中回过神来，纷纷颔首唤出那人的身份。
一时之间整座山头声如惊涛，骇然而动。
“参见门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