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色的你》薄暮西

17、烫伤

　　第二天早上，温以渐被实验室的师姐一个电话叫去，而后围着一组试件忙活了一整天，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温以渐走在从实验室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路过超市，温以渐打算进去买盒酸奶。

　　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温以渐发现前面的背影有点眼熟。

　　“肖更生？”

　　前面的背影过了几秒才有反应，于是转过头来看温以渐。果然是肖更生。

　　“出来买东西？”温以渐看了一眼肖更生手里拿的东西，是一盒方便面。

　　“出来买晚饭吃。”

　　“晚饭？”温以渐看了一下时间，这都快十点了。

　　肖更生问道：“你今天晚饭的时候不在家？”

　　温以渐顿了顿，点头：“我去实验室帮忙。”

　　肖更生笑了一下：“你不在，我都没晚饭吃。”

　　其实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但是此人的皮相实在太好，再加上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竟然让温以渐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在实验室太忙，都忘了新邻居靠着蹭她饭过日子，这让温以渐总觉得是自己没给他做饭而饿着他了。

　　“方便面太没营养了。”温以渐想了想，问道，“我也正好有点饿，想吃夜宵了，这附近有家面馆做得很不错，我请你吧。”

　　“天使。”

　　“……叫学姐。”

　　附近确实有一家面馆做得很不错，特别是他家的牛肚汤面，筋道的面条上铺了一层小青菜，牛肚也是入味有嚼劲，而汤底味道更是一绝。

　　温以渐之前在这家店吃过几次，都没琢磨出来到底是怎么做的。

　　这家面馆为了体现店里面条做得卫生干净，所以煮面条的锅是直接放在门口一侧的，用一扇玻璃门隔开，里面厨师的操作都能看得到。此刻门口的透明小厨房里没人，玻璃门开着。

　　不过锅里倒是煮着水，大概是厨师临时有事出去了。

　　因为是半夜，店里的人并不多，入目只有两桌人。一桌是一对年轻的情侣，还有一桌是带着小孩的一对夫妻。小孩五六岁的模样，看起来已经吃饱了，拿着个气球在玩。

　　温以渐和肖更生进去的时候，小孩子正追着气球跑出来。

　　因为门口玻璃小厨房的关系，门口的通道并不宽敞，小孩子追着气球冲撞过来，刚走在门口的两人本想要避让，可那只飘着的气球顺着飘到了玻璃小厨房。而小朋友追着气球，眼看着就要撞上架着的煮水的大锅。

　　地方狭窄，施展不开，肖更生只好赶紧挡在小朋友前面。

　　小朋友撞上肖更生，一个不稳摔倒，手扶着肖更生的膝盖，导致肖更生向后退了一步，直接后背撞在那煮水的锅上。

　　小朋友被吓到，坐在地上哇哇哭。

　　肖更生抵着那口煮水的锅，那锅经过撞击已经摇摇欲坠，此刻他若挪开，水泼下来就会浇到正在地上哭的小孩。

　　他只能双手撑在另一侧墙壁上，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而温以渐则正好被困在肖更生支起的两臂之间。

　　眼前的男人离她那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不觉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

　　其实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钟内，但似乎时间放慢了脚步。

　　温以渐僵硬地移开目光，不去看眼前男人仿佛能吸人魂魄一般的双眼。

　　她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心跳得有点快，就注意到肖更生额头的冷汗。

　　她一愣，越过肖更生的肩头，看见了他背后支住的那锅沸水。

　　温以渐被吓到，立刻叫出声：“谁来帮一下忙？！”

　　店里的人也被门口状况的声响引起注意，与小孩一起的那对夫妇立刻过来帮忙。

　　小孩的母亲赶紧过来要把小孩抱走。而小孩的父亲则急忙从最近的桌子上抽了大碟餐巾纸，垫在手下，过去把锅扶稳。

　　肖更生这才能放松当成支架的身体，他直起身，一手往后碰了一下刚才碰到那口锅的地方，然后眯了眯眼，额头冷汗更多。

　　“你没事吧？”

　　从那双臂之间解脱，温以渐让肖更生转过去，看到肖更生的衣服被烫出了一道黑痕。

　　“隔着衣服，没大事。”肖更生看起来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事实上即使是刚才锅倒下来、他抵着锅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很镇定。

　　人遇到疼痛，第一反应是赶紧避开，可若避开，水洒下来，不仅是当时在场的他，还有小孩和温以渐都会被泼到，所以他冷静地克制了躲开的本能。

　　温以渐皱眉：“你额头好多汗，是不是很疼？我去买点药，先回去上药吧。”

　　“那牛肚面呢？”肖更生一汪水似的眼睛瞅着温以渐，“好饿。”

　　“……”这一定是一个吃货的最高素养了。

　　温以渐按了按额侧，说道：“我家还有点青菜，你要不要吃素面？先回去上药，然后做素面给你吃？”

