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霍北辞

2、第 2 章

　　猛然从梦中惊醒，母后的劝告犹在耳边回荡，那感觉是那么的真实。这十日来，或许是因为路上颠簸，我时常做恶梦。

　　天真掀起帘纱，对我说：「公子，到达江南境内了。」在人前，他一律称我为公子。天真经过乔装，此刻看来，活脱脱就是一位妙龄的绝美姑娘。

　　我对他点点头，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江南不愧为富饶之地，那山清水秀，似是水墨图中才有的境界。不意外为何名商富贾、文人墨客皆云集于此，如此清雅境地，连我也忍不住为之倾倒。

　　街道上的人，寥寥可数，也许皆是去观看武林大会了吧！「看来，大会开幕了。」再回头看了眼螓首蛾眉、风姿绰约的天真。我笑了。「天真，这身装扮，很适合你。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脸一红。「公子，别取笑属下了。」

　　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天下第一楼比武场。虽然门闾紧闭，但楼前仍集聚着数千余人众，他们根本寸步难行。虽有天真在前掩护，却也免不了拥挤之苦。

　　场内不时地传来胜负的宣报，场外人人心神振奋。

　　霍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猛然回头，站在我身后之人对我展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公子从树上下来了？」

　　他是曾天，我向他回以微笑。「原来是曾兄，久违了。」

　　他呵呵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公子真是大度啊，上次是在下过分了，你勿放在心上。」

　　我但笑不语。

　　「公子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不，在下不过路经此地……」

　　我话没说完，他拉起我，施展轻功往比武场内飞跃而去。「公子无须担心，这次不会似上次那般，在下是想带公子到里面观赏大会罢了。」确实，因为人流过多，除此外别无其他可入比武场的方法。

　　原先不知道曾天出现的天真看见后，急忙追上来。「放下我家公子。」天真武功虽好，却不及曾天精湛，即使仅仅隔着短短几步距离，却如何也触碰不到他们的衣角。

　　我暗自注意了下，竟然没人拦住他？甚至毫无反应，任他带人闯门？倒是天真，被众多门守合力围阻而下。看来，这曾天来头不小。

　　曾天听见动静回首查看，只见一绝美姑娘被门守团团围住，她奋力反抗着，口口声声说，放下她家的公子。难道她是指……曾天笑问我：「那位姑娘可是公子的侍女？」

　　从曾天眼中，我读出了惊艳，我对他点头。「是的，她正是在下的侍女，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他手一扬，让他们将天真放开，天真一得到自由，立马跃到我跟前，护在前头，眼神冷冽防备。

　　曾天哈哈一笑。「公子的侍女倒是有趣得紧啊！」随后往观席上走去，对着大座上的年过五旬的楼主鞠了一鞠。「楼主近日可安好，晚辈路途中遇了些琐碎之事，因此耽搁了行程，还请楼主多多包涵。」

　　「曾少侠多礼了，请入座。」楼主气势不减当年，威而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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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环视了下场地，对天真说：「可有看见国师踪影。」

　　「没有。」天真搬来了一张太师椅。「公子，你稍坐片刻，属下去探察一番。」

　　天真走后，我百无聊赖的看着台上的连绵不绝的比试较量。今日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天，上场的都是些小角色，那些真正武艺非凡的，只在最后压轴登场，因此今日会是很无趣的一场赛事。不知不觉，我的视线转到了曾天身上，他正与坐在他身侧的天下第一楼的楼主轻语谈笑，看起来似乎关系匪浅。

　　这时我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你听说了没有？」「听说什么？」「我有一惊天大内幕，是有关于天下第一楼楼主的。」「哦？你且道来听听。」「听闻，早年先皇在世时，将传国玉玺给弄丢了。」

　　我心一震，竖耳聆听。

　　「诶，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杀头的。」「这事可千真万确，不然你说，为什么霸着这兵权如此之久，那国师却无明夺皇位。」「这……先皇不是有一后裔北辞太子？哪能轮到这国师……」「哼，你有所不知，霍北辞？他不过有名无实，兵权早已落入国师手中。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兵权在手，凭他那懦弱无能的作风，大好江山迟早会被他拱手送人。」「这倒也是！听说，自从先皇驾崩，他便躲在后宫之中，夜夜笙歌，不理朝政，也活该兵权被国师揽去。」

　　我无语，原来我在世人眼里是这般模样，如此的不堪？被软禁的这些年里，被他们认为是胆小怕事？

　　「对了，你说的这件事情似乎与天下第一楼的楼主无关联啊！」「怎么会无关联，你且听我娓娓道来，听闻……」谨慎地左右查看了下，压低声量。「听闻传国玉玺弄丢后，抢来夺去，最后落入了铁楼主手里。」「真的假的？那楼主不是对皇位随时垂手可得？」「大致是这样，不过依现在的情况看来，铁楼主似乎对皇位并无兴趣，听闻他过些时日即将隐退武林……」

　　难道此次一行，司徒元尊不仅仅是建筑武林势力？还为夺取玉玺？

　　我抬眼望向大座上的天下第一楼楼主铁严心，他满头苍发，岁月虽然在他眼中留下了无尽的沧桑，却没有在他脸上刻上痕迹。丰神飘洒，意气风发，不难想象年轻时的他是如何一位风云人物。

