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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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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张恒的婚礼,Rico原本是有周密计划的。(张恒:?)
鉴于他蒸蒸日上的主持功力,他毛遂自荐,申请当婚礼主持人。谁知张恒和李纯情竟强烈反对,搞得他十分郁闷,有种“怀才不遇”的挫败感。
不过后来他们邀请他当伴郎,还给了他传统的长袍马褂做伴郎服,他喜出望外,于是又原谅了他们。
很快到了婚礼这天。
张恒蹙着眉头,两手小心扶着腰杆。前几天打篮球伤了腰,虽然外表看来无恙,但负重使力都得十分小心,不知道今天抱新娘下楼的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
他心中忐忑。
果然抱着纯情下了三层楼后,他的腰就开始报警,脑门上冷汗直冒,脸色刷白。秀禾服的质地又比一般衣料顺滑,非得用力抓紧,才能不脱手而出。
李纯情疑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他,“……我有这么重吗?”
他只能挤出一记苦笑。
好不容易踩到平地,他刚要松口气,胳膊却忽然抽起筋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移形换位再加移花接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手上的重负转嫁到伴郎——江云展手上。
云展目瞪口呆。
围观群众惊掉了下巴。
李纯情若不是亲临其境,简直怀疑自己刚刚看了一出情景喜剧。
她竟然被自己的新郎丢给了伴郎?!
理智回笼的零点一秒,云展立刻转头望向霁然的方向。只见她立于人群之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时冲他吹吹口哨,仿佛忘了自己的男朋友正是受害人之一。
哪有半点为人女朋友的样子!
云展悲从中来。
他低下头,却见怀中的李纯情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赫赫警告,“你要是敢放手,我就撕了你!”
云展露出一个苦笑,“我哪敢……”
眼前忽然浮现一副画面。
小学三年级的张恒和江云展正在做值日,小组长李纯情则拿着教棍四处游走,耀武扬威。
彼时人小言微的张、江二人面对比他们高出五公分的李纯情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任劳任怨地担负起三人的打扫任务。
地归他们扫,窗户归他们擦,最后的垃圾也归他们倒。
云展独自倒完垃圾,拖着簸箕返回教室。站在门外走廊,他不经意朝里一望,却大吃一惊。
只见张恒站在讲台上,浑身宛如落水狗一般淌着水。他对自己的狼狈毫不在意,一边脱下校服绞水,一边继续和李纯情对骂,骂的内容当然十分幼稚,但已是他彼时功力之极限。
云展站在窗外,几乎不忍看下去。张恒虽比李纯情站得高一个台阶,气势上却完全不敌。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李纯情的背影,他却莫名觉得那个背影都散发着洋洋得意,令人发怵的气息。
他不知道张恒怎么会突然起义,对抗李纯情。这种行为,虽勇气可嘉,却实在鲁莽至极。
小小年纪的云展在窗外见证了张恒以卵击石的惨烈下场,当下做出决定:今后绝不招惹李纯情!
时隔多年,张恒落水狗的形象却在他脑中历久弥新。
他又岂敢忘了这前车之鉴。
云展只能咬咬牙,身怀重负,一步一步向婚车迈去。
如此兵荒马乱之后,迎亲队伍终于抵达饭店。
Rico穿着马褂四处招摇,不时询问众人,“我穿这样是不是很帅?”
同为伴郎的云展不予置评。
霁然却十分捧场地点头,夸奖道,“是蛮像样的。”
当然在她眼中,谁也比不上云展像样。
她走到云展身边。
“艳福不浅啊,老兄。”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新娘都让你抱到了!”
云展见她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这是张恒婚礼,他不能弄出一些场面喧宾夺主的话,他一定当场采取“惩罚措施”。
“别惹我。”他靠近她耳边,悄然警告,“否则后果自负。”
“……”霁然满面通红,显然理解了他的警告是什么涵义。她瞪了他一眼,径自走开,留他继续履行伴郎职责。
“江云展。”
站在门口迎客的云展闻声望去,却见一团火红飘至眼前。他一时有些纳闷,婚礼之上竟然有宾客穿一身红?