　　肖更生笑了一下：“好。”

　　那头小朋友还在哭，小朋友的妈妈在那哄，瞅见温以渐和肖更生要走，赶紧过来道谢：“刚才太谢谢你们了，我女儿给你们带麻烦了，先生你没事吧？刚才那口锅看着挺烫的，需不需要我们送您去医院？”

　　肖更生说道：“没事。”

　　“笑笑，快过来给叔叔阿姨道谢。”女人转头对女儿说道。

　　小朋友有些扭捏，一双眼睛里还有眼泪，看起来不想过来。

　　“平时怎么教你的？”女人呵斥，“你给我过来，徐笑。”

　　听到最后两个字，肖更生似乎僵了一下。

　　他顿了一下，才说道：“不用了。小朋友，我们先走了。”语气和刚才比，有种模糊而冷淡的距离感。

　　肖更生拉了拉温以渐的衣袖。温以渐转头看肖更生，只见他已经转身出了这家店。

　　“温以渐，走了。”

　　“咦？你直接喊我名字了？”温以渐转身追上去，奇怪问肖更生，“你怎么了？”

　　“饿，快回去吧。”

　　温以渐抬眼瞥了一眼肖更生，似乎……额头的冷汗比刚才更多了。

　　肖更生抬手按住温以渐的脑袋，不让她抬眼看他。

　　温以渐被压着脑袋，挣扎着说道：“你干什么？”

　　肖更生轻飘飘地说道：“哎，背上疼，肚子也饿。”

　　温以渐顿了一下，虽心里奇怪，却也不再问，只说道：“那赶紧回去上药吃饭吧。”

　　回到家，温以渐把烫伤的药扔给肖更生，让他去洗手间抹，她自己则烧水准备煮面。

　　温以渐站在厨房里，看着锅里正煮着的清水，想着，刚才出店的时候，肖更生看起来明显情绪不对，不是因为身上烫伤的缘故，而是在听了那个小女孩妈妈的话以后。

　　当时小女孩的妈妈说了什么？

　　——【平时怎么教你的？你给我过来，徐笑。】

　　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小天使！”

　　正思考着刚才那个小女孩妈妈的话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温以渐就听见肖更生在喊她。

　　她停下思绪，冲着门喊道：“怎么了？”

　　温以渐探出头，然后立刻缩回厨房——客厅里，肖更生没穿上衣。

　　之前早上去找他一起排专辑的时候也是，为什么他能这么自在地在别人面前不穿上衣！

　　作为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母胎单身、除了一段未能够有结果的单向网恋以外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人，温以渐觉得男人的半裸体对她的视觉冲击力有点大。

　　“我看不到后背。”肖更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很坦然地回答。

　　温以渐关上厨房门，隔着门说：“那你照着镜子。”

　　“手够不到背上的伤。”

　　两头都沉默了一会儿。

　　厨房门外，肖更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压着笑的揶揄：“你是在害羞吗？”

　　“……”

　　“我都没害羞。”

　　“…………”

　　肖更生若有似无地叹气：“背疼。”委屈巴巴。

　　“………………”

　　温以渐打开厨房门，表情很镇定，指挥肖更生：“去沙发上趴着。”

　　肖更生瞥了温以渐的脸一眼：“厨房里很热？”

　　温以渐：“不要说废话，再废话没饭吃。”

　　肖更生闭上嘴，乖乖去沙发上躺着。

　　涂烫伤的药膏很凉，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温以渐用消毒棉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抹上肖更生背上的烫伤。

　　还好，这烫伤不严重，不过可能还是会起水泡。

　　“我的身材还挺好的吧……啊！疼！”肖更生抱怨，“你涂得太重了。”

　　温以渐微笑：“你再废话，我下手就更重了。”

　　温以渐给肖更生上完药，目不斜视地进厨房继续烧面，顺便带上了厨房的门。

　　水开，下面条，让面条在水里滚一会儿，放调料，最后下青菜。

　　温以渐看着煮好的面条，心思飘忽地想到，八块腹肌，身材确实挺好的。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她赶紧拍拍自己的脸，嘟囔了一句：“露个腹肌而已，他都没害羞，你害羞什么。”

　　温以渐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打开厨房门，端着两碗面条出去。

　　客厅里面安安静静的，温以渐把面条放在餐桌上，走到沙发边，而后愣了一下。

　　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他侧躺着，客厅暖黄的灯光下，他的脸庞显得很柔和，柔然的头发贴在脸侧，因为身高的关系，即使已经微微蜷缩，依旧一双长腿大半挂在沙发外面。

　　温以渐想把他叫醒，想想又觉得，把一个睡熟的人叫醒是一件非常罪大恶极的事。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温以渐对情绪的体察比一般人要敏锐，回到家以后，肖更生就看起来情绪正常了，是真的平静下来了，还是表象呢？

　　她看了肖更生熟睡的脸一会儿，转身去卧室搬了一床薄棉被给他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