　　此事的真伪还有待查明，看来，我必须会一会这武林中人人畏惧，却个个向往的天下第一楼的楼主——铁严心。

　　天真回来后，向我禀报。「公子，目前为止，国师似乎没有到过大会。」

　　「没有来？」我低语，这司徒元尊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公子，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我转了转眼眸，合上纸扇，看向天真。「天真，这铁严心的事，你知道多少？」

　　「铁楼主？」天真下意识的睨了眼高座上铁严心。「铁楼主的盛迹属下略有所闻，传闻二十多年前，江湖出了这么两号风云人物。一位，是当年的武林盟主铁肃心，一位，则是如今是天下第一楼楼主铁严心。他们本是亲兄弟，可不知为何反目成仇……」

　　我打断他。「近来呢？」

　　「呃……近来传言他们竟然一起宣布要隐退！」

　　「知道是何原因吗？」我抖开纸扇，翻手轻摇。

　　「这属下倒是不知。」

　　此时，夕阳西斜，大会的第一天圆满落幕，人渐渐散去。

　　我与天真准备离开之际，曾天出现了。他邀我们今晚至酒楼宴飨，名义上他是邀请我，但，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却不时地偷瞄着天真。我不禁苦笑，确实，天真换上女装后的模样，应该很少男子能抵抗得了他的魅力。

　　不想扫他的兴，我答应了他的邀约。

　　临别时他说：「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在下霍北。」我没有道出全名。

　　「那……」他似乎有些踌躇。「这位姑娘呢？」

　　天真说：「奴婢是公子的侍女。」

　　我大笑，他脸红了一红，抱拳拜别。

　　＊＊＊

　　夜幕笼罩，从客栈出来前，天真已为我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我却仍感到夜凉如水。到了包间，曾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我说：「让曾兄久候，小弟失礼了。」

　　「无须多礼，贤弟请入座。」他望了眼站在我身后的天真。「姑娘也请就座。」

　　他对我的称谓已经从公子转为贤弟，这说明，他已经将我们当作朋友，对我们的戒心也减去了一分。他命人上了一桌菜肴，席间，我故意施以借口，退出房外，让他们独处。

　　此处是翠烟楼，在这江南堪称绝世无双，无论是那美味的佳肴或是诱人的美酒，都让人留连忘返。我独坐楼栏之前，轻酌酒壶之中的玉酿。不知为何，今夜总是心乱如麻。

　　凝望着凄美的月色，我又灌了几口酒，不料，酒壶却被人一把夺去。「你为何又如此喝酒，你难道不知道喝酒伤身吗？」

　　我疑惑地回头，夺去我酒壶的竟是铁严心。「铁楼主？」

　　铁严心抓着我的手臂。「你以为醉了就可以忘记一切？你的心里只有权位？我呢？我呢？你至我于何地。」

　　瞥见铁严心酡红的双颊与一身的酒气，我了然，他是喝醉了。「铁楼主认错人了。」

　　铁严心继续说：「你在忏悔吗？你给我那种无用的东西，你是在忏悔吗？霍长青，你舍得回来了吗？」

　　我震惊地看着铁严心，霍长青？霍长青不就是父皇？难道他将我误认为父皇了？他与父皇是什么关系？我开口试探：「我……送给你什么了？」

　　「你以为你送那种东西给我，我就会原谅你吗？你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无论我如何求你，你都不肯见我一面。你以为你给我那废物，我就会安乐吗？霍长青，我无时无刻不希望你死，可……」他放开我，抱着头呜咽。「可，如今你真的离开了，我觉得，我也快撑不下去了。」

　　难道，铁严心与父皇曾经是共患难的挚友？难道，父皇就是把那一支秘密军队赐给了铁严心？

　　铁严心伸手入怀，从兜里掏出了一明黄绸布小包裹，丢了过来。「还给你、还给你，我不稀罕。」其实这一次，铁严心真的是醉过度了，平时，他对于这包裹里的那件东西是非常珍视的，从不离身。

　　捧着包裹，我屏息凝神地揭开了它。绸布包裹里是一块玉石，是一尊白玉狮子，它温润而富有光泽，线条圆转流畅，深沉而柔和。是尊顶级玉狮，可惜的是狮脚断裂了，缺少了下半部分。

　　突然一个念头插入脑中，难道这是传国玉玺？我猛然回头看铁严心，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我拉起他。「铁楼主、铁楼主，玉玺的印座呢？印座到哪去了？」

　　他已经没办法再回答我的问题，他完全醉死过去了。

　　＊＊＊

　　回到客栈后，阖上门我问天真：「铁严心是否曾经与我父皇相识。」

　　「属下不曾听闻。」

　　「你去调查一下。」玉玺的印座到底去了哪？必须找出来。得到玉玺，离成功就只差几步之遥了。

　　「是，属下立刻去办。」

　　「慢着。」我一边褪下披风，一边说道：「你可有从曾天口中探出他的底？他到底是什么人？」

　　天真低下头。「他是前武林盟主的关门弟子，听说，他天资聪颖，骨骼精奇，是个练武奇才。比起那些师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前武林盟主铁肃心的骄傲。他此次来，也是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我点点头，看来此次武林大会，盟主之位，曾天是势在必得。微眯了下眼，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曾天，将来此人必有用处。「你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