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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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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凤姐在哪儿,此刻正在贾母面前奉承呢。
本来凤姐能说会道的,正将贾母哄得高兴,鸳鸯从外头进来,在贾母耳边耳语几句,贾母脸色立刻就变了:“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欺我老了,竟是跟我耍起这等滑头来。一个在我这里哄我高兴,一个却回来了都不过来瞧我一瞧,便先悄悄去见了你们老子。”
凤姐多敏捷的人儿,一听老太太这话,在眼珠子一转,大概就猜到了什么:“老太太是说琏二爷回来了?”
贾母见凤姐神色不似作伪,是真的不知道贾琏回来了,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又转身问鸳鸯:“琏儿回来怎么不来请安,他将玉儿带回来没?姑老爷的病如何了?”
鸳鸯哪知道这些?贾琏回来直接去了东院,现在还没出来呢。鸳鸯能知道这事儿,也是荣国府的下人嘴巴实在不严,有人瞧见贾琏回来,就把话传回了主院。
“回老太太的话,琏二爷回来就去了东院,具体如何,实在无人知道。至于林姑娘,倒是没人瞧见和琏二爷一起回来。”
正这时,宝玉放学回来,走到门楼就听见贾琏回来了,宝玉便满心的往荣庆堂跑,人还没入内,便道:“老祖宗,我听说二哥哥回来了,林妹妹可到了没?”
入内环视一周,哪里有黛玉的半个影子,别说黛玉,紫鹃雪雁也一个没瞧见。宝玉难掩失望:“怎么二哥哥回来,却不见林妹妹?”
贾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打发凤姐回去问。
凤姐也满肚子疑问呢,得了贾母的指示,忙不迭的出来。
贾琏已经将自己手上的名帖全都还给了贾赦,见凤姐回来,忙将凤姐拉近屋内,道:“南下出了些事,现在老爷让将他的名帖全换回去,你手上还有多少,快都找出来给我。”
贾代善把军中的人脉全交给了贾赦,因而此人再纨绔,用他的名帖行事也方便,凤姐不想交,便问:“到底怎么了?”
贾琏瞧了凤姐一眼,想到凤姐也是王家的女儿,这话便不好开口,便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你若是不给,亲自跟老爷说去。”
凤姐八面玲珑的人,知道不是出了大事,贾赦也不会好端端的要收名帖,加上贾母那边请贾琏也请得急,便把名帖都拿出来,让贾琏给了贾赦,赶紧去荣庆堂。
贾琏知道这许多事不好说,但终究不能瞒着贾母,便拿了周瑞那份口供,随凤姐去了荣庆堂。
宝玉已经在荣庆堂转了两圈,口中喃喃自语,问林妹妹怎么没来,林妹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正这时候,宝玉见贾琏进来,也顾不得礼数了,抢在贾母之前开口:“琏二哥哥,林妹妹回来了吗?现下在哪儿?”
贾琏满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回贾母,这个混世魔王抢了先,于是贾琏摇头道:“林妹妹没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这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很诧异,贾母都惊愣出声:“你说什么?”
但是谁反应也没贾宝玉大。
只见宝玉一下子呆在了那里,瞪大了眼睛,不哭不闹,连呼吸都忘了。他要是哭一场还好,就这么跟入定似的,吓得贾母和王夫人也跟着丢了魂。
贾母试探着叫了一声:“宝玉?”
宝玉却突然回过神来,大喝一声,哭得惊天动地。也不问林妹妹为何再也不来,他似乎猜到这个结局似的,摘下胸前的通灵宝玉,用力往地上一摔:“你们都说这是宝贝,我偏说这劳什子害人!林妹妹再也不来,我还要这劳什子作甚!”
一见宝玉摔去,其他人也顾不得问贾琏南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好几个丫头忙去捡玉。
谁知这回宝玉发了狠,又不是往铺了地毯的地上摔的,而是用力将通灵宝玉往门外的门槛石上一甩,硬碰硬,一声脆响,这回通灵宝玉真的摔碎了。
接着荣庆堂便也陷入了兵荒马乱。
贾母当场就哭天抢地:“孽障!你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便是有什么事,我们再去将你林妹妹接来就是了,你林妹妹为什么不来了都不问清楚,你便摔那命根子,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王夫人一边要劝贾母,一边也落泪:“真真是冤孽,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接你林妹妹来。你现在这样要死要活的,是在剜我的心啊。”
薛姨妈和宝钗也不知所措,宝钗拽了一下薛姨妈的袖子,母女两人没说话。
至于宝玉身边的丫头和鸳鸯,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一窝疯的去捡拾那碎玉。袭人一颗心悬在宝玉身上,没注意被碎玉的锐角扎破了手指,袭人也不敢做声,悄悄的将手指含在嘴里。
至于宝玉,仿佛看不见荣庆堂的一地鸡毛般,愣愣的立在那里,眼睛都直了,林魂出了窍一般。
贾母哭骂一阵,见宝玉毫无反应,也顾不得关心通灵宝玉的,而是走到宝玉面前,伸手在宝玉眼前晃了晃,宝玉依旧瞪着眼睛,眼神空洞。
“宝玉……宝玉?”贾母声音都发颤了。
王夫人也吓得一把抱住宝玉,宝玉恍如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对任何人都没有回应。
贾母道:“快!请太医!请太医!”