何姝笑盈盈地望着他。她着一袭大红的波西米亚风长裙,长发齐腰,笑容缱绻。
云展忽然理解了张恒那句“意想不到的人”和他讳莫如深的笑。
“你好,何姝。”他向她颔首,“好久不见。”
何姝侧头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什么。“你好像没怎么变。”
云展不禁莞尔,“你也没变。”
两人叙旧之时,一个老阿婆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她走到云展跟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老人家眼神不济,认定穿马褂的就是新郎,再加上一旁的何姝又是一身红裙,两人俨然就似一对新人。
她出其不意地拉起云展的手,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恒恒啊,姨奶奶都十几年没见过你了,现在长这么高了……”她越看越满意,又回头拉起“新娘”的手,“姨奶奶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云展大惊失色。
他还来不及解释,先前去登记礼金的晚辈就赶了过来。
“奶奶,这个是伴郎,不是新郎啦。”小姑娘看了一眼云展和何姝,分明忍着笑。
姨奶奶大吃一惊。
“不是新郎新娘怎么穿成这样?”她努力睁大昏花的老眼,委屈地辩解,“明明一身红嘛……”
“……”晚辈尴尬地搀着她离开,做了什么解释已经听不太清。
云展和何姝面面相觑。
饶是何姝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此时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我先进去了,你继续接客吧。”她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不待他回答就转身离开。
云展终于松了口气。
新人敬酒的时候,身穿大红秀禾服的李纯情见到同样一身大红的何姝,当下脸色就不太好看。她碍于情势不好发作,只能狠踩张恒的脚泄愤。
“谁让你请她的?”她笑容明媚地看着四周,压低的声音却令人生畏。
张恒无奈地摊手,“他们公司是我们节目的赞助商,衣食父母,大家又认识这么多年,于情于理都不能不请啊。”
李纯情无话可说,只好哼了一声,“她还真是一点没变,连参加别人婚礼都好意思穿大红。”
当年她就看何姝不顺眼。那时候他们常和江云展、何姝四人约会,这个女人行事张扬,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以后别再和她来往了。”她警告自己的老公。
张恒保持着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立刻回答,“遵旨。”
漫长的婚礼结束后,云展载着霁然回家。
“今天那个穿红裙的女生是张恒的前女友吗?”霁然一脸八卦地问。
“……”云展没料到她会有此联想,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仇人?还是张恒欠她很多钱?”霁然继续猜测,“不然怎么会穿一身大红来参加婚礼,摆明了来砸场子嘛。”
云展被自己女朋友丰富的想象力逗乐。他趁红灯的空档停车,回头看着霁然。
“她是我的前女友。”他替她解除疑问。
霁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有些愣住。她盯着他,神情复杂难解,好半天才冒出一句:
“你今天……果然艳福不浅。”
此言一出,云展当即决定将先前欠下的惩罚实施到位。他将车驶入一旁的小路,然后找了个便利的位子停车。
“我早说过,惹我后果自负。”他抛下这句话,伸手将霁然从副驾抱过来,拥入怀中。
激\\\'情似火。
一番“体罚”之后,云展终于放开气喘吁吁的霁然。
“我现在同意你说的话。”他望着她,眼中燃着未尽的情火。
霁然尚在气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今天的确艳福不浅。”云展低笑,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然后转头发动汽车。
霁然羞愤交加。
***
街对面有家咖啡店,名叫“勿暮”。
原本匆匆赶路的关潮忽然停了下来,手中握着尚未挂断的电话。
“最近业内开始提出云原生架构的理念。Pivotal为了推自家的产品Cloud Foundry,成了这个理念的主要推动者……”
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的店牌,心跳几欲脱缰。
眼前忽然浮现一个站在明城墙上的身影。西安的太阳是很烈的,她融在阳光里,被炙得快流泪,不得不眯起眼来看他,神情却是不减明快。
“明城墙这么多道城门,”那声音也像来到耳边,清晰的让他怀念。“朱雀门也好,含光门也好,我却独爱勿暮门——永不日落,多好啊!”
他望着她,笑着纠正,“不是‘日暮’的‘暮’,而是‘幕布’的‘幕’。它不算是明城墙,是为了纪念辛亥革命的先烈井勿幕先生后来修建的。”
她却坚持,“我倒觉得‘勿暮’更好听。以后我要是开店,无论什么店,都一定要叫‘勿暮’!”