王熙凤愣了一下,刚往外头走几步,又折回来了。贾赦是一等将军,荣国府请太医用的也是贾赦的名额。在自己过来之前,贾赦刚将名帖全收了回去。
贾母见王熙凤折回来,怒道:“凤丫头,我见你素日伶俐,怎么今日叫你办事,你却不动了?”
凤姐知道贾母最疼宝玉,只能低头道:“今日老爷将名帖都收回去了……”
贾母听到这里,不禁勃然大怒:“鸳鸯!拿我的名帖去请!”
凤姐讨好一笑:“还是我打发人去吧。”
贾母将手一甩:“我可不敢劳你二奶奶的驾!”
贾母这话可说得太重了,凤姐的脸蓦地红了。
只听贾母跟扎心的话还在后头:“你们一家子别在这里跟我唱红脸黑脸的,我看你们就是想治死了宝玉,治死了我,好在这府里作威作福。”
说完,贾母又用极冷漠、带着憎恨的眼神盯着贾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子打的什么主意。琏二爷南下,故意不好好办事,说不定是他故意不接玉儿来的。然后也不写信,悄悄的回京,故意说这些话给宝玉听。
你们知道宝玉有些痴病,刺激了他不好,还想故意治死他。贾恩侯的名帖向来是你琏二奶奶管着,偏巧今日就让贾恩侯收了回去?你们这哪里是收回名帖,是要收宝玉的命!别以为我会让你们如意,宝玉有什么不好,我亲自入宫,告他贾恩侯一个不孝不悌,大家谁也别想好,谁也别想好!”说着,贾母甚至站起身来,打了贾琏一拐棍。
贾琏一个贵公子哥,从来没过过在扬州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回京之后没人道一句辛苦,来了荣庆堂,只照实回了宝玉一句话,便招来如此的诛心之语,甚至大庭广众之下挨打。都是荣国府的后人,自己还是长子嫡孙,在祖母心里竟然这样天差地别。
宝玉自己犯了痴病,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贾琏紧紧的捏住袖中的手指,原来在祖母眼里只有宝玉配过好日子,他不好了,自己一家都是要陪葬的?刚才祖母口中那一句句的贾恩侯,琏二爷,二奶奶,仿佛一把把尖刀扎在贾琏的心上,割裂着亲情。以至于被贾母拐棍敲了的小腿都感觉不到疼。
王熙凤也愣住了。她知道贾母在荣国府的地位,所以嫁过来之后,处处奉承,处处讨好。原以为贾母虽然最疼宝玉,但是到底也是疼自己的。原来真情流露的时候,自己在贾母眼里竟是这样的?
凤姐觉得心尖疼了,贾母的话太伤人。
贾琏两口子被贾母一顿大骂,其他人更是不敢作声。现在屋内只剩下贾母的喘息声。
平复了一阵,贾母才问:“我不是交代了你一定把林丫头带回来么?怎么你南下一趟,都当了耳旁风。”贾母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话过头了,便是几桩事凑在一起,也不能说大房是故意的。但是她方才一句句的琏二爷出口,现在又叫不出琏儿这样亲切的称呼,便不带称呼了。
贾琏惨笑一下,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双手递上周瑞的口供,道:“老太太看了就明白了。我和凤儿在这里惹老太太生气,就先告退了。”
凤姐以前素日爱在贾母面前压贾琏一头,今日却罕见的夫妻同心,也低声告退,和贾琏一起出了荣庆堂。
贾母让琥珀取来玳瑁眼镜,一字一句的看贾琏递过来的那一叠东西。越看越是惊心。
竟然是这样?
贾母原本为着宝玉的病,想着多派几个人将黛玉接来,但是看了周瑞的口供之后,也灰了心。结仇如此,只怕两个玉儿再也不能了。
王夫人见贾母神色越来越可怕,小声问:“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不问还好,一问贾母就怒从心起,给了王夫人一巴掌:“你调|教的好奴才,你自己看!也别怪谁害了宝玉了,宝玉若是不醒,便是你害的!”