当一切都成为过去,最心痛的莫过于往事清晰如昨。他移步想走,这双脚却似有自己的意志,未待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在那家店的门口。
他觉得自己简直可笑。当初她提出分手,他虽心痛,但也理智地认为这是个正确决定。他有太多抱负尚未施展,互联网又是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他分身乏术,只能屈从于现实。而现在她走得无影无踪,他却踯躅原地,留恋着那些往事的遗迹。世界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纪念馆,处处提醒着,她曾经出现过,而他却失去了她。
他失魂般走进店里。
这是间不大不小的咖啡店。店内布置明快生动,没有太多隔断分割空间,仅用色块划界,显得一览无余。
他找了个靠窗位坐下。
唐宁神色轻快地走过来,手中拿着餐牌。
“下午好。”她微笑着把餐牌放在桌上,“您是现在点单,还是过一会儿再点?”
“现在。”关潮一边翻看餐牌,一边似不经意地问,“这家店是新开的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开了快两个月啦。”唐宁回答,“我们店的咖啡口碑很好,好多回头客,您喝了说不定也会成为回头客。”她机灵地笑。
“我很期待。”关潮回以一笑,“一杯意式浓缩和一份提拉米苏。”
霁然推开店门,走进室内。她今天一口气跑了税务局、原料商和校友创业协会三个地方,整个人疲惫不堪。
她走进吧台,让自己喘口气。
“今天生意怎么样?”她问唐宁。
“还不错,有三个人办了会员卡。”唐宁乐陶陶地邀功。
霁然对她竖起大拇指。
“这是你开的店?”一个声音忽然从旁冒出。
霁然的心猛然一跳。
她几乎是慌张地抬起头来。
曾经设想过很多次重逢,却从没料到会发生在自己的店里。
“这是你开的店?”关潮看着她,再次问道。
他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那些心头的遗迹,原来是为了指引他再次来到她面前。
“嗯。”霁然讷讷点头。她仍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反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过来面试。”关潮望着她,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在街对面看到‘勿暮’的店名,还以为是谁偷了你的创意,没想到真的是你。”
没想到他还记得,霁然惊讶地看他一眼。
“那时候的玩笑,谁知道却成了真。”她难免失落,讷讷地低下头。
“为什么不做配方师了?”关潮神情复杂地问。始终记得她说起那些配方时,神采斐然的样子,不曾想短短数月,她却已选择另一条路。
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的失业和失恋一脉相承,难以独立成章。当时那些打击接踵而至,几乎撞的她直不起腰来,如今虽厄运渡过,余悸却始终留存。
一想起这些,她的心里难免对他有些怨怼。
“世事难料。”
她不欲多言,俯身作势在储物柜里寻找什么,避开他的目光。
短短几个字,生疏扑面而来。
关潮心中一痛。
那些他错过的她的片段,似乎再也无从找回。
“你没去深圳?”霁然转开话题。曾经她忧心忡忡,生怕距离在他们之间造成沟壑,和他闹了好大一场。如今蓦然回首,才意识到原来心灵不再亲密,即使近在咫尺也会鸿沟难越。
“嗯。”关潮苦涩地点头。
他不解释,霁然也就不再追问,沉默在他们之间横亘。
“我舍不得……这个城市。”好半晌,他才又开口,算作解释。
霁然看着他,神情黯然。
“上海的确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城市。”她低下头,往杯中加了一半的冰块,又过了一会儿才抬头,换上鼓励的笑容,“不过凭你的实力,无论在哪里都会脱颖而出的。”
关潮凝望着她。
这样的笑容,从前他触手可及,他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不觉珍贵。如今失而复得,他才惊觉,原来失去它竟让自己空虚如斯,躁动长鸣。
他不愿再次失去。
“霁然,我很想你。”他望着她,目光中含着渴求,“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霁然仍在加着冰块,闻言动作一滞。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又机械地恢复了手上的动作。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时间窗吗?”她抬头看着他问。
关潮苦涩地点头。
“一个产品错过了发布的时间窗,即使上市了也会以失败收场,我们的时间窗已经关闭了。”她神情怅然,却不见犹豫。
“我会努力找到新的时间窗。”关潮急切地说。
“可我已经不想再回头了。”霁然说完这句,转身走出吧台,不再理他。
关潮伫在原地,没有动身去追。
没关系,她的店在这里,总能再见到她的。
他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